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染摸了摸眼睛:“我现在已经瞎了,双眼无神,便不好看了。”
“不,”谢清河凉凉的手,轻轻的触上了汪染眼睛下方的皮肤,他眼含痴迷,着魔一般的说道:“你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团火。曾经的你,是残缺的,现在的你,反而完美了。”
汪染往后退了退,心中感叹谢清河这种病娇变态的心里果真不同于常人,让人无法理解。
“我想要将你的美,留在我的画纸上。”谢清河轻轻的说道,君子一般优雅:“可惜,你不同意。”
汪染一直避免被画画的这个情况,因为她知道,原书中,两人的孽缘女主的苦痛,便是由这画开始的。
当初汪染虽然想要改变剧情,但更多的是躲避的态度,但如今经历了魔宫一事,汪染倒有了些新的想法。
她露了笑容,声音温柔:“我现在同意了。”
饶是谢清河心机深沉,一贯喜怒不行于色,听了这话,他也微微有些兴奋,苍白的脸上泛了一丝红色:“真的?”
“可以是可以,”汪染说道:“我同意你作画,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谢清河自信一笑,随意说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汪染垂了眼眸,嘴唇轻轻的挑起:“魔界之中,血月之时,在永行山谷之中,会有一株名为血见草的植物长起。只要你能给我取来血见草,我便同意你为我作画。”
谢清河微微一怔:“你这是在利用我吗?”
汪染笑了:“只能说是互利互惠而已。你想要作画,我想要血见草,这是我们之间的合作。”
谢清河也笑,他的眼神,一寸寸的滑过汪染的脸庞,声音中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喑哑意味:“你可真有意思。”
汪染没理他:“在这之前,你还是不要来打扰我的好。”
谢清河沉了眼神:“现在,我们来说正事。”
汪染皱眉:“什么正事?”
“当初你跟我说,那斑斓海谷之中,有血虹迷藤蛇花,可以解我身上的蛊毒。可我耗尽人力物力,在那斑斓海谷之中,已经寻了八年之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谢清河的话语中透着危险:“汪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汪染也沉了脸色:“交易讲究以诚为本,汪染不会骗人。”
“那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找不到,便是你能力不够,本事不够,”汪染没给谢清河面子,直接给他怼了回去:“你之前不来找我,便是已经找了行家问过,知道那蛇花有解毒的可能,而那斑斓海谷也是适合它生长的地方,你便清楚,这话是真的。如今你来找我,只不过是你明知宝物在那里,却什么都找不到,来找我麻烦而已。”
汪染冷冷笑道:“谢清河,你若是无聊了,不如多去斑斓海谷转一转。”
谢清河的银色眸子,一直都没有从汪染的身上离开过,他听到她这样说,便又笑了:“无聊了,找你玩,才有意思。”
汪染心里直翻白眼。
原书中的女主是个性格温柔的人,汪染以为谢清河就喜欢这样的,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服软,可是谢清河却好像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怎么都说不走。
她无奈的摇头,往床上一靠:“我累了,你走吧。”
谢清河的身体微微前倾,他似乎想要再碰一碰汪染,可刚伸了手,他就猛地转身,左手中现出神蛇巫骨笔,笔杆漆黑发亮,正迎上一把剑,将那攻击给挡了下来。
以那笔剑相接的位置为起点,房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气流,突然而起的风,吹起了汪染额边的碎发。
月光之下,她的眼眸,晶亮非常,仿佛从来没有眼盲一般。
她略微皱眉,却是很快露出了笑容,冲着拿剑的那一边说道:“你来了。”
汪染未说那人的名字,只因为她不知道,来人到底是东方木还是于晏。
霍诚迎上这笑,唇角也下意识的挑起,他温声回道:“别担心,我来了,我护着你。”
这话让汪染心中一暖,她略微有些怔愣,很快说道:“我无事,你放心。”
两人这话语,倒是像为彼此担心的爱人,虽暂时分离,却又很快相见 ,宽慰着彼此的忧伤和焦虑。
谢清河低低的笑了一声,银色眸子仿佛噬人的毒蛇一般,看向霍诚的眼神中,已带了杀意。
若是眼前这人的血,染了汪染的身上,她笑着的模样,应该会更美吧?
透过黑色面具上仅有的孔洞,霍诚黑色的眸子,显得更加的冷漠空洞。
谢清河这个人,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便不喜欢。
如今,他又来打扰汪染,便是自寻死路。
两人的眼神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对对方的杀意,笔剑相交之处,“咯咯”作响,竟是谁也不肯让。
汪染也感知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她淡淡开口,说道:“这是我的房间,若是你们想打,请出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话,猛然崩裂消失了。
谢清河瞟了一眼霍诚,收了灵笔,开口说道:“我笔下不杀无名之辈。”
霍诚也不退让,他的眼睛紧紧钉在谢清河的身上,沉声说道:“正好,我所杀的,都是蝇营狗苟不足挂齿之辈。”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互相骂人都拐着玩说的文雅。
汪染开口说道:“于晏,我没事的,谢清河没对我做什么。他今日离开,会帮我找血见草的。”
霍诚嘴唇微抿,他很想说我会把血见草带来给你,却又知道,此时,多一个人多一分可能,上元宗那边在找,他也在找,若是谢清河再找,汪染复明的希望便又大了些,便硬邦邦的应了:“嗯。”
随即,他又看向谢清河,宣战一般:“我会先将血见草带回来的。”
谢清河眼神淡漠,唇边漾起轻蔑却又兴味的笑,他看着霍诚,却是对汪染说道:“我们的约定,汪道友莫要忘记才好。”
约定?
霍诚沉了眼眸,却是闭口不言,并没有发问。
汪染笑了笑,正想将谢清河打发走,却又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谢清河和霍诚反应极快,两人对视一眼,便瞬间隐去身形,悄声潜伏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东方木的声音传来:“染儿,你睡了吗?”
第113章
“我还没睡。”汪染慢慢的铺平了身上的被子, 这才开口说道:“你进来吧。”
东方木今日穿了一件书生青色锦袍, 头戴紫金冠, 明明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他如今走进来, 面上却难得有了几分为难和犹豫。
汪染不知他的神情,转头看他,好奇问道:“东方哥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东方木来到近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汪染,只觉得嘴里发苦, 反问道:“那你这么晚还不睡,是因为什么?”
汪染一愣,微微皱眉。
东方木这话, 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样, 却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知该回什么。
幸好东方木也没有期待她会回答, 他垂了眼眸,看着汪染搭在被子上的手。
那手本来十指纤细,很是漂亮, 可如今那手贴在淡蓝色锦缎的被子面上,却微微蜷着,让人看不到它的全貌。
这是汪染从小便有的习惯。
她回避自己的时候, 会刻意收敛双手。
只是汪染并不知道她有这习惯,东方木也从未说过。
东方木开口说道:“你发现了,对吗?”
汪染垂了眼眸,没承认,也没否认,却是反问道:“发现了什么?”
“染儿,你不用害怕,你要相信我,我之前瞒着你,是想保护你。”东方木低声说道:“其实,两个月前,汪家已经没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是我家和方家去帮忙收殓的尸体,你的父母,也在其中,他们和汪家人一起葬在城西方家的墓园中。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去看他们。”
汪染的手,低低的抖着,她的眼神空洞,整个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东方木面现痛苦,艰难的张口:“我,我和方凝庄,已经结为了……夫妻。”
汪染想笑,想讥讽,可她发现,面对东方木的时候,曾经在魔宫中自如的假面却再也戴不上去,以至于,她勉强挤出了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夹杂着难过和失望:“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你可知道,当我知道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东方木拉了汪染的手,汪染想将手缩回来,却被他死死抓住。
东方木没说一句话,可汪染却从那抓着自己的手中,感受到了他的劲力。
小时候汪染和东方木生气,故意不跟他说话时,他也是这样,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袖,表情执拗,却是连一句漂亮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拿一双眼睛望着汪染,让她心软不忍。
想到过去的事情,汪染不知怎的,便松了力气,没再抽手。
东方木脸上微微露了些笑,这才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被困魔界,我该照顾好你的父母,保护好汪家的。结果,到现在,我却一点仇人的消息都查不到。而你我定情订婚,你才该是我的妻子,我却娶了别人。”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染儿,我真的错了。”
汪染感受着那手上的暖意,却又觉得身上泛冷,她问道:“你为何会娶方凝庄?”
东方木握紧了汪染的手,慢慢说道:“汪家覆灭,母亲怕仇家因为我们结亲的关系来找东方家的麻烦,再加上,方家愿意以凌燕壁做嫁妆,父亲也很心动。我自知这么多年来的成长还是依靠家族,还未曾为他们做过什么,而母亲又终日在我面前流泪,我一时不忍,便应了这门亲事。”
汪染垂了眸。
东方木所说的,倒是和那书中所写的情况差不太多,唯独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即使在东方木尚未同意的时候,两家早已放出消息,说了即将结亲一事,无论东方木愿不愿意,这亲,都是必定要结成的。
东方木口中的无奈,汪染听的很明白,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曾经被自己当做天一样仰望依靠的男人,在面对家族的压力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
汪染又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已经知道此事的?”
“那日从汪家回来,你就有几分奇怪。之后方凝庄和方岑岑闯到你这院落里,我后来听侍女禀报,觉得你这言谈不像你曾经的性子,便觉得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东方木说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亲人必定很是熟悉,我再怎么找人伪装,也没办法瞒你太久。可我没想到,你当天就发现了问题。”
汪染淡淡说道:“自家父母,我总还是认的清楚的。”
东方木苦笑了下:“我本想保护你,可还是让你受到伤害了。”
汪染反握住东方木的手,她紧紧的抓住他,抬头看向他,虽眼前一片漆黑,但她仍然很坚定的说道:“东方哥哥,现在我在这里,真的就只能相信你一个人了。你若想保护我,就请你一定做到。我现在眼盲身伤,若是他们想对付我,而你又不信我,那我可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这话半真半假,带了五分真心五分操纵。
多年来的感情不假,即使东方木的选择让汪染心伤,但她所有的悲惨主要来自于那个背后操纵的方凝庄,汪染虽然可以怨恨东方木,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个选择了家人的东方木是错的。
以至于,她这话说出,也是带了真心的。
至于操纵,汪染目前还想要留在此处,报那汪家覆灭之仇,而方凝庄最大的弱点,便是东方木,只要东方木还喜欢自己,念着自己,那么方凝庄便无法得偿所愿。
东方木也握紧了汪染的手:“这是自然。”
汪染继续说道:“以后再有事,不要瞒我,我能承受的住,我也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好。”
两人这般浓情蜜意,倒叫隐在房梁上的谢清河和霍诚分外不爽。
谢清河没想到,自己看中的宠物,不但和眼前这个叫于晏的关系匪浅,更和底下的那个东方木情根深种,便越加烦闷,想要将这些人都杀死,只留汪染一个锁住带走。
当初魔尊宣玺修为太高,谢清河对付不了,便只能暂避。眼下这于晏虽然杀不死,但底下那东方木只是筑基修为,想杀的话便如同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倒也不需忍耐了。
霍诚却是觉得心伤。
当年,汪染便跟他说过她与东方木之间的感情,而那一~夜汪染精心准备,也是为了见东方木,而如今,两人之间这番误会尽消的模样,便越发让霍诚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胸口微痛。
他对汪染的感情,不想再掺杂什么掠夺和算计,如今知晓两人的深情,便有些不知所措。
屋内四人各怀心思,安静之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方凝庄声音温柔,透着端庄,她在门外问道:“东方,你在屋内吗?我有事找你。”
她虽是问句,但大晚上的能来到这里来,显然是已经确定了。
看来虽然东方木派了手下严守,但明面上方凝庄毕竟是东方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些手下,也总还是会有些退让。
东方木立刻关注汪染的神情,见她表情并无异常,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染儿,你不要生气,我带她出去说,以后,我不会让她来打扰你。”
汪染却没放手,她笑了笑,竟有几分动人的明艳:“东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我堂堂正正,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我又为何要躲她?”
她这话,自信张扬,一扫之前的悲戚,倒是让东方木的心里,也跟着一定。
门外方凝庄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见无人应话,便猜测汪染此时定然心慌自己为何大半夜还出现在东方家找人,嘴唇挑起,露出得逞的笑,声音却仍旧温柔,再次敲了敲门,说道:“这么晚了,你还待在染儿的房间,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