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死对头冲喜——莫知薇
时间:2020-04-21 09:08:12

  江老板道:“我们已经拿着借据去找过贵府二爷了,二爷说从今往后牧爷欠下的钱牧家一分不认,让我们自个儿来找牧爷解决。”
  牧斐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现在连二叔也这般狠心了,心里又气又急,面上只是故作平静道:“爷现在身上没有银子,等到了月底再说。”
  江老板梗着脖子,脸一沉:“那不成,您既然已经平了相扑馆的债,我们家的自然也得平了。”
  牧斐怒道:“我说江老板,你以后还想不想做爷的生意啦?”
  江老板道:“贵府二爷说了,牧爷要用功读书靠功名去,以后恐怕也去不了我们赌坊了,所以牧爷,您还是爽快些把钱给还了。”
  牧斐摔手吼道:“爷现在上哪儿给你们筹银子去?”
  江老板皮笑肉不笑道:“牧爷既然没有,那就请跟我们回去,我们好吃好喝的款待着,相信牧家肯定会送银子来赎牧爷的。”
  这些开赌坊的,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此前,他也见识过那些欠了赌坊钱的那些赌徒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如今他们这些人翻脸不认人起来,指不定会怎么收拾他,心里一时渗得慌,只得脸上故作凶狠样冲他们大吼道:“姓江的,你好大胆子,敢动小爷!”
  江老板毕竟不敢真的动牧斐,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只好笑着道:“牧爷这是哪……”
  话还没说话,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牧斐竟然撒腿就跑了。
  反应过来的江老板立即挥喝众人:“给我追!”
  牧斐满大街的穿街拐巷,东躲西藏,后面一溜的人紧追着不放。
  好容易将人甩开了些,只听天上轰隆一声,电闪雷鸣,转瞬间大雨倾盆了下来。
  牧斐避之不及,全身上下皆已被雨水淋透,四下里一看,见左手巷子里有一个的脏乱的小窝棚,一时不察,很难发现,——听着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他只好矮身躲了进去。
  待那帮追债的人走远,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嗅见窝棚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臭又腥的。
  他忙捏住鼻子准备起身,忽闻耳侧有呼哧呼哧声,一阵热浪扑脸而来,牧斐骇然一惊,吓得一动不敢动。
  心想:莫不是鬼?
  当他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去,正好与一只呲嘴獠牙垂涎三尺的大黑狗打了个照面。
  “啊!——”
  不一时,惨烈的尖叫声与黑狗的嚎叫声响彻在深夜的大街上,牧斐边拼命的逃,边扯着嗓门仰天哭喊着:“秦无双,小爷我与你不共戴天!”
  自秦无双从正店回来,关神医便替朱账房治疗花柳病。
  朱账房起初不太放心,扭扭捏捏的不让看,怕关神医泄了密,毕竟这种病若是让他娘子知道了,可有得他受的。直到关神医表示他是受了新东家的嘱托才来替他看病,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关心,朱账房这才放下心来让关神医看病。
  看了几日后,病渐渐有些好转,下面不再溃烂发痒了,这才真心服气关神医的医术。
  之后关神医配了一瓶秘方,并嘱咐需每日擦至子孙根患处,并且不能穿裤子,平躺在床上通风一个月才能彻底治愈。若是期间动了身体,导致气血流向患处,则会导致功亏一篑,而且还会伤及根本。
  朱账房一听,唬得赶紧向秦无双告假请求回家养病。
  秦无双却不依了,百般款留朱账房留下坐镇,只说药行每日都得补货,流水的生意铁打的算盘,这药行少的了谁也是万万少不得他的。
  朱账房听了,甚是得意。但毕竟子孙根要紧,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把那些药材的上家和供价单拿出来,有了这些,秦无双便可以派人依例去补货。——毕竟他与那些药商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料想她秦无双一个月内也不可能将所有供货商都拉拢为己用。
  朱账房手里所谓的药行命脉,便是供应这些药材的上家。
  秦无双先是假意推辞不接,表示自己能力不足,恐会把事情搞砸了,急得朱账房差点给秦无双跪了,秦无双这才勉为其难地接下。
  然而,朱账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么回去一躺,远不是一个月,而是大半年,半年之后,秦家药行早已被秦无双掌握住了。
  秦无双自得了药行的供货上家后,就开始一个个紧锣密鼓的暗中调查:哪家药才货真价实,哪家药才滥竽充数,哪家药才便宜,哪家药才贵,哪家药材各类行价多少,供价多少,明面上给秦家药行的供价多少,暗地里给朱账房的报价又是多少……
  是以,整日里头忙的是晕头转向的,一时也没顾上牧斐已经有五六日未归了。
  直到倪氏过来哭她的不是,说她太狠心,竟将牧斐丢在外头不管不问的,——她才不得不找来安喜询问牧斐的下落,方得知牧斐在忠勤伯府段家。
  牧斐翘着二郎腿歪在楠木椅子上,地上跪着一艳婢垂着腿,身后站着一艳婢松着肩,一手执壶外在扶手上,一手端盏送至唇边细啄慢饮,表情陶醉地看着舞池里一群彩衣舞姬新练的霓虹舞。
  对面坐着的段逸轩见了,隔着舞姬们劝道:“文湛,我说你这风寒还没好全乎呢,就又喝起酒来,仔细回头又该严重了。”
  牧斐晃了晃酒盏,微醺道:“无妨,喝酒正好排排寒气,再不出来透透气,小爷我都快闷死了。”
  正说着,听见下人来报:“小官人,外面有人拜访您。”
  段逸轩问:“什么人?”
  下人回:“是三位小娘子.”
  段逸轩皱了皱眉,正在想是哪门子小娘子来拜访他,那边牧斐忽然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长什么样的?”
  舞姬们见状,纷纷停了下来。
  下人答:“三位长得都很漂亮,对了,最漂亮的那个说她姓秦,还说是从定远候府来的。”
  牧斐顿时打了个焦雷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似乎每个熊孩子都得经历一场惨痛收拾方能成长啊,真真儿是操碎了我这一颗老母亲的心啊。
 
 
第030章 
  段逸轩一听, 大吃一惊, 忙结结巴巴地问牧斐:“她她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文湛你……”
  牧斐重重放下执壶与酒杯, 烦躁地挥着手:“不见不见, 就说你家主子没空见,赶紧让她们走。”
  下人不敢妄动,回过头看着段逸轩, 段逸轩想了想, 一挥手道:“就依他的意思去说。”
  下人依言下去了, 二人各自归了坐,舞姬重新起舞,牧斐闷闷地喝着酒。
  半盏茶后,忽闻外面传来下人急匆匆的声音:“三位小娘子, 三位小娘子留步啊……”
  段逸轩扭头一瞧, 只见秦无双带着蕊朱半夏直接闯了进来,顿时吓了一大跳, 忙起身相迎。
  舞姬们再次停了下来, 面面相觑。
  下人苦兮兮地看着段逸轩道:“小官人, 这位小娘子实在厉害, 小的拦不住啊。”
  秦无双的身手段逸轩是见识过的, 他家的小厮要是能拦得住就怪了,连忙冲小厮嫌弃地挥手:“下去下去。”说完,转了色,堆笑着对秦无双拱手,“……秦小娘子大驾光临, 恕段某有失远迎。”
  秦无双客气回礼:“段小官人。”
  牧斐依旧翘着二郎腿,乜斜了秦无双一眼,气哼哼道:“你又来这里作什么?”
  段逸轩忙暗地里示意舞姬和艳婢们先退下去,舞姬艳婢会意纷纷低头退了出去。
  秦无双走到牧斐跟前,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亲自来一趟,只是我如今在牧家一天,便要尽一天的责,——走罢,跟我回家。”
  牧斐忽然坐直了身体,向地上啐道:“啊呸!你少来这一套,爷死也不回去。”
  秦无双看着牧斐不说话了,脸上一时却也看不出什么颜色,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气氛怪异的让段逸轩全身难安,他只好走到二人中间,做起了和事老:“秦小娘子,那个,既然文湛暂时不想回去,你也就不要再逼他了罢。”
  秦无双扭头看着段逸轩,抿唇温柔一笑:“你放心,我不逼他。”
  段逸轩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秦无双开始四下看了起来,一面感叹道:“这忠勤伯府看起来就是气派,无双见识浅薄,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华丽的铺陈。”
  牧斐听了,扯唇冷笑,只以为秦无双是个没见识的,照旧坐靠在椅子上,想看秦无双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段逸轩一听,忙跟着秦无双后面,热情地介绍起自家的建筑风格起来。
  秦无双边听边点头,一时走到了窗边的平头案边,爱不释手地摸着案上摆放着的大颗红珊瑚,一面说:“这是红珊瑚?……这么大一颗委实少见,应该值不少银子罢?”
  段逸轩如遇知音般,大赞道:“秦小娘子好眼力,这颗红珊瑚出自倭国深海,乃国贡,是官家前两年刚赏赐的,自然是价值连……”
  话犹未了,只听“咔——”地一声轻响,秦无双手下的珊瑚忽然断了一枝。
  “啊!”秦无双十分歉意地看着段逸轩,“实在抱歉,我不知道这珊瑚这么脆……”
  段逸轩咽了咽口水,双手将那断枝拿了过来看了一眼,感觉心在滴血,面上犹强笑道:“……无,无碍,我,我找人补上,补上就是了……”
  秦无双继续东摸摸西瞧瞧地欣赏着,一面同段逸轩闲聊:“听说段小官人替我们家小官人平了相扑馆的债,足足有一万多两?”
  段逸轩还在心疼他的珊瑚,正悄悄地拼接断层,下意识回了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我与文湛乃好兄弟,自然应当互帮互助。”
  秦无双来到多宝阁旁,随手取下一尊瓷器在手上观赏:“这青花折枝果纹梅瓶造型优美,青花色泽青翠,釉质肥厚润泽,画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段逸轩瞥了一眼,忙放下断枝珊瑚,上前眉飞色舞地介绍道:“秦小娘子好见识,这梅瓶可是无成子大师的得意之作,举世罕见,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
  “哗啦——”那梅瓶倏忽一下,从秦无双的手中跌落在地上,碎裂开了。
  惊地牧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秦无双根本就是故意松开手的。
  段逸轩大脑一片空白,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饶是他反应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秦无双是故意这么做的。
  秦无双冲段逸轩毫无歉意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段小官人,手滑了……”
  段逸轩欲哭无泪地看着秦无双。
  秦无双道:“听说,我们小官人在段小官人这里好酒好菜好睡好玩的招待着,想来……费了段小官人不少精力罢?”
  “不,不……,是是是。”段逸轩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被秦无双敲打的都快疯了。
  “这钧窑菱花花盆……”秦无双浅笑着伸出手,刚要去摸那花盆,便听见段逸轩大声尖叫道:“文湛!”
  秦无双手指摩挲着花盆边缘,抿唇笑而不语。
  段逸轩一面紧张地盯着秦无双的手,一面忙冲到牧斐身边,附耳低声央求道:“兄弟啊,对不住了呀,你还是快些随夫人回去罢,你家这位大佛,我委实得罪不起啊,你若再不回去,恐怕她会把整个忠勤伯府都给掀了。”
  牧斐自然也看出来了秦无双的用意,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秦无双胆子这么大,竟跑到忠勤伯府里撒野来了。
  问题是忠勤伯府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说到底她现在也是牧家的人,横竖都是牧家的脸,再这么闹下去,只怕他脸上也没彩。他只得拍案而起,指着秦无双骂道:“秦无双,你好生卑鄙!”
  秦无双冲牧斐远远拱手:“过奖。”
  牧斐瞪着秦无双,气得咬牙切齿,浑身乱颤。——可是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过,只能拂袖走了。
  秦无双这才一脸正色地对段逸轩道:“段小官人,今日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吓到段小官人了,无双在此给小官人郑重赔个不是,至于今日段小官人府上所失多少,牧家自会如数赔上。”
  段逸轩捂着胸口,哭笑不得道:“不,不必了,不过是两个玩意儿,我段家多的是。”
  马车上,牧斐坐在车尾的角落,下死眼地钉着秦无双,秦无双则坐在车头的角落气定神闲地垂目看着《本草纲要》。
  “秦无双,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秦无双翻到了下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还说什么你给我冲喜只是为了各取所需,我看你所图的就是我牧家的权势。”
  秦无双一目十行。
  “你别以为爷怕了你,爷再怎么说都是牧家的嫡子,只要有爷在,爷是不会让你掌控住牧家的。”
  秦无双看得十分专注,对牧斐的话充耳不闻。
  牧斐怒了,一把拽了秦无双手中的书扔在一边,吼道:“爷跟你说话呢!”
  秦无双这才抬头看了牧斐一眼,随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本书抛给牧斐,淡淡道:“这是你今天要看的书。”
  牧斐下意识接在手里一看,竟是一本《论语》,这两个字如同套在他头上的金箍咒骤然收紧,直叫他头痛欲裂,他突然跳将起来,将书摔在地上,用脚一边踩,一边啐道:“啊呸!秦无双,你别欺人太甚了!”
  秦无双看着牧斐的举动,眉尖紧蹙,抿着唇不说话。
  “停车!”牧斐喊道。
  马车立时停了,牧斐摔了帘子就从后面跳了下去,只听下面一阵慌乱地喊着“小官人”的。
  秦无双泄了力似的靠在车壁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牧斐又在外面游荡了半日,眼见天黑了下来,想着上次被盛兴坊的人追债,又被大黑狗追了几条街,心有余悸至今,恐又遇上了,只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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