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山栀子
时间:2020-04-25 08:13:51

  她忽然变得好乖。
  要睡觉的时候,逐星跑到柜子那边去拿被子。
  “逐星。”
  慕云殊望着她的背影,不自禁开了口。
  逐星扯了一半的被子出来,回头去望他。
  “你……”
  像是有点害羞,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不用抱被子。”
  逐星歪着头,正想问为什么,见他捏紧了自己膝上的被子,睫毛又一直颤啊颤的,像是有点紧张,又有点无措。
  她忽然瞪圆了一双眼睛,“是我想的那样吗云殊?!”
  “……”慕云殊的脸颊更热了一点。
  他终究没有反驳。
  逐星直接把拽出来的那一半被子给重新塞回了柜子里,然后就扑到了慕云殊的床上,迫不及待地蹬掉了拖鞋,然后就掀开被子,往他的怀里钻。
  她把他缠得紧紧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
  慕云殊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有去看她的脸,手却始终放得很规矩,没有要去抱她的意思,他甚至还说,“逐星……松开。”
  逐星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慕云殊不禁弯了眉眼。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都紧绷着神经,还哭了好多次,逐星说睡,就真的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于是,
  这一夜,她并不知道,因为觉得热而无意识松开了他,翻了个身的自己,最终又被不满的他,在睁眼的瞬间,皱着眉又把她重新抱回了自己怀里。
  或许是这样的夜色令所有掩藏的情思浮动,又或是她清浅的呼吸声令他终归多了那么几分意动。
  于是他注视着怀里的女孩儿良久,在朦胧昏暗的夜里,他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
  最终,他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
  如同夏夜穿透窗棂的风拂过,如羽毛轻轻擦过,温软的触感过后,就只留轻微的痒意。
  后来,
  他索性衔住她的唇,温柔辗转着,始终闭着眼睛,睫毛都在颤抖。
  直到……
  他忽然被睡梦中的她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慕云殊骤然瞪大一双眼睛,几分错愕,几分狼狈。
 
 
第31章 蓝色流火
  逐星一觉醒来, 先是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裹着被子在里头滚来滚去。
  慕云殊早就已经起来了, 这会儿刚从自己存放各种矿物宝石的房间里走出来, 抬眼看见逐星在被子里拱来拱去, 他走过去, 掀了她的被子, 扣着她的肩膀, 让她坐起来。
  逐星被抓着坐起身来, 抬头就望见了慕云殊颜色稍淡的下唇上有了伤口, 只极小的一点, 已经结了血痂。
  “咦?”逐星捧起他的脸。
  “云殊你的嘴巴怎么了?”
  她问。
  “……”慕云殊握住她的手腕, 挣脱开她的束缚, 嘴唇抿了抿, 半晌才说,“不小心磕到了。”
  “是吗?”逐星皱起眉。
  慕云殊索性不理她了, 只催促她去洗漱, 然后就匆匆走出了屋子。
  原本今天慕云殊跟逐星要去看房子的, 但因为昨天他寒症发作的事情, 这件事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
  吃完早餐,逐星陪他在院子里面的石桌前坐着, 看着他握着笔,在宣纸上细细地描摹着一个人的轮廓。
  逐星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画她, 所以她特地坐得端端正正, 可看了一会儿, 她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我的脸才没有这么方……”她忍不住说。
  慕云殊闻言,笔尖一顿,抬眼时,双眼之中略有迷茫。
  “你在画谁?”逐星气鼓鼓。
  “老师。”慕云殊轻声回答。
  逐星一愣,原来是陛下呀。
  他说完,又开始专注地一笔一画地描摹起纸上那人的轮廓样貌。
  区别于如今的慕羡礼,纸上那人金冠束发,眉目凛,美髯须。
  逐星眼看着他只三两笔,那画上之人眼中的神光便已是千年前那个帝王的神情姿态。
  逐星见他收了最后一笔时,便握着笔,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画上之人发呆,或是想起了那许多的往事。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指,淡金色的流光坠入画纸里,如水波一般铺展开来,不过刹那,那画上之人就忽然倒映成了慕云殊眼前,那一抹半透明的影。
  就好像千年前的那位帝王,真的立在了他的眼前。
  慕云殊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好半晌都不曾移开眼。
  或许是他从未认真地体验过这一千年的岁月流逝,好像只是一觉醒来的瞬间,当年的北魏早已消亡在了冗长的历史洪流里,可于他而言,那些过去都好像仍如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而他的老师,好像也永远停留在了昨天的记忆里。
  直到慕云殊伸手,挥开那一抹虚幻的影,他闭了闭眼睛,再偏头看向逐星时,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却是不觉手指间不知何时沾染的朱砂已印在了她的脸颊。
  如同红花楹的一瓣,在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慕云殊怔了一下,忽然弯起眼睛,那双眸子里终于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你笑什么?”逐星有点疑惑。
  她原本还见他神情凝重,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呢,谁知道他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她。
  她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就看见了自己手指上一点浅淡的绯色。
  逐星不由瞪他。
  “不是故意的。”
  慕云殊说着这样无辜的话,却又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漫不经心地在石桌上放着的瓷碟里碾碎其中的朱砂,然后他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见她瞪圆眼睛,想要往后躲,他索性直接松开她的下巴,然后迅速地扣住她的后脖颈,然后又将另一只手凑近她的脸颊,指腹间颜色更深的朱砂被他稍稍用力地抹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眼睛弧度更弯,双眼皮的褶皱间,浅露出一点轻微的红。
  逐星被他气到了,索性抓着他的手,就咬在他的手腕上。
  但她还是没舍得用力。
  她的齿尖就那么轻轻地贴着他的手腕,眼睛却是望着他那张无暇的面庞。
  他是笑着的。
  眼睛微弯,嘴唇稍稍抿着,望着她笑时,令她一瞬间透过他,仿佛又望见了千年前卞州的某个院落里,那个还曾天真纯粹的少年慕攸。
  忽然之间,她一点儿也不气了。
  她任由他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游移,朱砂的味道就在鼻间,混合着他衣袖间浅淡的药香。
  此刻时光忽然静谧,院子里有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压低身体去探闻池塘里的花苞。
  柔绿的枝条微摆,浓荫散开来些许缝隙,任由阳光穿透其中,抖落一地光影。
  “攸攸……”她忽然喃喃了一句。
  在她开口时,他的手指还戳着她的脸颊,他也毫无防备的,听到了她的那一声“攸攸”。
  他像是愣了一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瞬间相贴,揉捏着他指腹间残留的红色,半晌,他忽然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捏住了她的脸蛋。
  稍稍用了点力。
  逐星眨了眨眼睛,连忙改口,“云殊云殊云殊……”
  只要认错快,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逐星一直这样赖皮。
  把逐星弄了个小花脸,最后还是慕云殊牵着她去洗手间里洗的。
  他用毛巾沾了水,细致地给她擦着脸,就像他今晨给她涂护肤品一样温柔小心。
  “都怪你,你给我涂的东西都白涂了吧?”逐星哼了一声,抱怨他。
  “对不起。”慕云殊认真地道歉。
  他忽然凑近,像是在打量她脸上还有没有什么痕迹残留,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脸颊,如微热的风拂来。
  逐星眨了眨眼睛,被这张忽然凑近的面容给晃了晃神。
  后来,她忽然微红了脸,咬着唇瓣,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小声说,“原,原谅你了……”
  她就是没有办法生他的气。
  但见他唇上结了痂的伤口,她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她不知道,她这一动作令慕云殊回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他连忙退开了一些,一张面容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
  他忽然又咳嗽了几声,牵动着喉间的刺痛一直蔓延到了耳后,他皱了皱眉。
  逐星连忙跑出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谢谢。”慕云殊走出来,接过她递过来的那杯水,喝了两口,然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中午午饭过后,逐星原本是坐在沙发上跟慕云殊一起拿着平板玩游戏的,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感知到了门外有人正匆匆走来。
  于是逐星连忙隐去身形,还没来得及告诉慕云殊,就见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殊!”
  来人正是慕羡礼。
  慕云殊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孩儿,然后才站起来,“父亲,怎么了?”
  慕羡礼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焦急。
  “云琅出了车祸,现在已经在医院里了。”他说。
  慕云殊闻言,眼眉间流露出一丝惊诧。
  慕云琅出了车祸?
  “快,我们赶紧去医院!”慕羡礼朝他招手。
  慕云殊回神,应了一声。
  在慕羡礼转身走出去的时候,慕云殊伸手抓住了逐星的手腕,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逐星却知道,他是要带着自己一起去。
  于是她连忙站起来,在门边的鞋柜旁踢掉了拖鞋,换上了一双帆布鞋,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出去。
  当逐星跟着慕云殊和慕羡礼坐在一辆车里的时候,她没敢弄出一点儿声音来。
  主要是怕吓着慕羡礼。
  而在慕羡礼的眼里,后座的慕云殊一直坐得端端正正,只是他放在膝上的右手像是一直虚虚地握着什么。
  他哪知道,那是逐星的手腕。
  等他们去到医院里的时候,慕羡荣已经站在了抢救室外面,他稍稍佝偻着身体,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大哥,云琅怎么样了?”慕羡礼走过去,连忙问。
  慕羡荣抬眼看了一眼慕羡礼,他只摇了摇头,“还没出来。”
  向来沉稳的慕羡荣在此刻看起来好像也仍然没有半分失态,但他那双眼睛里却已经有了些红血丝。
  他的手也一直握得紧紧的。
  这时,里面忽然有医生推门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慕羡荣当即走过去,焦急地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低着眉,轻声说道。
  慕羡荣在听见他口中的这样一句话时,瞳孔一缩,身形一晃,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
  如果不是慕羡礼扶住了他,可能他就已经摔倒。
  也正是这个时候,抢救室里,原本已经延展为一条直线的心率仪忽然发出断断续续的尖锐声音。
  所有人都看不到,一团淡蓝色的流火无声蔓延开来。
  唯有逐星站在抢救室外,望见了那团流火闪动着的光芒。
  抢救室里的心率仪忽然爆炸,在病床的另一边的护士尖叫了一声,几个人跑出来的时候,抢救室的门半开的瞬间,逐星亲眼看见,那团淡蓝色的流火凝聚成了一缕光芒,瞬间浸入了躺在病床上,那个已经被盖上了白布的人的身体里。
  “怎么回事?!”医生也被这爆炸的声音下了一跳,他回身想要去查看抢救室里的情况,却见那病床上原本早已无力垂下的一只手,忽然动了动。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样一幕,他们瞪大双眼,几乎忘了反应。
  还是医生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去叫了身旁的护士,匆匆进了抢救室里,再一次挂上了大门。
  慕云殊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原本被宣告死亡的人忽然又恢复生机,那样一双向来冷静的眸子里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惊愕。
  “他……”
  逐星忍不住抓紧了慕云殊的衣袖。
  慕云殊眼睫微动,看向身旁的女孩儿时,他不由地低了低身子,凑到她面前。
  “他好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他听见逐星小声说。
 
 
第32章 仙君灵川
  原本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慕云琅, 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对于医院来说,也算是偶有发生的, 属于少数人的奇迹。
  慕羡荣当时激动地抓着慕羡礼的手,眼眶里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虽然他这个儿子平日里就是个混账玩意, 一件称心的事情都没做成过, 但那好歹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骨血, 是他的亲生儿子。
  纵然平日里总是臭骂慕云琅, 但慕羡荣也是打心底里盼着自己的儿子好的。
  唯有逐星和慕云殊知道,如今的慕云琅,早已换了芯子,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慕云琅了。
  但他到底是谁,逐星也始终无法确定。
  “不像是妖魔的气息, 就跟烟火的颜色似的, 还挺好看的……”逐星对慕云殊说。
  逐星能够分辨出妖魔的气息,但是那道淡蓝色的流火却很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甚至从未见过那样纯粹的力量。
  明明状如流火,气息却又冷似冰霜。
  慕云殊垂着眼帘思索了片刻,最后只说,“先等他醒来再说。
  对方来历不明, 还偏偏占了慕云琅的躯壳, 这实在是一件蹊跷事。
  只不过两天的时间, 医院里就有了消息, 说慕云琅已经醒过来了。
  慕羡荣一直守在医院里, 慕羡礼接了他的电话后,就叫上了慕云殊,一起去了医院里。
  这一次,逐星也同样跟着过来了。
  墙壁雪白的病房里,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的慕云琅就坐在病床上,在慕云殊和慕羡礼走进来的时候,用一种最陌生的眼光看着他,甚至还皱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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