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姑娘的衣物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先前那场滂沱的大雨,着实带来了很多的不便,姑娘急需一团篝火来温暖自己的身体。
可是,她从飞仙岛出来时,侍剑姐姐给她准备的火折子,早就被她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若是要让她空手生火,慕珂是真的做不到。
而她是真的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的技巧可言。
幸福来得太快,一点红完全没有想到,存在感这么低的自己,怎么突然就被姑娘指名了。
一点红虽是个杀手,却并不弑杀,相反,在杀手的这条道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
他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但是,他十几年的人生,从懂事起就是主人手里的一把剑,逃不了也改变不了。
一点红从地上坐起来,沉默着看了姑娘良久,一张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被油纸包裹住的火折子,递给了姑娘。
慕珂欢喜的接过,脆生生的道了谢,随后无情的将一点红丢在了原地,雀跃的离开了。
一点红:……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满面沮丧的又回来了。
因为经过大雨的洗礼,地上的枯枝都是湿的,无论姑娘如何努力,都是点不着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回来再寻一点红。
“树枝太湿了,我点不着,怎么办啊?”
姑娘这样说着的时候,柳眉轻蹙,眸光含水,厌厌的神情之间,让人光是看着,心都会无端揪起来。
一点红自认为杀手是没有心的,而他却是也没有心疼这种多余的情绪。
但是,现在的他,确实是需要姑娘帮忙的,礼尚往来,他也合该做些什么。
“你带我过去,我帮你。”
这是杀手自出场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清冷的声线里毫无多余的情绪。
慕珂哦了一声,走到杀手的背后弯下腰,双手绕在他的胸前抱住,打算就这样将一点红拖到山洞里去。
然而,一点红虽看起来清瘦,但浑身的肌肉都掩藏在黑衣之下,很是结实。
慕珂一个内力全失的柔弱姑娘,又如何能拖的动他?
只试了一下,就被一点红立即叫了停。
“你去帮我找一根结实粗壮一点的树枝,我自己走。”
……
*
一点红虽受了伤还断了一条腿,但他这么些年习武打下的基础,内力很是浑厚。
那些湿透的树枝,在他的手里冒出腾腾烟雾,不一会就被内力蒸干了。
篝火很快便生了起来,昏暗的洞穴被这抹暖光照亮,慕珂围在篝火旁,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旋即,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两只饼子,架在树枝上开始烤了起来。
一点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的衣服很是轻薄,尤其是被淋湿之后贴在身上,风光一览无余。
而她那样的衣物,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下两只饼子的。
藏是不可能藏的,因为那是慕珂是从背包里拿出来的稻香饼。
“你帮我生火,我请你吃饼,礼尚往来!”
慕珂的背包里零零碎碎的放了很多无用的东西,最多的便是往人脸上贴的[喜洋洋],大大的红色福字,看起来很是喜庆。
剩下的……就只有南珂无聊时做出来的一堆咸鱼挂件。
烤好稻香饼之后,慕珂取下一只,递给了一点红,对方也不矫情,接过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因为一点红着实饿的有些狠了。
这些时日,他潜伏在原随云的周围,为了寻找刺杀的最好时机,通常都是连饭都没时间吃的,慕珂的稻香饼,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慕珂慢条斯理的啃着饼,还没啃几口,一点红却已经把饼吃光了,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他的视线着实太过火热,饶是慕珂再迟钝,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你没吃饱吗,那我再给你烤一个。”
语罢,树枝上又串上了一只稻香饼,架在了篝火上。
一点红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一双宛如饿狼一般的眼神,依旧看着慕珂……手里的饼。
姑娘愣了愣,试探性的把饼往前递了递,对方二话不说,立马接过,再次完成了先前的狼吞虎咽。
两个饼终于可以勉强果腹,一点红吃完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旋即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姑娘。
“谢谢你。”
语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会杀了原随云,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明亮的篝火正燃烧跳动着,雀跃的火舌带着温暖的光辉落在年轻杀手俊秀的面容上,将对方面容上的冷峻淡化了几分。
他的耳根仍旧是红的,慕珂却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很可爱,下意识的笑了开来。
姑娘一笑,宛如三月春风拂面,人间芳菲盛开,盈盈如水的眸底落满了缱绻的柔光。
“好啊,那我等着你。”
旋即,姑娘又从怀里掏出一瓶红色的小药递给了过去。
“我的自由,就拜托给你了。”
*
两人刚提到原随云,对方便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缓缓踏入了洞穴,随后毫不避讳的走到慕珂的身边坐了下来。
慕珂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为了防止自己逃跑,对方一定会无时无刻不粘在她的身边的。
彼时,原随云身上的湿衣已经用内力烘干,他身上的伤口也已经都处理过,敷上了药物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包裹了起来。
不论是外用内服的伤药,原随云的身上都带着,正好解了现下的燃眉之急。
慕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后便将烤热的饼从树枝上拿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原随云这个家伙,在慕珂的心底是个十恶不赦的存在,吃的时候,姑娘为了防止对方抢自己的饼,还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挪。
然而,令慕珂没想到的是,她挪对方也跟着挪。
慕珂把饼往身后一藏,恶狠狠的瞪着原随云开口道:“你休想抢我的饼!”
原随云没有说话,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幽幽的落在慕珂的身上。
旋即,他忽然伸出来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姑娘的粉袖上,烟雾忽然缭绕而起。
原来,原随云是在用内力替她烘衣。
做完这一切,公子便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自顾自的闭上了双眼。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白衣已经被血色浸染,衣摆也被撕的破烂,作为了包扎用的物品。
可慕珂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比起身负重伤的原随云而言,还是自己这个无辜被抓的少女更可怜一些!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起身走到对面,挨着一点红坐了下去。
……
在杀手的人生里,除了杀人,又或者任务失败被惩罚时,鲜少有人能够近他的身,慕珂还是头一个。
姑娘坐在他的身边,身上雨水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红本以为会很难闻,却又奇异的在了其中嗅到了一股草木的清香。
“我们约好的,你可一定要做到啊。”
姑娘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叮咛到。
杀手却已然浑身紧绷着,僵硬成了一座石雕。
女孩子的呼吸是柔软的,声音是娇柔的,像是冷硬世界里突然出现的棉花糖,那样的格格不入,那样的珍贵。
她的手捂在一点红的耳边,温热的触感从耳根处,一只蔓延到心房里。
有生之年,一点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耳根再次变的通红了起来。
然而,姑娘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对他伸出了手。
“打勾勾。”
好幼稚的姑娘,也……好可爱啊。
杀手红着脸,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指与其纠缠到了一起。
粗糙的手掌与姑娘白皙柔软的手对比分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路口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来自光明的那一方,拉着黑暗世界的杀手一起同行,慷慨的将那珍贵的辉芒,分于了黑夜的行者。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三千个收藏,吓死我了woc,发生了什么!
还有就是看到评论里都在喊好虐,哪里虐了!!噫呜呜噫
天山副本,一点红主场,后面大概就是无花楚留香出场。
关于剑啊,王怜花现在就是在追剑2333333
还有之前有读者说 老王不该被骗过去,却是是,但是那时候姑娘突然湿身 老王心猿意马才被骗过去的。
还有就是关于慕珂杀不杀人这点,得看她遇到的是谁。
假设她最先遇见的不是叶孤城,没有花满楼和无情,比如她被无花或者原随云捡到了,那就是个妖女一样的存在。
我查叶孤城的资料时,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设定,好多同人私设,说叶孤城是前朝的皇族,其实不是……
第30章 大梦一场醒30
等到大家都睡下时, 慕珂注意到原随云的指甲缝里都是泥土,也不知道这人刚刚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总不可能闲得无聊去挖坑玩吧。
思及他那副恶毒的心肠,慕珂很有有理由去怀疑这人是在外面挖了陷阱,为的就是害一点红。
但是,也没道理啊,撑着重伤的身子去挖陷阱, 还不如直接和一点红以命搏命来的干脆。
想到这里,姑娘满腹的疑虑,终是踏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前去查看了起来。
丁枫的尸体已然不翼而飞, 远处的树下却多了一个小土堆。
啊, 原来原随云是挖了一座坟墓啊。
姑娘头脑里的认知向来都是杂乱且矛盾的,在她的认知里,人死了需要埋到坟墓里, 可明明大家死了都会原地复活,何须多此一举?
但是在吃鸡的战场上,死去的人却会化作一个个小坟包, 可真是有意思啊。
丁枫可真可怜,若是醒过来岂不是要吃一嘴的土?原随云这家伙可真是可恶, 自己人都要下手去迫害!
但是, 原随云在外做的不仅仅是这些,在等到天黑之时,他还放了一枚联络用的烟花。
那是蝙蝠岛内部特有的通讯方式,但他嫌少在外用。
因为会暴露在官府眼中的可能性太大, 他赌不起。
可若不是是在没了法子,他又缘何要这么去做呢。
慕珂不知这些,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回到了洞中,挨着一点红坐下后,便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的很是香甜,梦里是躺在柔软的卧榻之中,盖着温暖的被褥。
只是,鼻翼间却总是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以至于她的梦到了后半段,就成了打攻防厮杀。
一夜好眠,却在清晨被原随云叫醒了过来。
彼时,公子仍是那副落拓的样子,白衣染血,形容憔悴。
可是,他的身后却无端多了几个黑衣的侍从,一个个的都蒙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刺客大军。
慕珂刚坐起身来,一件黑衣悄然从身上滑落,那是一点红在夜间为她披的衣。
可是现下,杀手人却不在了。
山洞很是狭小,根本藏不了人。可姑娘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杀手的身影。
似是知道姑娘在找谁,原随云冷冷的开了口:“中原一点红在昨夜就丢下你自己离开了。”
昨晚慕珂与一点红的亲密接触,并没有避开原随云。他虽闭着双眼,但瞎子的五感毕竟敏锐,对面两人的动作与低语自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所谓的约定,无非就是一点红会带着她离开之类的,原随云就算用脚趾头都能猜的到。
可到底杀手没有心,合该让姑娘失望了。
一点红能在江湖上混成第一杀手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的功夫和潜行技巧虽是一绝,但最厉害的还是他对于危险敏锐的嗅觉,宛如野兽一般趋吉避害。
昨夜他但凡走的晚上那么半刻钟,现下早已成了一具尸体被扔进山林里喂了野狼。
原随云冷冷的开言,试图用残酷的现实砸碎姑娘的美梦,让她从昨夜短暂的自由中,又恢复成了如今的阶下囚。
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哭泣,还是绝望?又或者是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后却落入谷底,所以憎恨着一点红的离开?
然而,姑娘却是次次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倒不如说,慕珂的脑袋里根本就缺根筋,想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
她也知道原随云的人来了这么多,若是一点红不早点跑路,现在可能早就按着杀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非但不会怪罪一点红,反而替他庆幸了起来起来。
其一,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一点红绝对不会食言。
其二,一点红与她非亲非故,若是能帮她是极好的,可若是不帮,慕珂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怪罪的。
慕珂与原随云最大的差距便是,她是个很普通很正常的人,她虽缺乏常识,但向来不会因自己的苦难而怪罪别人。
而正常人与变态,也是永远没有办法相互理解的。
慕珂闻言,只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漫不经心的看着原随云开口道:“走吧,不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如此的从容,反倒让原随云喉头一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等出了谷底,再次回到马车里时,原随云和姑娘早已沐过浴,重新换了套衣裳。
经过上次的教训,原随云就算再怎么不放心慕珂,也不敢再用铁链将其锁住了,所以姑娘倒是难得轻松的靠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
驾车人换了一个慕珂没见过的黑衣人,马车的两侧还有两队侍从骑马护在周围,经过中原一点红的刺杀,原随云越发不敢掉以轻心了起来。
慕珂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侍从,终是带着疑惑落到了原随云的身上。
“丁枫呢,他怎么没跟上来?”
姑娘话语的好奇不似作伪,原随云摸索着书册文字的手指一顿,良久,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懵懂无知的女儿家。
他那双无神的眸子里,有冷凝有探究,更多的是宛如深渊一般浓郁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