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林斯义声音沙哑,“赎什么罪?”
“你明白的。”她难以启齿。
林斯义点点头, “你是欠着我。赎罪应当的。”
温尔又觉得不对, 后悔说:“能不能改天还,我先回去接鹏鹏。”
“他在哪儿?”林斯义也想起这个小孩, 似乎没在她身边。
温尔说, “在老师那里上课。”
“我送你去。”
“……”
为什么这样?
当坐上他车,来到黄老师家楼下时,温尔心情难以描述, 车里流淌着肖邦的音乐,两人像谈恋爱气氛一样,在车里默坐半晌。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打算与他僵持下去的温尔,忽然想起,鹏鹏那边已经迟到,如梦初醒,赶紧扯了安全带,告辞下车。
他没说什么,但车子一直停在那里不动。
温尔人已经走到楼道口,还是返回,敲敲他车窗。
他车窗落下,露出里面他沉默立体的侧颜。
车里没开灯光,幽暗的路灯和憧憧树影,点缀他一言不发时的心境。
温尔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尽量带笑,低声:“我下午是骑车来的,后来蓓蓓来接我,车子就停在楼下,呆会儿我骑车带鹏鹏回去就行。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你可以先回去了,哥。”
林斯义冷淡递了一眼过来,也不知瞅地她什么地方,十分不满但是他不说,勉为其难开金口:“你先上去。”
“行。”温尔带笑点点头。
上楼的时候一直希望听到他引擎响,然而她在五楼,和黄老师夫妇告别时,记挂着的那声响没有响起,她牵着鹏鹏一步步蜗牛似往下挪的时间里,那声音依旧没响。
绝望了。
到了楼下,他两边车窗全开,鹏鹏见到他,竟然亲热的很。
“舅舅!”温尔纠正了许久让叫叔叔,鹏鹏依旧固执己见,叫对方舅舅。
可奇怪的是,这回林斯义却没答应,鹏鹏莫名所以,他就浅笑着说,“叫叔叔。”
这三个字,可能对小孩子所说,语气无比缓和,轻柔,夹着浅淡笑意,温尔与他的这两次见面中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因而感叹和唏嘘。
母子俩当然是上了他车。
只不过全坐在后排。
林斯义开车时很安静,不过鹏鹏有话问他时,他会耐心作答。
鹏鹏很喜欢他。
又改口叫他叔叔。
林斯义更加高兴,短短的一程路,谈笑风声。
很快,到了地方,三人分别。
月色凉白。
春风拂面的夜晚。
温尔再弄不懂他让鹏鹏从“舅舅”改口成“叔叔”的用意,她就是傻子了。
她不傻,因而尴尬又沉默。
“住这里?”她牵着鹏鹏站在月光下,林斯义下车,看他们母子身后的那栋小洋楼,“不是酒店?”
“是民宿。”
“很像一个小区。”有楼道,有反应不灵敏的感应灯,和人家窗口中透出来的明显家庭氛围的画面,林斯义皱眉,“会不会不安全?”
“民宿都这样,把我当成住在这里就行了。”温尔再三看了看他说,“你回去吧哥。”
林斯义清咳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嗓子有问题,在原地又望了这栋房子几眼,最后,手扣成拳在唇边抵了抵,“那我先回去了……”
看样子你还想上去坐坐?
这话温尔摆在心里没问,拧着眉“嗯”了声,目送他令人瞩目的背影上车,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的体味,当然是极好闻的,类似木头的香味。
他坐进车里,朝他们母子轻声:“上去。等灯亮我就走。”
温尔点点头,牵着鹏鹏手上去了。
鹏鹏最后和他说拜拜的时候,温尔也没吱声,因为不想打招呼,不想说再见的话。
她发现当自己心里这么想时,脚步却并没有多快,和从黄老师家下来时磨磨蹭蹭有一拼,很慢,很慢地上去了。
然后输了密码,进门,停了一会儿才开灯。
鹏鹏一进门,换了鞋子就跑到餐厅窗户边,对着楼下同时启动的引擎声,大喊:“叔叔,拜拜!”
在小孩的衬托下,显得温尔越发没礼貌,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楼下声音还在响,无奈叹息一声,走到鹏鹏那里,把激动的小孩子扯下来,往楼下探了个头,意思性的挥了下手。
也不知他坐的那个方位是怎么看见的,她手一挥,他就像终于等到信号,发动油门缓缓调头离开了。
……
这晚之后,她尽量避着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刚好她民宿在山区,离城里得开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
想着,等那边第一间房子修起来,先不管什么装修不装修,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就行,她就带着鹏鹏搬过去。
听说他最近也很忙,蓉城在举办一场重要会议,他来回奔波了好几天,每天军装不离身。
关蓓蓓说,他又帅了,又MAN了什么的,温尔听得直烦,这天,在宜家买家具时,终于发了飚,“你是不是要出轨?”
“没啊。”关蓓蓓猝不及防被打断,表情懵。
温尔没好气冷笑,“三两句话离不开林斯义,不是看上他是什么?”
“不要胡说,我对蒋帆哥至死不渝,虽然他坏吧,但不是原则性错误,我会一直跟他过下去。再说,蒋帆哥再不好,也比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斯义哥都能对你恋恋不忘,我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你又说了一遍他的名字。”温尔咬牙切齿,“今天什么情况?要买两张床,两张床垫,每一项都是大头,我逛得头都疼了,还得带着我这个儿子,你就不能给我减少点麻烦?”
是谁说的?
跟朋友合伙,最后结局很可能是钱没赚着友谊还掰了,她现在和关蓓蓓就往这情况发展。
在人来人往的地界儿叉腰就吵,当然,是关蓓蓓做的这事,“温温,我是关心你好吧!再说了床和床垫我们都看好款,是你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就是舍不得花钱,所以我们才这么累,不就多三两百块,瞧你吝啬的样子!”
只要不谈林斯义,温尔脾气都算好,闻言笑,“你不控制成本,不控制自己的欲望,我们民宿做出来时绝对不是图纸的样子,也绝对会超出无数个两三百的预算。”
“……就贵两三百而已,没关系吧……”关蓓蓓意识到事情严肃性,但嘴巴还在犟。
温尔笑,“你这个艺术生,懂不懂量变引起质变?”
“行了,不买就不买吧,再看看。”关蓓蓓有一点好,虽然脾气大,但只要人家劝在理上,她基本言听计从,是个很不会惹事的小姑娘,表面咋呼而已。
温尔满意了,领着她,不厌其烦,再次在场内逛,最后联合她掌握的其他家具市场,同类型的信息做对比,挑选了两款性价比极高的床具,最后拖着鹏鹏出来,两大一小又在路边叫车装运。
在这个上面又产生分歧,用卖场的车会贵出两百多块钱,温尔不肯,关蓓蓓又大吼大叫,“姑奶奶我求你就两百块钱,我私人掏,不走预算行吗?”
温尔冷笑一声,又用她标志性的高贵脸盘子怼她,“没算错的话,你今天私人掏,如果真同意你了,你已经掏了一万八了,知道吗,关大小姐?”
“一个小包而已……”
“做事不是钱的问题,虽然我们最后是奔着钱去,但过程中无论艰辛还是幸福都是一种进行方式,你既然老说自己有钱,为什么不去买一栋现成的?买好了之后,朋友们到了,参观时你跟他们介绍说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就行了,让卖家打个价目表给你介绍,你就是个售楼部的,不是我想要的梦想中的民宿。”
“……”关蓓蓓被念地目瞪口呆。
“还有问题?”
“……没。”关蓓蓓收敛,刮目相看说,“你好像在弄自己婚房一样,充满感情。”
“你说充满感情我赞同,婚房给我滚呐!”
三言两语还是绕到感情.事件上来。
温尔立即打住,在卖场周边叫了私人车,便宜了两百多块,送一趟跑山上。
山上有人在负责接收,温尔叮嘱对方,一定要小心不要碰损。
她今晚就不过去了,鹏鹏得上课。
她不过去,关蓓蓓自然就不过去,装好车后,目送车离开后,已经到黄昏。
两人灰头土脸,互相望一眼彼此,皆开怀大笑。
最后关蓓蓓说,“我叫个车,我们一起回城。”
关蓓蓓今天抽风,不知道为什么有车不开,打车过来已经让温尔心疼,怎么可能再打车回去。
直接说:“前面有站台,我们在公交车上可以休息,又可以陪鹏鹏玩,两全其美,走吧。”
关蓓蓓表情大惊,脚底生根不肯动。
温尔奇怪挑眉,“又玩什么把戏?”
关蓓蓓猛摇头,解释道:“坐公交多累啊,我们滴滴很快的。”
温尔说:“不要。”
说完,直接就跑了,也不等关蓓蓓。
关蓓蓓无法只有跟上,跟上前,哭唧唧给一个叫041的微信号发了消息:哥,别来了,我们坐公交了。
……
温尔上了车,给后面的人也投了币。
关蓓蓓兴致不高地走进了靠窗的单排椅子上坐下。
温尔带着鹏鹏坐到她前面,鹏鹏不占位置,坐在她腿上,一边欣喜欢呼,一边和后头的关蓓蓓玩闹,关蓓蓓三两下就被鹏鹏拿下,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又小孩子心性去了。
“温温,你真坏呀。”关蓓蓓有点累了,在睡着前,趴在温尔的椅背上,对着她耳畔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声。
“又哪里坏了?”温尔笑。
“你破坏我计划。”
“什么计划?”
“不告诉你。”说完,关蓓蓓就呼呼大睡了。
鹏鹏兴奋,他从小就喜欢公交车,在西藏那会儿,温尔每天都要带着他到巴廊街上看来来往往的公交车,这么大了,还是没变。
温尔却和关蓓蓓一样,有些累了,抱着他,随着车晃了一晃,竟然垂下眼帘,忽地睡着。
此时,整座城市已经进入通红的日落阶段,好像再过几秒,或者等红灯一跳,夜幕便会轰然降临。
但街头的夜幕显然比五光十色的霓虹稍慢了一步。
春风中,晚樱盛放。
窗户微敞开,温尔好像被风吹醒了几次,又迷迷糊糊睡着,街头的色彩在睡着前,让她有一刻的不真实,窗下的黑色车内好像坐着她爱的男人,先从手臂上认出,接着是那块表。
霓虹在跳,像星星闪耀。
温尔你一定眼花了。
她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即掉落红包,下章有吻(……)……内容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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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营养液的小天使:改个名字 20瓶;Arbres 10瓶;
群吻大家!
第51章 夜乱
关蓓蓓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收信人虽然看见了, 却没有回复。因为为时已晚。
她们上车时,他已经到达。
没有打扰。
跟着那辆公交回到城区, 在她订的民宿周边街区停下。
不知等了多久, 才看到她送着小孩步行前往上课地点,他仍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目送她背影很久。
再过了一会儿,她单独返回, 接着,又等了一个半小时,她再次下楼,到了接小孩的时间。
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
老城区安静且昏黄,路旁晚樱绽放。
夜晚容易让人感性。
他脑海中将与她生儿育女的场面一一想过, 捉不实,摸不透,一切只是想象而已。
为什么有的人拥有全世界人都想要的一切, 却不珍惜?
他又庆幸,幸好那个人没珍惜。
林斯义等在楼下。
听说那孩子老师姓黄, 那就是黄老师家楼下。
她上去十分钟后, 楼道间感应灯一层层亮,像跳跃的琴键终于弹奏到他眼前。
今晚得发生点什么。
他想。
“哥?”见到他, 她十分吃惊, 一双眼瞪大,好像他会吃掉她一样。
甚至牵着鹏鹏往后退了一步。
林斯义听到自己的叹息声,装若无其事走向她, 然后伸手,示意她把鹏鹏的书袋递给他。
起初她没动静,见他执意伸着手不动,才低垂着眸,把东西交给他。
路上,又问他为什来这里。
能为什么?
想她。
想到茶饭不香,世上一切都褪去原先的亮丽。像黑白电视机。
跟她说了说自己的工作,做完事怎样来到她这里,顺便看看她。
她跟他聊这些年的他的职务变化,间或心不在焉作几声恍然大悟感叹,佯笑夸赞他。
到了民宿。
鹏鹏主动上楼开门,那是道密码锁,小家伙聪慧,自己高兴就往楼上奔,打开锁先蹦进去。
林斯义听到楼上门砰一声磕上时,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绪像火山爆浆,滚烫浓烈,寸草不生。
一开始怕撞着她,他手掌垫在她脑勺后,力道也的确大,他被自己拥住她往墙壁撞去的力度,撞到手麻。
“唔!”她惊恐,大概原本只是要和他单独告别几句,将鹏鹏哄着先弄上去,纯粹好心,结果引狼入室。
“耳朵……”林斯义心碎了,叫她时,甚至不会接吻,五年了,他忘了怎么接吻,如果再不回来,他连勃.起都不需要有,身体就废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反正都是报应,跟着她一起死去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