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枚戒指上涌来一股暖意,短暂驱散了蒙在他心间的阴翳,罗玛尼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
“哦,你看见了啊,那是脐带。”
……
封存于木盒中的物品是一件伟大的遗物,它的别名“眼之带”为人所知。只有处于婴儿状态的上位者才拥有此物,“脐带”之名由此而来。使用它之后,将会得到灵视,但使用它的后果,已然无人知晓。
“那是格曼和玛利亚完成任务之后,带回来的东西。他把这种东西叫做脐带,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地方像婴儿缠绕的脐带。”
伊芙琳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苍白发青的脸色慢慢涌上血色。
“格曼在从小渔村回来之后带回了这个东西,并且把这个东西神神秘秘地到处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脐带换个地方隐藏起来。在我和其他人出门猎杀野兽的时候,无意间打听到劳伦斯也在寻求这个东西,到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召唤了神明……”
“哈,反正我是觉得那种东西和神明毫无关系,根本就像我平时狩猎的野兽。算了,我和你说这些陈年往事干什么呢,反正你又听不懂。”
“神明?”
罗玛尼万万没想到这个令人恐惧的东西竟然和神明有关。
在他的印象里,神明就如同他的主一般,光辉、仁慈、像冬日里的太阳般温暖又柔和,随身自带如此邪异魅力的东西,毫无疑问,和正神半点沾不上边。
“神明难道不都是仁慈、美好的吗?”
“仁慈?美好?”伊芙琳冷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嘲讽,“现在你就可以到大街上去,挨家挨户地敲门,问问那些在屋里祈祷的信徒,他们会不会告诉你,亚楠的神明仁慈而又慷慨,特别有求必应?好了,你能了解的东西就到此为止,你当谨记:过多的探求不会得来想要的结果,反而会是灾难的开端。”
……
咣当一声,厚重的橡木大门猛地亲吻上了木屋门框。浑身狼狈的新手猎人站在门口,和蹲在枯萎花圃边上的猎人老头大眼瞪小眼。洗漱一新的亨里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不可思议地望着罗玛尼。
“我记得老师的脾气当年可是一等一的好,你又干了什么,居然让她把你轰出来?该不会是你看她长得很漂亮,就冒冒失失地向她求婚吧?”
“呃,我不是,我没有!刚才是她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心情不好,再加上我又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就把我赶出来了!”
亨里特却直接忽略了他苍白无力地辩解,自顾自地说道:
“嘿,别看老师现在还是年轻美貌的容颜,实际上,她的年纪,比猎人工坊的历史还久远得多呢!我不清楚老师口中的格曼是不是猎人工坊真正的创立者,但是我和加斯科因,哦,还有吉尔伯特来到亚楠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所有猎人的导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的灵视缓缓提高,san值缓缓下降ing
PS:在克系世界观当中,对你不理不睬,爱答不理的都是好神,对你特别热情(特指奈亚),对你特别慷慨大方、有求必应(特指犹格泡泡)的,都是邪神。医生指的神,特指他盖第一圣殿里供着的那个,他不信其他神的。
PSS:在本文还有一半的情况下,我又作死开了新文脑洞[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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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别摆出这样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老师的年纪的确比我们还要大上不少。”
黄衣的老猎人抽了一口烟斗里的烟草,气味尤其浓重的烟雾让罗玛尼忍不住悄悄离他远了一些。
“听说在最初的时候,亚楠只是个普通的小镇, 所谓的猎人, 也只是一群拿着火枪和草叉上山打猎的农民, 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鉴于我现在没什么事能干, 老师又不太舒服的情况下,我就给你讲讲亚楠的情况吧。”
“这里只是亚楠附近的一个郊区, 专门用来放置亚楠居民的坟墓,真正原初的亚楠,已经在上一场猎杀之夜里毁灭了。”
刚来到这里不久的新手猎人忍不住不安地动弹了一下,便又看见亨里特夹着烟杆,目光悠远地回忆着:
“姑且就把原初的亚楠叫做旧亚楠吧。那个时候, 我还是个身患绝症,不得不到旧亚楠来寻求治疗的年轻人。据说在我来到这里之前, 旧亚楠还是个和普通城镇一样的地方,主宰当地信仰的是金杯教会,就像任何一个地方一样,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但在我来之后, 金杯教会遭到了驱逐和废弃,治愈教会宏大的教堂被建立起来。亚楠特殊的鲜血在到处流通,人人都追逐着它,并以得到血疗为荣, 并以此鄙视从其他城镇来和本地人抢夺血源的外乡人。”
“家财万贯的富翁抛弃了珍宝, 田间劳作的农夫卖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不分昼夜地守在治愈教会的大门前, 就只是为了一瓶包治百病的、昂贵无比的鲜血。他们疯狂地抢夺着一切能得到的鲜血,并把它们应用在自己身上,就连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唇边也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为了夺取教会的万应灵丹,他们甚至开始自相残杀,从亲族的躯体里汲取鲜血。”
……
罗玛尼稍稍想了想那种情景,整个人便为之不寒而栗。
亚楠之血无限放大了人性最疯狂、最贪婪的一面,人间一切道德、法律和秩序不费吹灰之力地被推倒,所谓的“治愈教会”成为了旧亚楠新的神明。
一夜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复存在,未曾得到亚楠之血的人渴求着教会的救济,血管里奔流着兽血的人却在不知满足地渴求着更多。家庭温情脉脉的表象被残忍撕碎,夫妻不再恩爱,子女也不再孝顺,如同披着人皮的野兽一般,每时每刻盘算的,是如何得到教会的恩赐。
于是,在堕落人性的驱使下,种种罪孽便从黑暗角落滋生了。
也许,在第一个拿着血瓶走进亚楠的人出现之后,堕落于深渊中便成为了亚楠无可挽回的命运。
亨里特磕了磕烟斗,把燃烧殆尽的烟草倒进花圃。
“从亚楠偷运出去的血在黑市上炒到了天价,也吸引了更多病人来到亚楠。那些鲜血的确很有用,凡是用过它的人,只要能够活着醒来,全都治愈了疾病,甚至比一般人更强壮。可是好景不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亚楠镇里出现了野兽,起初亚楠人还能解决一些,到了后来,街上满地都是狼人。最后……猎杀之夜降临了。”
“我已经记不清那个漫长的夜晚,到底等于现实多少天,而我,又杀死了多少野兽。我只记得,亚楠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和惨叫,那一天晚上,鲜血淹没了旧亚楠。”
亨里特充满畏惧地看向天边逐渐隐没的白线,在那以外,黑暗,正以飞快的速度蚕食天幕。
“治愈教会出动了大量精锐,就连我们的导师也出现在了战场上。可是人手依旧不够,旧亚楠几乎一半人都变成了野兽,而更可怕的是,就连猎人本身,也在杀戮中变成了野兽。不管用机枪和火药干掉多少头野兽,从黑暗里涌出的野兽几乎无穷无尽,我们被野兽逼着,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最终不得不用火焰焚烧了整个城市。”
“而这,就是旧亚楠曾经经历过,新亚楠现在正在经历的事。”
……
“自从旧亚楠毁灭以后,老师的情绪就一直低落无比。她借助金杯仪式遁入了地宫,直到你的出现,我们才得以和老师见面。不过算算时间,我的年纪也这么大了,最近精神状态也不稳定,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见这次猎杀之夜结束。”
亨里特长叹一声,从背后摸出两个酒瓶,顺手把其中一瓶抛给了罗玛尼。他刚刚拔开酒瓶上的软木塞子,就被混着甜腻腥气的酒精熏得皱起了眉。
“很抱歉,虽然我不知道在龙舌兰酒里加东西是不是亚楠镇的特色,但我是真的不喜欢喝加了血的酒。”
“你不喜欢?”亨里特神情奇异地挑起了眉头,“这可是亚楠人最喜欢的饮料,在亚楠,血可比酒更醉人。就连猎人在紧张的猎杀之余,也会忍不住喝上几口来放松。我可是特意拿出了珍藏送给你,对你来说,它难道不足够香甜吗?”
“不,我没有进行血疗,只是学习了技巧。”罗玛尼严肃地解释,并在没有血疗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事实上,我也不打算用亚楠之血加强身体的打算。”
“真奇怪,亚楠里竟然还有没沾过血疗的猎人,不过,至少你不会担心在某一天突然变成野兽。”老头子亨里特从木屋的一个侧门进去,出来时手上端着一杯还浮着泡沫的琥珀色陈酿,“对我们这群尝到了鲜血滋味的野兽而言,就算明知道那是毒药,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干渴根本就抑制不住。”
储存在木屋内的龙舌兰早就过了最佳的陈年期限,酒味早就淡了下来,却也因此带来了别样风味。也许是在猎杀之夜的平静太过难得,罗玛尼竟然伴着微醺酒意和这个老头子把酒喝到了晚上。
天际最后一抹妖艳的红光也消失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笼罩了整个亚楠。
……
罗玛尼仰起头,高悬于猎人工坊之上的天幕整个落入眼中。
同常世的夜晚不同,亚楠的星空似乎总是隐隐抹着一层红光,黑暗的底色加上暗红,就变成了不祥的深紫,浓云层层汇聚,在边缘染上极有层次感的玫瑰红。
月光亮得出奇,并且越看越大,仿佛马上就要从天上坠落,罗玛尼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那轮圆盘上有什么东西。
也许,那上面真的有月神呢?
十指猛然刺痛,罗玛尼这才心惊不已的收回思绪,后怕地摩挲着戒指。
就在刚才,他竟然真的被某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摄取了心神。
这个世界真可怕,爱西丝在这样的世界里待着,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加拉哈德送来的这十枚戒指,到底和主的十戒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总给他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年轻人,别不知好歹地去直视月亮,看多了容易发疯的。”身旁卸下了猎杀重担的亨里特醉醺醺地说,脚边摆了一大堆酒瓶,“哪怕在街上遇到密集眼珠和脑中蛞蝓之类的东西,不要多看,更不能多想,否则不是发疯,就是自杀,没谁能够承受那样的恐惧。”
罗玛尼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眼之带”,浑身的寒毛又开始全部起立。恶寒到搓了搓手臂,他忽然想起,那位叫伊芙琳的猎人导师似乎还在里面,以那个东西的诡异程度和伊芙琳的虚弱程度,难保不会出事。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想进去休息一下。”
青年扣紧了胸前的大衣,低着头步履匆匆地打开大门,只留下黄衣的老猎人在原地无聊地喃喃自语:
“才喝这么点酒,就受不了了?果然,这家伙挺弱的。”
……
猎人与治愈教会保持着合作关系,但却并非教会附庸,所以工坊的入口虽然设置在教会塔楼里,但实际场所却是一片独立在外的山崖,并且占地不小。
最鼎盛期的猎人队伍足足有近百名,他们也都能在这片盖起来的木屋里找到自己的居所,即便是在猎人凋零殆尽的现在,尚未漏风漏雨的那些也足敷他们五人使用。此外,在花园小径的最深处,有一片用铁门锁起来的训练场,茂盛的百合花在月光下肆意舒展花瓣,几个饱经风雨的道具人偶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木屋里擦洗一新的镜面映出青年的侧影,那个诡异的木盒连同白发女猎人一同消失得干干净净。
罗玛尼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手中蜡烛在黑暗中发出一圈光晕。
一贯精明强悍的女猎人此刻背对他躺在床上,散落的白发在枕头上蜿蜒出优美的曲线,雪白的细长双眉紧紧锁住,腮帮咬得死紧,仿佛已然陷入了一场无解的梦魇。
罗玛尼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却发现她现在的状况实在称不上好。
极冷和高热在白发女猎人身上交替循环,冷的时候像是碰到了冬天的冰海,热的时候,又像是一块正在熊熊燃烧的木炭,几乎让他产生错觉:
对方会在下一刻燃烧起来。
这绝对不太正常。
罗曼尼·阿基曼正要抽回双手,却发现,加拉哈德送来的那十枚戒指,正泛起蒙蒙金光,紧接着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被抽离了出去。
“唔——”
作者有话要说:
啊,诡秘之主的克怂终于脱困了!本卷毛狒狒不用失控了!!!宫崎老贼的《只狼》也得TGA年度游戏大奖了!!!双重的享受,双重的欢喜!!!!
所以本卷毛狒狒不可燃垃圾要让老贼在我的文里再做一个游戏→新文《法老养成日记[综]》,等写完这本开,求评论求收藏(灵魂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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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罗玛尼狠狠吓了一跳, 就要把手从伊芙琳滚烫的额头上挪下来,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朦胧的双眼。
“唔啊,是你啊。”女猎人懒懒地翻了个身, 浓稠如血的双瞳依旧残留着昏沉睡意, 把手盖到粉发青年放到她前额的手上, 声音沙哑中带着鼻音, “你来干什么?”
罗玛尼的手颤了一颤,随即把目光凝聚到从对方指缝里露出点点金光的指环上。
异常的引力存在于伊芙琳和那十枚戒指之间, 令他根本没办法顺利挪开手掌。这种像是被抽走生命力一样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感到惶恐不安。
如果不是伊芙琳此前对他多有庇护,以后又能被爱西丝召唤到迦勒底对抗盖提亚,他大概现在就会把伊芙琳当成午夜恐怖故事里的吸血鬼。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刚才你看上去脸色就很不好,现在额头也很烫, 是发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