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抬脚进去。
蔡掌柜等人想跟进去,贺清溪开口道,“你们店里不忙啊?”
“忙忙。”蔡掌柜尴尬地笑笑,就拽一下陈掌柜。
俩人到陈掌柜店门口,蔡掌柜停下来小声问,“那个老道素来深居简出,今日不但出来,还帮贺掌柜一把,他是不是也有事求贺掌柜?”
“谁知道呢。贺掌柜素来心善,真有事,能帮贺掌柜肯定帮,更别说刚才还帮他出气。”陈掌柜说完就拐去自家铺子。
蔡掌柜回头看一眼,想到贺清溪家还有俩妖精,那个老道想坑贺清溪也得掂量掂量,便转身回自己家。
老道忍不住笑了,“贺掌柜人缘真好。”往东边看一眼。
他都能听到,贺清溪如何听不见,“他们觉得我年龄小,把我当成弟弟。道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贺掌柜真乃直爽之人。那我老头子也就不跟你见外了。你这个小饭馆每天人来人往的,应当知道我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吧?”老道问。
贺清溪点头:“你刚说过那个状元的娘去找你,你不在家。”
“对对,我忘了。”老道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这样,我有个师弟前些日子从山上回来,第二天醒来,饭菜做好了不说,头天晚上脱下的衣服也都洗干净晾在绳上。
“师弟一人独居,跟街坊四邻不熟,家里也没亲戚,不可能是亲戚邻里帮他做的。他就怀疑山妖跟他一起回来了。
“他晚上想装睡着,看看是什么妖。谁知一躺下就进入梦乡。他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写信请我过去。我到他家什么都没发现,可到晚上也和他一样,就像被人下了药一样,坐下就睡着了。所以想请贺掌柜随我去看看。”
贺清溪:“你刚才说药,你们睡着之前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老道摇了摇头,“要是闻见了,我也不用麻烦贺掌柜。”
贺清溪思考片刻,转向胡娘子,“是不是你们狐狸一族干的?”
“迷晕人的手段像,不过狐狸没这么贤惠。”胡娘子说着,转向小白。
小白摆手,“我知道能化形的蛇就我一个。”
“那会是什么妖怪?”老道回想一下自己这些年听说过的见过的,“不可能是鬼。寻常的鬼碰不到实物。恶鬼不可能这般好心。”
贺清溪:“你师弟家离这边远不远?”
“一百多里路。我说地方你可能不知道,离汉武皇帝的甘泉宫不甚远。”老道说道。
贺清溪:“小白,能过去吗?”
“带着他飞啊?”小白想想,“中间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贺清溪转向胡娘子,“跟小白一起去看看。晚饭前能回来吧?”
“没什么大事能回来。”小白算一下速度,“现在就去?”看向老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一直哎哎喂喂的喊你吧。”
老道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很是尴尬,“抱歉,忘了。我本名张天一。天一天一,天下第一,我哪压得住。就给自己改名叫张一。你嫌张一绕口,就喊我张道人,或者张老头都行。”
“那我喊你张老头,亲切。”小白站起来,“走吗?老头。”
张一看向贺清溪。
贺清溪笑道,“我修为尚浅,到那边也是叫小白和胡娘子找,然后教她们该如何出手。对敌这点我相信张兄比我更有经验。”
张一早年游遍大江南北,跟人动过手,也跟妖交过手,更抓过不少恶鬼,闻言便说,“有劳两位姑娘了。”
“帮到你再谢我们也不迟。”小白一手抓一个,胡娘子施个隐身术,三人瞬间消失。
张惠不放心,“她俩能行吗?别再受伤了。”
“不放手孩子永远学不会走。”贺清溪说完就回后院。
张惠一时没明白,想了好一会儿才懂,“主人的意思就算受伤了,也是一种成长?”
张魁点头,“关门吧。”
张惠搬着门板把门安好,就用桌子抵着门。随后又把柜子锅碗收拾好,才和张魁回房歇息。
酉时,贺清溪把俩孩子接回来,就叫张魁和张惠盛饭。
胡娘子晚上极少吃饭,但小白得吃,吃过饭张魁和张惠把碗刷了,就把剩下的饭菜放锅里。
贺清溪把俩孩子哄睡着,小白和胡娘子还没回来,便拿出铜钱推演一番。
她俩没事,贺清溪便直接回屋睡觉。
翌日,贺清溪醒来就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打开门,气笑了。
小白坐在杏树上,一手拿着蒸红薯,一手拿着夹着萝卜干的炊饼吃的正欢。
“昨晚没吃?”贺清溪问。
小白:“我——你咋知道我昨晚吃了?”
“因为你回来的时候动静太大,我被你给吵醒了。”贺清溪皱眉道,“你有多饿?”
小白晃悠着双腿,“我正长身体。来点?”冲贺清溪晃一下。
贺清溪白了她一眼,走到灶房门口,问正帮张惠烧火炒菜的胡娘子,“找到了?”
胡娘子点头,见张惠把豆腐盛出来,就把锅底下的木块拿出来,“是个只有三百年道行,刚刚化形的牡丹花。”
“花妖?在哪儿找到的?”
胡娘子:“就在张老头他师弟院子里。他们遍寻不着,是因为根本没往园子里找。我和小白过去,那个小花精吓得瑟瑟发抖,枝丫乱颤,没容我们提醒,张老道就发现了。”
“后来呢?”贺清溪问,“直接回来不该那么晚。昨晚你们回来的时候快子时了。”
胡娘子:“我们问那个小花,干嘛对老道的师弟那么好。她说是老道的师弟从山上把她移回来的。老道的师弟也会弄聚灵阵,他在家里弄聚灵阵,那边灵气充沛,小花妖才能这么快化身成人。
“她认为老道的师弟是她再生父母,又无以为报,听老道的师弟念叨,没人做饭没人洗衣,又怕老道的师弟知道她是妖赶她走,就偷偷摸摸的给他做饭洗衣。”
“那也不该这么晚。”贺清溪看着她,“你们后来又去了哪儿?”
胡娘子抬手指着还坐树上大吃特吃的小白。
“小白!”贺清溪大声喊。
小白连忙把饼吞下去,“我说!我好奇山上还有没有,就叫胡娘子和张老头跟我上山找一会儿,没找到我们就回来了。”
“找一两个时辰是一会儿?下次再乱跑,不饿你三天我跟你姓!”贺清溪瞪她一眼,转去卧室喊三个崽子起床。
饭毕,贺清溪把俩孩子送去学堂,就回来做红烧肉,稍后炖鱼汤。
午时三刻,百年小饭馆开门,进来一群人,一半是街坊四邻,一半陌生人,看衣着打扮像是纨绔子弟。
贺清溪心里奇怪,他们不去醉仙楼,来这里做什么,面上不为所动,和往常一样叫张魁过去招呼。
如今贺清溪身体好了,张魁不怕人欺负,底气足了,到跟前就说,“各位公子,小店有炊饼、肉包子、鱼汤、红烧肉,还有酸辣土豆丝,清炒藕片,蒜苗炒鸭蛋,小葱炒鸡蛋,不知几位想吃点什么?”
“每样来一份。”面对灶台而坐的公子开口。
贺清溪瞥他一眼,见其身形微胖,二十来岁的样子,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便立即炒菜。
土豆丝和藕片都是切好的,以至于一炷香的功夫,四个菜就先后出锅。然而,先前上的两碗红烧肉没了。
贺清溪挑眉,还真是来吃饭的。不会是虞景明的朋友吧。
“老贺!”
贺清溪乐了,想什么来什么。
“以前喊贺掌柜,现在喊老贺,以后喊什么?”贺清溪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
虞景明摇摇头,“不知道。等以后就知道了。”走进来,睁大双眼,“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
贺清溪:“你朋友?”
“那家伙。”虞景明指着面对着灶台而坐的公子,“程叔的长子怀默。”
贺清溪大感意外,因为他没看出来,“程家公子?怎么不早说。张魁,再盛两碗肉。”
“再盛?”虞景明勾头看一眼,桌上有两个只有些菜汁的碗,“你们饭桶啊?”
程怀默白了他一眼,咬一口炊饼就夹菜。
“德行!”虞景明好奇,“你们不去醉仙楼,跑这儿来做什么?”
“你来这儿干什么?”程怀默反问。
虞景明:“吃饭。”
“眼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程怀默说着,夹一块红烧肉塞入口中。
虞景明噎了一下,“是,我哪儿都不好使。那你们还跟我学来这里用饭?”
“这是你开的?”程怀默反问。
虞景明又噎住了,“不是我,也是我朋友。”
“你认识他早,还是我爹认识他早?”程怀默再问。
虞景明说不出话了。
贺清溪见状,忍着笑问,“就你一人过来?”
虞景明转过身,“是的。”
“汤和肉?”贺清溪替他做决定。
虞景明点一下头,朝程怀默走去。
“我们这里没空。”程怀默抢先道。
虞景明拉张椅子坐下,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子,老实交代。否则,我吃过饭就去找你爹聊聊。”
“你去啊。”程怀默头也不抬,潜意思我又没拦着你。
虞景明再次败下阵来,“你们真是来吃饭的?”
“我们不来吃饭,来跟贺掌柜学捉鬼啊。”坐在程怀默对面的公子开口道。
虞景明:“没问你。”
“这位是?”贺清溪很好奇。
虞景明:“尉迟家的。”
贺清溪知道了,“我觉得他们是来吃饭的。”
“这里离书院不近。”虞景明提醒贺清溪。
贺清溪:“下午上课晚,我知道。小猫和小羊还在睡觉。”顿了顿,“总不能来请我捉鬼吧。”
虞景明的手还放在程怀默肩上,见他都没动一下,顿时确定他们是来吃饭的。可虞景明还是觉得不对,“你爹喜欢往这边来,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怎么偏巧我来,你们也来了?”
“我们先到的。”程怀默白了他一眼,“还有,别太自我感觉良好,我们不知道你会来。”
“对!早知道我们才不来。”
虞景明抬手朝另一边人脑袋上一巴掌,“没大没小。”
“没尊没卑!”程怀默开口道。
虞景明乐了,“谁尊谁卑?你如今还不是国公爷。”见张魁把菜和汤端过来,就拍拍程怀默的肩膀。
程怀默瞪他一眼,起身往旁边移一下,让出一点空位,就忍不住嘀咕,“你这么大的人,跟我们挤一块干什么啊。”
“贺掌柜店里生意好,哪张桌子不坐五六个人,只有你们这边四个。”虞景明说着,拿起筷子,“还是老贺家的红烧肉好吃。”
贺清溪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有钱的老爷,行行好,行行好……”
贺清溪脸上的笑容僵住,扭头看去,七八个衣衫褴褛之人站在门口,眼巴巴盯着桌上的饭菜。贺清溪就想喊张魁,发现这些人全是三十左右的男子,不见老弱也不见妇孺,走出灶台,不动声色地打开天眼。
虞景明见状站起来。
“抱歉,小店的菜和饭都卖的差不多了。”贺清溪到门口,虞景明定住,眉头紧锁。
程怀默等人放下筷子,转向贺清溪,他不是宅心仁厚吗?怎么会说出这番话。难道传言有误。
贺清溪指着东边,“从这里走到头,再往南走一点,你们能看到一个很大的酒肆。他们卖不完的菜都够你们吃三天的。”
“多谢老爷。”说话的人咽口口水,身体岿然不动。
贺清溪板起脸,“快去吧!”抓住对方的肩膀。
那人抬起头,对上贺清溪眼底的寒光,哆嗦了一下,转身就走。
“老贺,你——”
贺清溪抬抬手,“小白,报官!”
“报官?!”众人惊呼,“那些人是强盗?”
贺清溪摇头,“不知道。但他们手上沾过血。”
“我去吧。”胡娘子开口道,“小白,隐身跟上他们。”
小白点一下头,施个隐身术跟上去。
“贺掌柜怎么看出来的?”程怀默好奇地问。
贺清溪:“没听张明赵伟说城外有难民,也没听你父亲说这四周有什么天灾**。”冲虞景明努一下嘴,“他也没提过。”
“所以你怀疑那些人不对劲,又观其面相,发现他们杀过人?”虞景明道。
贺清溪摇了摇头,“你没注意到?全是男人,还都是二十五至四十岁的壮年。”
虞景明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虞景明忙问,“是强盗吧?”
贺清溪摇摇头,“也有可能是逃兵。还有可能是哪家的奴仆。具体是什么人,得刑部查过才知道。”
“那他们怎么那副打扮?”虞景明奇怪。
贺清溪:“有可能是来查路线,晚上好偷东西,也有可能真是走投无路,只能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