“你们这些坏孩子,看不到爸爸的辛苦,却总是偏爱你们的妈妈!”父亲抱怨道。
惹得连同班纳特太太在内,都围着班纳特先生嘘寒问暖。
阳光洒在起居室里,像是一幅最温馨平常的画卷。
小姐们起先正忙着作画。乔治先生在的时候帮着订了不少画框,前些日子加德纳舅舅借朗博恩的地方请工匠来干活,为了哄外甥女们开心,舅舅请工匠给这些画框做了雕饰,并且上了漆。胡桃木、杉木画框本身纹理就挺好看,经过工匠的装饰显得更有质地了,小姐们觉得这些挂到正餐厅里也不会嫌简陋。
经过半年的教导,不仅是伊丽莎白,就连其他的姐妹也很清楚一些上流社会的讲究。小姐们不会盲目追求,却也愿意使府邸更舒服些:比如在正餐厅光秃秃的墙上挂上肖像画。
班纳特先生心里高兴,却仍旧嘴硬道:“朗博恩可不需要那么多排场,事实上,我连你们祖父、曾祖的画像都没打算挂在墙上供人参观。”
女儿们都催促他将画像取出来,班纳特先生‘只好’答应。等看到先祖们的肖像画,大家才明白为什么爸爸没把它们挂到墙壁上:实在太破旧了,油彩因为保存不当有大片的泛白。
“朗博恩曾经遭受过一场自然的大灾害——在我小时候,狂风暴雨打碎了玻璃,我们拥有的所有的画像都遭殃了,这两幅是其中最好的。”一家之主讪讪的说。
“我们重新临摹一幅,怎么样?”简问。
“正有此意。”妹妹们说。
“看不清的地方可以参照爸爸,我记得爸爸说过他肖似祖父。”玛丽建议。
唯一的绅士顺势留下来,准备给自己一点休憩的时间,他嘟囔说:“班纳特家的男人长得都差不多。”
不一会儿,妈妈也从楼下上来,一家人聚在起居室里,这才给班纳特太太的感叹女婿和神经的‘舞台’,有了之前的小热闹。
“玛丽宝贝,你的自画像看着不太对劲。”班纳特夫人总不能保持长时间安静,她踱步到女儿当中,看她们在画布上涂抹。
全家一致决定要给七口人都画一幅肖像画,父母亲的由画技最好的简和伊丽莎白完成,而姐妹之间既可以自画像,也可以相互完成。玛丽说她要给自己画,大家都由她。
“这乱糟糟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天呐,你干嘛把自己画的这么丑?”班纳特太太惊叫道。
玛丽很淡定,“我画的是我从前的样子,我记得从镜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如果再添一个手持的镜片,就更像书呆子了。我在想,到底是尊重实情,还是把凹透镜加上更好?”
班纳特太太可不明白什么凹透镜凸透镜的,她只知道这幅画绝不能挂上墙壁:“我不许!难道叫客人们怀疑我们家还藏着一个丑姑娘吗?亲爱的,你明明这么漂亮,我要你重新画一幅。”
其实仔细看画中人的五官,和现在的玛丽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玛丽把她原来那种习惯半低着头、不自信表现的精髓抓住了,色调沉闷的半幅画乍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人。
“这正好!”吉蒂哈哈笑着说,“我们可以再画一幅同样大小的漂亮玛丽,然后把它们挂在一起。多有趣啊!”
作为曾经被父母忽视的第二顺位的孩子,吉蒂不像玛丽那样自卑,她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最近这一个月,伊丽莎白才发现,吉蒂很有冒险精神,她愿意尝试一些属于先生们的做法。
比如叫班纳特太太抓住她跨骑在马鞍上,气的妈妈要打她,发现她穿了女式加尔松短裤才勉强放过她;再比如,她胆子大到敢跟哈耶花园的猎狐犬玩,班纳特家和哈耶花园的主人顾尔丁先生可不熟,吉蒂就敢与人家的猎犬亲近,把偶然间撞见的姐姐们吓的心都要跳出来,她自己倒不大在意。
“我们是好朋友,吉塞尔很喜欢我,愿意和我一起玩。我有请顾尔丁先生同意。”吉蒂当时说。
班纳特家两位大小姐看她那样喜欢那条母猎犬,也不忍心太责备她,只要求她答应必须有姐妹和顾尔丁家的人陪同下,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她才可以与它玩耍。
事实上,伊丽莎白已经准备托朋友寻一只查尔斯王小猎犬,做给吉蒂的生日惊喜。这种中小型犬性情温和可爱,又同时具有活泼勇敢的特质,比较适合班纳特家。
吉蒂的提议获得全家赞同,大家都喜欢这个俏皮的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伊丽莎白即将再次离开朗博恩,返回女校。
在家的最后一段假期她过得很轻松愉快:计划大多数都完成了,还完成的不错。
而且不速之客们也消失啦,估计他们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自打她成为伊丽莎白之后,这个压在心头的包袱出人意料的尽早搬开了——伊丽莎白本来以为她会在几年后在朗博恩与达西、宾利等人相遇,这件事虽不至于影响她的心情,可就像家里一盏忘记关的灯,叫工作的人也老想起,总让人有种冲回家去关闭它的想法。
……
达西先生又气恼又担心,他有心解释,却发觉小姐对他成见颇深,压根不给机会。
紧接着,没过多久,伊丽莎白便返回伦敦,重新回到陶丽丝学院去了。那是安妮女爵的地盘,除了校工和斯托克的护卫,一只雄山羊都别想进去。
达西先生只好另寻途径。他认真思索过之后,觉得惊奇小姐似乎天生与宾利的妹妹不合,于是谨慎的决定暂时隐瞒身份,先以“威廉先生”的名义和她通信,等过段时间莉齐小姐平静之后,再作坦白。
于是伊丽莎白收到一封来信,是留给她很好印象的威廉先生所写。这位先生行事还算周全,用空白信纸粘了信封,并署名威廉小姐,惹得伊丽莎白都不好怪罪他了——这时候,未婚男女之间通信可是禁.忌,被人发现了会损伤名誉。
幸好这里是陶丽丝,踏入社交界的小姐哪位没有几个追求者呢?小姐们心照不宣,且行事有度:没人会去打开不属于自己的信,也无人对别人的寄信人好奇。
倘若哪个心怀不轨者,想用公然往陶丽丝寄信给小姐的方式败坏她的名声,或者以此胁迫她,那他可真太傻了:小姐离开家人独自到寄宿学校历来,可她们在这里从来不是孤立无援的,陶丽丝比一些家庭本身更能庇护她的学生们。
因为署名,还有收信人“莉齐”,这封信在公共休息室的抽屉里搁置了很长时间,直到萝拉翻找她自己的信件时才发现。幸好陶丽丝人口不多,没有第二个伊丽莎白或者莉齐小姐,这封信才在迟到半个月后,被萝拉带给伊丽莎白。
读威廉先生的信,算的上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他的文笔跟他本人很像,严谨文雅,不失幽默有趣。只是有句没头没尾的话叫伊丽莎白疑惑。
“有些小姐,譬如你,常有些诚心误解别人的缺陷。我却不好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说宾利小姐被达西先生坑了,是因为这场风波完全怪达西先生的那两条不听使唤的长腿。若不是它们往朗博恩附近去,宾利小姐说坏话就不会被当事人撞破。
有因有果,所以达西先生被宾利小姐坑回来也理所当然。他被伊丽莎白迁怒,小姐拒绝和他再来往。于是可怜的达西先生,犹豫再三,违拗不了自己的心意,给小姐写信了。
或许有一天,能期待达西先生的情书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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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特色读物
在伊丽莎白眼中,威廉先生的来信出人意料,她虽对这位先生观感不错,可那仅限于假面舞会的那个晚上。伊丽莎白在这上头有着后世人常有的那点冷漠薄情,她早把这点交集抛到脑后去了。若不是萝拉拿给她,兴许她自己在公共休息室都会错过它。
应该已经错过不止一次了,因为她都已经收到过两次简寄来的信了。
伊丽莎白想起简在第一封信中写道:“我们悬挂油画的时候,爸爸本来很高兴,可他突然说‘等庄园被外人继承,这些画会被毫不留情的摘下、取代、丢弃。我受不了这样,如果你们有心,可以出嫁时把自己的肖像画带走,留下的画我会带到墓穴中——这也许是这里画像最好的归宿。我的棺材里无需手杖和葡萄酒,只要有这些画就行啦。’”
“妈妈哭起来,我和其他人也红了眼眶。这一刻我想质问上帝,为什么使我生于这样温暖的家,却吝啬于把温暖保持下去?最亲爱的莉齐,如果我是个男人,那该多好。”
“……莉齐,爸爸也开始喝那种古怪的药水。说真的,我有些担心,爸爸一直很健康,他为什么也要治疗?还有,爸爸喝的药水的味道更加奇怪,我们从清早开始,几乎一整天都会闻到。他和妈妈一次不落,爸爸居然愿意陪妈妈进厨房看佣人熬药,我从没见他这样勤快过。莉迪亚说她快要被臭味浸透了,你留下的香料这回也不管用了。我们很苦恼,幸好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在后花园里学习和缝纫。”
“对了,莉齐,我们玫瑰花苗生长的不错,我想乔治先生给我们的是他苗圃里最好的,但我们给的报酬似乎有点少……”
正是这封信促使伊丽莎白再次拜访肯辛顿的明臻堂,她顶住压力在回到陶丽丝的第一个礼拜日就向普兰夫人申请出门。
明臻堂的薛老大夫精神好极了,他笑呵呵的告诉伊丽莎白,他就快要回国,接替他的人已经到了,是位同样高明的大夫。还将同来的他的亲孙子介绍给伊丽莎白认识。
伊丽莎白从未见过这么时髦的故国人,至少在这里没见到过。这位薛先生大约二十六七岁,带着圆筒帽,夫拉克、紧身裤、小牛皮靴一件不少,领口还系着坠满宝石的领结。
除了长相,走在伦敦最繁华的街上跟最时髦的绅士相比,这位明国先生也不会有丁点逊色。可当薛先生摘下礼帽彬彬有礼的向她致意时,伊丽莎白险些笑出来——那顶圆通高帽下面赫然是一个眼熟的、一丝不乱的发髻,居然还箍着网巾。
薛先生请伊丽莎白称呼他“安东尼先生”,说自己别名英,字瑞雪。
伊丽莎白正在奇怪他为何介绍别名,就听薛老大夫拆台说:“我父亲给他取名祥,薛祥。别名英,祥英正是瑞雪之意,这正合了我父亲的名字,可见他老人家对这个重孙子的喜爱。只可惜这小子没有医药天赋,辜负了薛氏之名。不过他却对商贸之事天生精通,如今已经是我们大明数得上的海商了。”
薛大夫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把这位安东尼·薛的底儿都泄给伊丽莎白听,连他老大不小还未成亲都告诉给她。
伊丽莎白啼笑皆非,这位安东尼先生颇为时尚潮流,东西结合,想来的确叫仕女们难以接受:她看着他,总想起他礼帽下面的圆圆的发髻,就总想笑。
如果一位新认识的男士让人得时刻注意别失礼笑出来,那么就别指望她能对他产生什么缱绻之情了。
不过提起薛氏,听起来薛大夫很自豪自家传承,伊丽莎白为了把话题从安东尼·薛身上扯开,便主动询问。这一问才知道,给薛祥起名的、他那位曾祖正是伊丽莎白上辈子就听过大名的人——薛生白,被誉为种花国古代十大名医之一。
这位薛生白是个全才,诗文书画拳技医术俱佳。他名雪,字生白,怪不得薛大夫会说正合了他父亲的名字。
可安东尼先生身上真不怎么能看的出来那种潇洒自如的谦谦君子风范。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东尼本人跟伊丽莎白说,他的两只船队每隔两个月会在英格兰港口停靠一段时间,愿意为她捎带一些其他地方的东西。很明显,安东尼说的是私人捎带,这在各国海船上都是允许的:航海有风险,除了丰厚的薪水,船员们还可以自己捎带些东西,这往往能带来一笔不菲收入,但仅限于塞满船员个人的箱子。
这就足够了!伊丽莎白高兴坏了,她无法把这件事掰碎了告诉简,说她们将来能因此得到多少好处。于是只好把从薛大夫那里打听来的父母的身体状况在写给简。
班纳特先生没什么大问题,喝药只是为了调养些小毛病。班纳特太太的身体好了很多,很快就可以停药了。让简尽管安心,薛大夫的医术很值得信赖。
可随后简就写了第二封信,她告诉伊丽莎白,父母亲再次一起到城里去了,当天很晚才回到朗博恩。但回来后,他们高兴的有些不正常:就连亲爱的班纳特先生,嘴边也时时挂着笑。好像继承了一大笔飞来的财产似的。
可不就是飞来的财产么,伊丽莎白拿着笔苦恼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简,她们的父母,恐怕真的有再次生育的打算了。
其实拜访薛大夫时,伊丽莎白就隐隐感觉出来,因为薛郎中拐着弯的说了些话。说接任他的那位评等也是上工的孙大夫,最善产科,等调养好之后,由孙大夫接手,或有七八分可能使她父母如愿。
伊丽莎白自知生子生女五五分,对这七八分可能也只一听。但换做班纳特夫妇可不一样,他们的心里,是由零到七八成,这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简的第二封家书让伊丽莎白确认,她会再迎来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伊丽莎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回信,难道要写信给简,说我们即将有一个小兄弟或者小妹妹,大约就在明年,还有比一半多的可能朗博恩会有个男性继承人?
简作为长女,她身上的承担的压力还有不是男丁的失望是最大的,这位温柔可亲的姑娘,心底甚至有种‘为什么我不是男孩“的自我罪恶感。伊丽莎白继承的记忆里,班纳特太太每次生产,简总是要守在门外……可每次,她都和班纳特夫妇一样失望,但简从不敢在父母面前表露出来,只会抱着还小的伊丽莎白偷偷抹眼泪。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实在不敢告诉她,简可能比班纳特先生更承担不起再一次的失望。
那天晚上,伊丽莎白在起居室里待到很晚,直到早早入睡的萝拉都担心起来,她才回卧室休息。最终,给姐姐的回信上,伊丽莎白把这件事抛开,写了她在陶丽丝的事情。
第二个学期,陶丽丝的课业加重了很多,光语言课就有三门:拉丁语、法语和希腊语。拉丁语和希腊语是上流阶层的男性教育中必然包含的科目,据萝拉偷偷告诉伊丽莎白说:“以前的色·情读物,基本上都是用这两种语言书写,因为它们选择的顾客只有上流社会的男士,这些男士受过高等教育才能读的懂。”
萝拉说她家的书房里就有一个隐秘的角落,放着历代克里夫男爵的珍藏。
“不过现在不同啦,”男爵小姐毫不脸红的说,“尽管出版这种只取悦一个性别的书是非法的,可销售量太高了——比圣经还多。如今很多英文和法文的,全是出自印刷厂,而不是作坊。印刷清晰,有的还有图画。莉齐,我敢担保,你在乡下都能买的到。当然,镇上书商不敢卖给小姐,因为你们互相认识。可伦敦能成,我们能邮寄订单到伦敦的书店里,然后店员会把书包好送到一个邮局去。只要不蠢,大家留的都是邮局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