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丫鬟里有个黄衣大丫鬟闻香看了一眼秦无双的背影,这才壮着胆子进了西屋。她一进去,后面立时又跟了两个粉衣丫鬟进去了。
牧斐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将要入睡时,突然有个东西钻进被窝里来摸了一下他的大腿。
当即吓得他一个激灵惊坐了起来,急忙掀开被子一看,是一截白嫩的细手臂,而手臂的主人正是歪坐在地铺上靠着床沿的闻香。
只见她薄衫轻透,媚眼如丝地正勾着自己,牧斐吞了吞口水,问:“你作什么?”
闻香娇软道:“小官人,你不是叫人进来伺候您吗?闻香来‘伺候’您可好?”
此伺候非彼伺候,牧斐当然听得懂。
不过,虽说他牧斐年及十六,身边所谓的通房丫头也有好些个,也经常流连风月之地,不过他却是个正儿八经的雏儿。也不是为了装什么正经,只是委实对那件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恐惧。
闻香是他的一等大丫鬟,也是他娘特意挑选的屋里人,迟早是要给他暖被窝的,素日里看起来也很是规矩,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她却变得这般大胆主动。
牧斐下意识想扯开闻香的手,后转念一想,——秦无双答应进府给他冲喜,除了贪慕虚荣的可能,莫不是对他还怀有一丝爱慕之情?
毕竟他乃汴都三俊之首,英武神俊,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秦无双见了他难免不动心,故而才对他此前的诸番戏弄一忍再忍?
牧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意思。
不然,若他死了,秦无双冲喜失败了,那等待她的只有独守空房一辈子的凄惨下场。她能冒着这样的下场嫁给他冲喜,可见她是有几分爱慕他的,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既如此,他决定好好刺激一番秦无双,最好能扶个人把她气走。如果气不走,好歹能压压她的势,看她还敢嚣张到他的头上。
于是,往床上一趟,冲闻香招了招手,豁出去一般道:“来罢。”
闻香一听,双眼放光,脱了衣裳就扑将上来,牧斐吓了一大跳。
闻香忙安抚他道:“小官人,别怕,闻香也是第一次呢。”说着,就坐到他身上,要去解他的衣裳。
牧斐双手紧紧抓住被褥,盯着闻香香艳的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见闻香的唇就要落下来,牧斐抖了一个激灵,猛地一个翻身,竟直接想闻香从床上掀到了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闻香脑门着地后,又翻了一个跟斗儿,趴在地上捂着头直吸冷气,一面哀怨地看着床上愣怔怔的牧斐:“小官人?您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秦无双在东屋里听见一声闷响,惊地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旁守夜的半夏连忙从地铺上坐起来问:“小娘子,可是吵醒了?”
“什么声音?”
半夏:“……是,小官人屋里传来的。”
瞧着半夏欲言又止的神情,秦无双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只问:“今夜伺候小官人安歇的是谁?”
“是闻香。”半夏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是吕嬷嬷的外孙女。”
秦无双听了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话,又躺下睡了,只是睡的并不安稳。
牧斐不好意思与闻香坦白他怕做那事,只胡乱地说是天色已晚,人累了,又命闻香把衣裳穿好,把地铺挪远一些,晚上不准再碰他。
闻香只好委屈丧气地穿好衣服,挪铺睡去了。
牧斐复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的一瞬间,脑海里莫名其妙地迸出了秦无双的脸,吓得他忙睁开眼睛。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竟一宿没能睡着。
次日一早,闻香早已穿戴妥帖,刚要开门,牧斐迷迷糊糊中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喊道:“慢着。”
闻香吓了一大跳,忙回身到床边,问:“小官人怎么了这是?”
“你且等我一齐儿出去。”闻香只好伏侍他更衣梳洗。
临出房门时,二人一前一后,闻香正要打起帘子,牧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拉回闻香上下看了看。
闻香被看得莫名其妙,只见牧斐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了半晌。
须臾后,牧斐抬手将她方梳好的鬓发打乱了些,又将她的领口故意扯开了些,这才搂着她的腰肢,昂首挺胸地踏出了房门槛。
正值东屋那边,秦无双已经梳洗妥当,人正坐在堂屋里吃着早饭。
听见这边的动静,秦无双扭头扫了他们一眼。
牧斐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极淡的一眼,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就撤回去了,依旧埋头静静地吃着早饭。
他心中极为纳闷:难不成是他猜错了,秦无双对他并无半点意思?
这个猜疑顿时让他心头索然无趣起来,他随手推开了正暗自心花怒放的闻香,径直走到了桌旁的凳子旁坐下。
半夏见状,忙拿起空碗替牧斐舀了一碗鸡丝粥。
闻香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总不能就这般模样站在牧斐身后伺候,只好撇嘴咬唇地先出去了。
蕊朱,半夏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种情景下,牧斐多半是有话要跟秦无双说,一个个都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牧斐拿起筷子,假意去夹菜,一面叹道:“你也看见了,我牧斐就是一个花花浪荡公子哥,什么通房丫鬟,青楼知己的,要多少有多少。”说完,乘隙拿眼觑秦无双,见她面色丝毫未起波澜,吃饭慢条斯理,他只好放下筷子,点明其意道,“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就算你嫁与我,也只能是年纪轻轻守活寡下去,你可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牧斐,你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
牧斐:直男型?或者妖艳型?
作者:不,你就是个沙雕型。
秦无双:听说有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敢摸小官人的大腿【撸袖子磨拳搓掌中】
第015章
他觉得他这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秦无双若还没什么反应,那也只能说明她不是个人了,——不是个女人。
谁知,秦无双忽然放下筷子,拿起帕子不疾不徐地擦完了嘴,这才抬眸看向牧斐,点了一下头,浅笑道:“如此甚好。”说完,竟起身直接扬长去了。
牧斐顿时呆如木鸡。
过府已有小半月,秦无双已经将十三家药铺的账目全过了一遍,心中略有了几分算计。是以,今日吃完早饭,她便命人准备了马车,独带着蕊朱往西水门去了。
马车到了西水门脚店后,蕊朱先下了车,腋下夹着一方漆花木盒,立在一旁打起车帘子。
秦无双下车后,吩咐马夫先去歇脚,然后带着蕊朱走到药铺对面的茶肆里,寻了一处临窗的坐席,要了一壶茶,坐下吃了起来。
“去去去!哪儿来的疯婆子,要撒野去别处撒野去,少来打搅我们做生意。”不多时,一药铺里的伙计将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从药铺里推搡了出来,妇人跌跌撞撞后退,险些被门槛绊倒,那伙计顺势又扔出两包药砸在那妇人身上。
妇人捡起落在地上的药包,一边拍,一边念念有词道:“挨千刀的混账羔子们,你们店里的药掺了假竟还不承认,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你们也不怕亏心事做多了,死了下阿鼻地狱……”
“小娘子?”蕊朱看了秦无双一眼。
秦无双端着一碗茶,抿了一口,才道:“去罢。”
不消半日,蕊朱就已经拦住了三批前往秦家药铺里扯皮的客人们,并将他们手中里的药包照原价尽数买了过来。
主仆二人这才进了药铺。
掌柜的正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听见门口伙计吆喝,抬头一见是两位妙龄女郎,只以为是客,忙笑脸迎上来问她们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买些什么药?可有方子?
秦家药行里,除了朱雀门正店外,有关大夫坐堂,其他脚店是没有坐堂大夫的。毕竟他们开的是药铺,不是医铺,只按方卖药,不看诊,正店设坐堂大夫除了以防万一,偶尔也会看些疑难杂症什么的。
是以,来这里买药一般都是按方给药的。
蕊朱走到柜台旁,“啪”地一下,将方才买来的药包全丢在柜台上。
那掌柜的见状,一时傻了眼,旋即看清楚那药包上印着秦家药行的标记,顿时明白眼前这二人估摸着是来找茬的,脸色立时沉了下去。
随后,蕊朱寻了一张椅子摆在正堂中央,扶秦无双坐了下来。
掌柜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快要把这大堂当成自家地盘的主仆二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加匪夷所思:“我说,二位,你们到底是谁呀?来本店有何贵干?”
秦无双看着掌柜的浅笑着没说话,蕊朱用下巴指了指柜台上的那些药包,道:“那些都是从秦家药铺里出的药。”
掌柜的转身看了一眼那些药包,反问:“是又怎么样?”
蕊朱又道:“那些药包里的不是掺了假,就是掺了杂,有的是拿去岁的陈药当做今岁的新药来卖;有的是拿三成品相的劣药当作七成品相的良药卖;有的药分明已坏,却仍然掺了好的一起混着卖;更有甚者,缺斤短两,这是卖药,不是卖菜,错一分一毫,都会出人命的,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掌柜的这才明白二人是来作什么的,敢情是掂着算盘上门——找人算账来着。
素日里,找他们扯皮的客人多了去了,掌柜的根本不以为意,一面转身继续去忙,一面吩咐伙计:“还愣着作什么?赶紧撵出去啊?”
那伙计正要上来拉扯,蕊朱断声一喝:“我看谁敢!?”她一喝,那伙计一时心虚,果真不敢了,只好扭头去看那掌柜的。
蕊朱不待那掌柜的发话,便大步走到匣柜前,将木盒打开,取出西水门店铺一应契约和秦无双私印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低头拿起契约和私印一看,两眼顿时吓得浑圆,忙放下东西,再度审视了二人一眼,最后对着气度看起来不凡的秦无双打躬作揖道:“可是新的大东家?”
秦无双笑道:“韩掌柜也不必紧张,祖母将秦家药行交与我,只是我一直不得闲接手,今日正好顺路过来瞧瞧。——这样,你将店里所有的伙计们都叫出来,我略认一认。”
韩掌柜听了,一面赶紧吩咐伙计去后面把大家都叫出来,又在门前挂了休店的牌子,关上了门。一面回身立在一边,不住地拿眼偷瞅秦无双,心里揣度着秦无双此来的用意。
不多时,采办的,晒药的,分拣的,发药的,打杂的,加韩掌柜一共九个人,全齐了。
众人一见新东家竟是一个黄毛丫头,眼里纷纷流露出了不屑,懒散地站在地下,一一报过名之后,就要下去,完全没把新来的大东家放在眼里。
蕊朱喝道:“东家的事情还没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有一人吊儿郎当地说:“回新东家,俺尿急,要去行个方便。”说完,竟目光猥琐地在秦无双脸上溜了一遭。
秦无双看着那人,浅笑:“既如此,你可回家去方便。”
那人眉开眼笑地反问:“新东家此言可当真?”
“当真,只是先结了工钱再去,以后也不必回来了。”
那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忙嬉皮笑脸地说:“我,我又不急了。”
秦无双继续浅笑:“你急不急与我有何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道你还能让我收回来不成。”
那人这才吓慌了神,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求新东家饶了小的罢,小的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小的养活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无双转头看想掌柜的,浅笑:“韩掌柜。”
韩掌柜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忐忑不安地陪着笑:“新东家有何吩咐?”
“将此人的工契收了,工钱结了,顺便再多给他两个月工钱,好聚好散罢。”
韩掌柜连连应了。
那人听了,跌坐在地上,面色死灰,这才在心中后悔不跌,只可惜已经晚了。
其他几个人早已吓得原地站好,懒散之态全无,个个敬畏的不得了。
第016章
秦无双淡淡地扫了其他人一眼,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事的,如今这药行落进我手里,我就是你们新的东家,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管,好糊弄,好欺负,——在我这里,你们以前那些个坏毛病该蠲的一概蠲了罢,不然一并走人!”
秦家药行十三家药铺里,西水门店只是一个脚店,地处汴都外城西侧水门边上,与东边外城上的新曹门店相对应,是最为偏僻的两处铺面,也是前世她想办法从祖母手里求来的两家脚店。是以,没人比她更熟悉这两家店铺里的内部情况了。
这药铺里,上到掌柜,下到临工,个个趁着长房那位堂兄少不经事,一味地只懒惰懈怠,偷奸耍滑,欺上瞒下,虚报假账,中饱私囊。
前世她刚接手时,多受阻挠,费了不少功夫才将这些事情查清。只因她当年心慈手软,经不住这些人苦苦哀求,一容再容,最后纵容的他们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越发不放在眼里,私下里又干起了老勾当。她好容易才兜住,不至于让他们彻底掏空铺子。
这两家偏店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地段好的店子。
如今她一下子接管十三家药铺,又身为人妇,自是不能长久守在铺子里,更不可能一家家店铺坐镇。需得拿个人作伐子,杀鸡儆猴,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方能镇得住。
那些人早已吓得唯唯诺诺,哪里还敢有半丝不敬之心,连连点头应是。
“韩掌柜留下,其他人下去各干各人的事。”众人听了,各自松了一口气,依言退了下去。
秦无双气定神闲地看着韩掌柜,开始同他闲聊了起来:“韩掌柜,贤内最近可安好?”
韩掌柜不明所以,下意识答:“内子一切安好,多谢东家关心。”
秦无双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在乌衣巷的外室,所用的保胎药可就是我们秦家的?只是不知效果到底如何呀?”
韩掌柜听了,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大半,瞪着秦无双如同见了鬼一般,又惊又惧的,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