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陆许泽伸手捧着江烟的脸,掰向陆程安和朝夕站着的地方,他说:“你看,除了我哥的未婚妻,现在还多了个朝夕姐。”
陆程安的对面原本站着朝夕,此刻却空无一人。
他低垂着头,嘴角挂着无奈又失意的笑。
还是,被拒绝了。
·
朝夕没想到陆程安的表白会这么长驱直入。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表白。
她不是未尝见过爱情的纯情小女孩,她今年二十八岁了,见过无数的风花雪月,也知道成年男女之间流行的速食爱情。
从见面到上床,甚至可以不用超过一小时的时间。
分手也不过是穿上裤子的那一秒。
当然也有修成正果的部分。
只是对方是陆程安。
陆程安是谁呢?
朝夕躺在床上回忆起曾经听到的,有关于陆程安的部分。
她离国时还不到二十岁,性格喜静不爱热闹,鲜少出现在圈子的大小聚会里,但也总是会听到无数有关于陆程安的传闻。
不少女生谈论他,有好的部分,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但性格随和,一双桃花眼微挑,眼里带着明目张胆的蛊惑笑意;也有不好的部分,他身边女伴不断,陪在他身边最久的那一个甚至还不到一个月。
但谈论声里,总有几抹欣羡和不甘愿。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能。
大家都想取代曾经的“旧”,成为那个“新”。
陆程安是典型的富二代,夜夜笙歌,游转在各种局里。
季朝夕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深居简出,与外界隔绝。
换做任何一个人……
这些传闻换做任何一个人,朝夕都可以漠然置之。
可偏偏这个人是陆程安。
朝夕那时对渣男的所有定义,全都能套到陆程安的身上。
十足的,完美的,百分百纯渣男。
更别说后来发生的事了。
想到这里,朝夕叹了一口气,她拿出手机给她唯一的好友钟念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是钟念平静淡漠的嗓音,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你好,我是钟念。”
“你好,我是朝夕。”
停顿两秒。
钟念的话里含笑:“在伦敦吗?”
“没,在布鲁塞尔。”
“旅行还没结束?”
朝夕:“明天去伦敦,等一切手续办理好,就回国,我订了月底的机票。”她心不在焉地说着这些琐碎,隔了一会儿,她突然叫钟念的名字。
钟念:“嗯,我在。”
朝夕:“我遇到了一个人。”
钟念:“谁?”
夜晚的天边繁星闪烁,朝夕却盯着头顶的那一轮圆月,轻声,语气似呢喃般:“陆程安,我遇到陆程安了。”
钟念语气淡淡:“偶遇还是刻意?”
“说不清楚。”朝夕清醒又糊涂,“欧洲这么大,要说是刻意,那实在荒唐,但说是偶遇……你说人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钟念一针见血道:“你们发生什么了?他对你表白了,还是你喜欢上他了?”
朝夕沉默了。
他对她表白了。
那么她呢,她喜欢上他了吗?
·
隔天,回伦敦的高铁上。
江烟拖着陆许泽坐到他们定好的位置上,她推搡着陆程安坐到朝夕身边。
小姑娘的心思浅显,简单。
朝夕一眼看透她的想法,却没阻止。
但等高铁运行,她便在鼻梁处架起墨镜,双手环在胸前,侧身靠向另一侧假寐。快到伦敦的时候,朝夕突然开口:“还有几分钟到站?”
陆程安看了眼腕表:“五分钟。”
朝夕点头。
这个时间刚好能将这件事梳理清楚。
她说:“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十年前。”
陆程安:“在你家。”
“你倒还记着。”朝夕的语气平淡,她摘下墨镜,半个身子靠着车窗,歪斜着身子看着陆程安,这姿势倒有几分撩拨人心的风情,只是她的神情实在平静得很。
她用平铺直叙的语调说:“十年前你和我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或许还会和你在一起,可是十年后你和我说一句话。”
“话里还有两个字,”
“——好像。”
朝夕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好笑,缓缓地勾了勾唇,“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朝夕基本上算是没脾气的人,哪怕到了这一步,话里神情里也没有一点儿的讥讽意味,她只是用着很平静的语调,很平静的神色,对待这件事。
陆程安:“如果我要说,是真心呢?”
朝夕:“迟到十年的表白?”
男人挑眉,嘴角挂着不置可否的笑意。
朝夕也笑:“还是说,让我忘了十年前的几次见面,把服务区的那次见面当做是第一次见面?”
陆程安说:“都可以。”
朝夕伸手撑着下巴。
车窗外半壁夕阳一寸又一寸的掠过,她整个人像是浸在黄昏中,笑容清醒又绵柔,双眸清透明晰地看着他。
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看进他的心里去。
可她说的话仿佛像是利刃般往他的心口上插:“我可以忘了十年前的几次见面,也可以把服务区的那次见面当做是第一次见面,可是陆程安,有一件事我不可能忘记。”
“十年前,要解除婚约的人,可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心的不是码字的时候,是看大家留言的时候,就觉得,哇,原来不是我的独角戏,原来大家都在。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呀,我!爱!你!们!
第6章 百媚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巧合这词,是为了有缘分的人而存在的。陆程安和朝夕之间,最不缺的,就是巧合。可偏偏那份巧合里,枝节横生。
朝夕就是陆程安的未婚妻,陆程安就是她的未婚夫。
陆程安坐在那里,他目光沉稳,定定地看着她。
朝夕一直在等他说话,可直到高铁停下,他都没在开口。
过道有人排队下车。
朝夕未动,“陆程安。”
陆程安应:“嗯。”
“我拒绝你,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他敛了敛眸,轻笑,笑里有几分苦涩:“没有。”
朝夕随即起身,绕过他下了车。
下车之后,江烟左右张望着寻找陆程安,却被朝夕拦住:“我们和他们不是一条路的,走吧。”
陆程安和陆许泽就站在离她们不到十米的地方。
人流松散。
陆许泽问他:“哥,我们和朝夕姐不一起走吗?”
陆程安朝江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他看着朝夕离开的背影,缓缓开口:“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他也说不出理由来。
就像十年前解除婚约的事情一样,分明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分明他最想得到的就是她,可那时的他无能为力。
陆程安神色如常地拍拍陆许泽的肩,淡淡道:“行了,我们走吧。”
陆许泽还想再问,但看到陆程安下颌线紧绷,他旋即闭上了嘴。
·
朝夕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玄关处多了双鞋。
身边,江烟抻着脖子开口:“江渔!我们家渔!”
有人从卧室出来。
来人身材高挑,纤瘦,单眼皮细长,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她叫江渔。
和江烟一样,一直接受朝夕的资助,现在是国际知名模特。
江渔刚结束了走秀,有一个月左右的休息期,因此跑过来在朝夕这边住。
朝夕:“这次走秀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呢,旅游顺利吗?”
“也挺顺利的。”
朝夕把行李搬回卧室。
客厅里,江烟扬声说:“你知道吗,我们这次旅行遇到了谁?我们遇到了陆师兄!就是我经常和你们提到的,我们学院的活招牌!陆程安师兄!”
江渔对此不感兴趣,“哦。”
她的反应并没打击到江烟,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这段旅行遇到的趣事,只不过话里话外都夸赞着陆程安,左一句陆师兄,右一句陆师兄。
江渔语气平淡,问她:“你喜欢他啊?”
江烟:“谁?”
“活招牌,怡红院的花魁陆。”
江烟:“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色|情的感觉?”
江渔:“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江烟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故意加大声音,朝着朝夕的房间说,“可惜陆师兄心有所属。”
江渔不以为意:“喜欢咱姐的人多了去了。”
江烟:“可是像陆师兄那样的,不可多得。”
朝夕走了出来,她靠在门边。
她穿了条黑色的V领连衣裙,双手环在胸前,棕色长鬈发随意又凌乱地散开,底下饱满的胸半遮半掩。裙子掐腰设计,她身段窈窕,玲珑有致。她站着,其他二人坐着,微微垂头看向二人,笑的散漫又多情。
“所以呢,我就得和他在一起?”
江烟:“那倒也不是。”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姐,你知道吗,陆师兄和你一样,他也有未婚妻哎。”
江渔觉得哪里奇怪:“也?”
“我姐可没有未婚妻,她是有未婚夫。”
“哎哟,一个道理嘛。”
朝夕神色如常,倒了杯水,“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还撮合我俩,你觉得好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未婚妻是什么样子的?”
朝夕:“不想。”
她也曾是陆程安的未婚妻。
新人有多好,她这个旧人又何必听闻。
江烟视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陆许泽说了,陆师兄的未婚妻特别漂亮,家世又好,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美人,陆师兄特别喜欢她,说这辈子非她不娶。”前面几句是真,后面一句是她自由发挥。
她信口胡诌。
朝夕的眼波却一丝丝地荡漾开来。
她按捺住不安的心神,语气平淡:“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我觉得不是,我看陆师兄就挺喜欢你的。”江烟说,“要不你和他在一起得了。”
江渔冷淡评价:“渣男。”
朝夕点头:“嗯,我可不能做渣女。”
她看到手机里不少消息,导师问她一些资料,她随即回房去了。
等她进屋之后,江烟和江渔碎碎念。
江烟:“怎么别人的未婚夫那么帅,咱姐的未婚夫那么丑啊?”
那时朝夕刚被退婚,又从季家出来,对陆程安的厌恶感到达峰值,于是从网上随便找了张在养猪场拍摄的照片,男人笑容憨厚,和分不清是灰色还是白色的一头猪抱在一起,动作亲昵。
朝夕面不改色:“他就是我的未婚夫。”
江烟和江渔是万分信任她的,对此也没心存怀疑,只是替她惋惜。
江渔叹息。
江烟:“哎,咱那猪八戒姐夫叫啥名字来着?”
江渔瞪她:“养猪场姐夫,不是猪八戒姐夫。”
“都一样。”
“叫,李铁柱。”江渔说完,二人齐齐地叹了口气。
·
七月底。
南城人民检察院。
陆程安回国之后便忙于工作。
他在公诉部,常往法院跑,今天刚结束一桩案子,胜诉。
甫一回到检察院,就接到了厅长的电话,说是让他过去一趟。
陆程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他推门进去,反手带上门。
办公桌后空荡荡,陆程安伸手调整了下桌子上放反的职务牌,光影擦过,厅长后面印着一个名字,
——陆开棠。
是他的四叔。
陆开棠拿着水壶给盆栽浇水,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他虽年近五十,但看着也不过四十左右模样,发根渐渐泛白,双目清明有神,身上散发着儒雅正义气息。
面容带笑:“案子结束了?”
陆程安:“嗯。”
“又胜诉了吧?”
“嗯。”
陆开棠笑了:“前几天遇到正安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提到你的时候又爱又恨,说是每次遇到你都是败诉,人都想把你挖过去了。”
陆程安勾了勾唇:“运气好罢了。”
陆开棠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早已褪去青涩,时光在他身上雕刻出成熟与稳重,一举一动之间,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
因是出庭,他今天穿了制服,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红色领结与胸口处的人民检察院徽章互相辉映。
硬朗又帅气。
陆开棠满意道:“当初让你走这条路,算是对了。”
陆程安早年想学的是商科,他脑子好,路子广,人脉又多,从商对他而言是极为不错的选择,可陆家三代从政,自然也是希望陆程安从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