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澈说:“长胖点儿也好看,珠圆玉润的,可爱。”
苏善立马笑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喜欢清瘦。”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她低头在包里翻找,问他:“你有烟吗?”
“没有。”
“靠边停一下,我去买。”
梁澈犹豫,说:“别买了,把烟戒了吧,我陪你。”
苏善转过头,古怪地看着他:“可我现在想抽,嘴巴寂寞。”
梁澈有点哭笑不得,慢慢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我去买,你等等。”
说着下车去,走向便利店。
此时已经七点多,天色渐渐的暗了,苏善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忽然听见铃声响起,梁澈的手机落在了车上。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余歌。
苏善原本不想搭理,可对方显然很执着,接连不断地打来,于是她懒洋洋地接了,放在耳边:“喂。”
“喂。”余歌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半晌没有说话。
苏善道:“你找梁澈啊,待会儿再打吧,他现在……”
“是苏善吗?”余歌似乎压根儿不介意接电话的是谁,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姚松进医院了。”
“啊?”
“他、他的那个,被切断了……”
苏善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问:“什么?”
余歌讷讷的:“他被阉了。”
苏善闻言眨眨双眼,下意识发出赞叹:“我靠。”
接着停顿半晌,又问:“谁干的?叶南枝?”
“除了她还有谁……但姚松坚持说是喝多了,玩SM玩过头,自己不小心弄断的……”
“我靠。”
余歌大概被吓得不轻,脑子懵了,喃喃的说着什么,然后挂断了电话。
梁澈回来时,手里只拿着一盒口香糖,没有买烟。
他见苏善拧着眉头趴在窗边干呕,忙问怎么回事。
“闷得慌。”她摆了摆手,接过梁澈递上的纯净水,猛喝了几口,接着把余歌的话转告给他。
他听完也愣住。
苏善顺着胸口:“你,你快给叶南枝打个电话问问,她不会被抓吧?”
梁澈拿起手机打过去,但那边始终没有人接。
苏善胃里难受得厉害,一把推开车门,走下去,扶着树干不停地干呕,眼泪和鼻涕都呛了出来。
“要不要去医院?”梁澈在旁边轻抚她的背。
苏善摇头:“不用,可能我这几天吃得太油腻了,刚才听到那种事,不知怎么搞的,特别想吐。”
梁澈从车里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嘴:“非常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苏善有气无力:“好。”
于是二人回到她租住的公寓。
苏善一进门就直奔浴室,刷牙洗脸沐浴。脑子乱乱的,忽然冒出许多想法,像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洗完出来,发现梁澈在厨房煮粥。
“你吃不下别的东西,喝点粥也好。”
苏善闻言便默不吭声地乖乖坐在餐桌前等着喂食。
梁澈刚端着两个碗出来,她突然想起什么,腾地起身跑到客厅沙发旁,抱起角落里那箱子情趣用品,直往门口走。
“你要干嘛?”梁澈拦住她,问:“这是什么?要丢掉吗?”
她连连点头:“扔掉,全部扔掉。”
他打量几眼,说:“我来吧,你去吃东西。”
苏善求之不得,忙不迭将这烫手山芋交到他手上。
梁澈也没多问,朝门口迈了两步,忽又被她拽住了衣袖。
“你别走啊,扔完东西就回来陪我。”
他说好。
苏善揉着胃部,心不在焉地喝粥,她让梁澈今晚留在这里,他回家拿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也不知车开得有多快,桌上的粥还是热的,他人就提着一个小旅行包回来了。
“叶南枝有给你回电吗?”
“没有。”
“余歌呢?”
“也没。”
苏善点点头,“哦”一声,自个儿回房,钻进了被窝。
梁澈收拾碗筷,拿着东西去浴室洗漱,等他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走进卧室,看见苏善侧躺在床上发愣,目光很静,略显呆滞。
他坐到床边,微微弯下背,手掌摸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
她摇头:“没什么。”
梁澈说:“是因为叶南枝吗?”
苏善抿嘴“嗯”一声:“我虽然讨厌她,但是同样作为女人,稍微代入一下,就觉得……”
话至于此,梁澈多少明白她的心思。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苏善支起身:“你的。”
“是余歌。”他按下扩音,问:“那边什么情况?”
“姚松还在动手术。”
“叶子呢?”
“在派出所,刚做完笔录,我现在带她回家。”
“她没事吧?”
“她……”余歌语塞,像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本来他们明天要办订婚宴的,请柬都发出去了,她爸妈别提有多高兴,就等着明天风光一把,姚松也很得意,谁知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梁澈和苏善盘腿坐在床上,听余歌聊了不多久,手机像是被叶南枝夺走,通话仓促地中断了。
“她还挺牛逼的。”苏善平躺下去,望着天花板的吊灯:“还真下得了手,厉害。”
梁澈也躺在旁边,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他把胳膊垫在脑后。
“你说,如果她当年就把姚松给阉了,会不会更好过一些?”
梁澈想了想:“她那时还未成年,胆子又小,应该不敢下手。”
苏善说:“也对,你知道吗,很多人心里过不去的坎,就是不能回到从前,保护那个弱小的自己。我算很幸运了,爸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无故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无论是言语暴力还是肢体暴力,自己感觉到伤害,一定得反抗,不管对方是谁,即便是父母,也要据理力争。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遇到一个说话特别难听的班主任,有次几个同学没有按时交作业,被她叫到讲台打手心,其中一个女孩儿平时和男生关系好,打成一片,她就骂她是个贱胚子,当着全班的面,那个女孩都不敢说话,我听不下去,和班主任吵了起来。之后家长被喊到学校,别人的父母都骂自己孩子不懂事,拼命向班主任道歉,只有我爸妈质问她身为教师怎么嘴里不干不净的,居然说自己的学生贱?”
苏善讲得有点激动:“我当时特别特别崇拜我爸妈,觉得他们像英雄,酷毙了。不过别的同学就没那么好运了。”
梁澈听得入迷,侧过脸看着她:“所以你一直都很自信。”
苏善觉察到他声音微哑,摸摸鼻子,清咳了一声。
梁澈挪开视线:“我妈也这么教育过我,但我想她后来肯定很后悔,因为从我上初中以后基本就不服她管了。”
苏善闻言转过头:“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妈为什么会出轨,她和你爸不是挺幸福的吗?”
梁澈沉默了会儿:“一开始我也很不理解,现在想想,除了她本身的人性弱点以外,我爸工作太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而且他朋友多,喜欢热闹,有时好不容易休假,我妈想过二人世界,回到家却发现他叫了一大帮老同学和同事,在家里聚会,看球赛看到凌晨,为这个她发过很多次火,可我爸从来没当回事。”
苏善轻轻“嗯”了声。
“我虽然恨她背叛婚姻,背叛丈夫,从我爸的角度来看,他到死都不知道那些事,我以前很替他不值,但偶尔想想,他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发生,他在婚姻里还是一个幸福的人。姑妈和爷爷也这么劝过我,他们对徐慧贞一直没什么怨言。”
苏善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伸手摸向床头柜,找烟。梁澈塞了两颗口香糖在她嘴里,说:“嚼这个你就不想抽烟了。”
“……”
苏善支起身,托着脑袋打量他,问:“你是不是因为徐慧贞的缘故,对我也不信任,觉得我会红杏出墙?”
梁澈微怔,望着她没吭声。
苏善瞧那眼神温柔得过分,摆摆手:“算了,你继续看婚姻咨询师吧,别半途而废,不然你没救了。”
梁澈失笑。
两个人都默了会儿,他忽然低声说:“之前我住到单位宿舍,常常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想,老婆怎么还不叫我回去呢?”
苏善闻言努努嘴,心里嘀咕:我那时也在想老公什么时候回家啊。
梁澈稍微侧过身:“再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
苏善嗤笑:“你就没什么有趣的童年吧,瞧你那样儿。”
“谁说的?我替同学出头的时候你还在摇篮里吃奶呢。”
“啥?”
这个晚上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直到夜深人静,困意袭来,双双沉入梦乡
——
六月的一个傍晚,苏善给商绍庆生,包厢里,十几个人猜拳喝酒,扯着嗓子飙高音。
寿星醉了,靠在她肩头骂骂咧咧:“你可真有意思,给我庆生,自己滴酒不沾,什么意思?”
苏善把他手里的香烟夺过来,掐灭:“别招我,戒得可辛苦了。”
商绍笑:“认真备孕啊?”
苏善挑着细眉点头:“知道我小外甥有多可爱吗,再不生的话,我真的会跑到表姐家里偷孩子。”
商绍随口问:“梁澈呢?”
“他啊,他是给我生孩子的工具呀。”
“啊哈哈哈!”商绍大笑:“你有没有人性啊?”
苏善说:“你趁早把红包准备好。”
商绍怀着无限期待畅想道:“你的孩子生出来可不得了,想想他的父母、外公外婆、奶奶,还有我这个干爹,天呐,会长成什么样?”
苏善咯咯直乐:“最少生两个,一个跟梁澈姓,一个跟我姓,要是儿女双全就皆大欢喜了。”
“那得靠梁澈加油咯。”
她抿着果汁,想到什么,拍拍商绍的大腿:“昨天我接到一个电话,你猜谁打的。”
“谁啊,送子观音?”
“没有,叶南枝。”
“她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她要回美国了。”苏善懒散地靠着沙发:“跟我聊了会儿,这次她差点坐牢,要不是姚松竭力保她的话……诶,那个死女人,临走还要恶作剧,说她搞不好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抢我老公。”
“那你怎么说。”
“我说来呀来呀,谁怕她。经过这一回,我可知道怎么收拾梁澈了。”
“……梁澈待会儿要来接你吗?”
“嗯,你们喝酒的别开车啊,小心被他抓。”
正在这时,包厢里七嘴八舌,朋友们把话筒递了过来。
“商绍商绍,你的主题曲,快点。”
商绍瞧那歌名,当即站起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谁点的,污蔑老子!”
苏善一看,《粉红色的回忆》,顿时抱住肚子笑倒在沙发上半晌起不来。
“谁啊谁啊,这么骚。”
都他妈一群骚货。
聚会的最后,话筒落到苏善和商绍手里,保留曲目,逢K必点。
只听他俩做作又深情地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