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月无辜眨眼, 伸手拉下他的手腕,“我这不是去买东西嘛,红糖糍粑, 你吃不吃?”
姜别没脾气了, 直起身静静站在原地半晌, 清癯颀长的身影引得许多过往路人的频频侧目。
他垂眸若有所思盯了她会儿, “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么?”
姜稚月小幅度往后退步子, 艰难找回消失的底气,“应该被我一棍子打晕了。”
简言之, 就是你看见的那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庞然大物。
姜别后槽牙磨动,脸颊上的笑阴恻恻的, 怪吓人。他低头卷起衬衫衣袖, 感觉下一秒昂贵的布料就会被蓬勃的肌肉线条撑爆。
姜稚月急忙捂住头, “哥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句话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姜别马上要用千斤锤锤爆她脑壳的时候, 诊室的门打开, 小姑娘被推了出来。
哮喘不是旁的突发疾病,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担忧:“谁是家属?她有哮喘病必须时刻准备着急救药,还有她这满身的伤怎么搞得?”
对方语气中透露出对“不称职家长”的指责,所有矛头指向最像家属的姜别。
这口无缘无故的锅来得突然,姜别薄唇紧抿, 没有否认,反倒是平静承下医生的指责,“她醒了吗?”
医生摆摆手示意不称职家属自己跟去病房看。
姜别回头淡睨一眼来不及偷笑但嘴角明显呈上扬弧度的女孩,眼神交代她最好老实点儿,不然今天也会让她躺进病房里。
姜稚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去病房,护士正为女孩包扎,具体的病历资料需要现在补办。但女孩一言不发抱膝蜷缩着,双眼空洞无神,让负责登记的护士急不可耐。
听见声音,她微抬起头,目光触及陌生男人的身影,清秀的小脸弥漫开恐惧的神色。
姜稚月急忙上前,蹲在床边放柔语气,“还记得姐姐吗?”
女孩垂着眼皮,看起来迷茫无措的样子,她抿紧唇角,动手轻轻勾住姜稚月的小手指。
姜稚月弯起眉眼,同时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掌心,“别怕,没有人会打你了。”
“不过,你得告诉姐姐,刚才打你的是谁。”
女孩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青紫遍布,很难想象她曾经受过如何的遭遇。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她不敢回想的记忆,情绪的阀门砰地被冲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抱紧自己的肩膀,小声求饶,“爸爸别打了,别打了……晚晚不会再犯病了。”
无法交流,无效沟通。
小护士无能为力离开病房,姜稚月拉着姜别出去,走廊寂静无人,他们两个相对而立,窗外一阵寒风掀起沾满消毒水味的窗帘,整个世界变得刺鼻难闻。
姜稚月低头,左手还拿着凉透的糍粑。
她垂眸想了几分钟,果断把纸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哥哥,我今天不是去买东西的。”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吃黏牙齁甜的糍粑,她想帮家里找到那个女孩,抓住最后一丁点希望,试图与逐渐僵持的家庭关系和解。
如果找到她,奶奶会很开心。他们一家人说不定会长长久久相伴。
姜稚月深吸一口气,因为神经紧绷声音变得有些哑,“我问了镇上的老奶奶,他们说只有那一家有年纪相仿的女孩。既然奶奶说这次的消息很准确,你要不要——”
姜别冷声打断:“不要。”
他这辈子只接过一个小姑娘回家。
姜别永远忘不掉那年在孤儿院的场景,姜稚月蹲在院子角落摆弄枯叶,被其他小孩儿欺负了也不哭。
爷爷说,以后她就是妹妹,小别要一直护着妹妹。
但是后来他好像做错了一些事,他还是委屈了她。
姜稚月转头看向病房,仅剩的犹豫在看见女孩瘦削的身影后消失。
“哥哥,接回她并不会对我是谁有任何影响,这也是你告诉我的。如果她真的是妹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她不自觉把高音量。
姜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被她的话点醒半分,“你确定她一定是吗?”
姜稚月沉声:“不确定,查一查总没有坏处。”
哪家的父亲能对自己的亲女儿下狠手。
姜别妥协,不忘警告:“我让贺随接你回去,以后不准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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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哥哥会第一时间想到让贺随接她回去,而不是请家里的司机接她回去。
姜稚月带着疑问下楼,迈进势必要拧断人脖子的寒风中,附带提神醒脑作用的风憋着狠劲儿拍在她脸上。
姜稚月瞬间清醒:一定是姜别觉得他们暗度陈仓了!
小贺学长五分钟前通知她马上到正门,她下楼的时间加上犹豫思考的时间,走至马路边恰好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SUV。
下午五点半,正值下班高峰期。贺随上午跟导师参加峰会,衬衫西裤,社会精英的打扮削弱了他身上的少年气。
姜稚月暗戳戳庆幸他没有骑机车来,不然回到学校她的脖子真会让风拧断。
副驾驶前面的置物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贺随打转方向盘,不忘提醒她:“姜别说你没吃饭,路上随便买的,你先垫垫。”
姜稚月拆开袋子,三明治带着温热的温度。她边安抚不满抗议的胃,想起早上的帖子,“学长,论坛的帖子对你有影响吗?”
贺随侧目凝视她几秒,心中存了逗弄的心思,“有吧。”
后面拉长的语气词代表一种非常不确信以及概率偏向负面影响的意思。
姜稚月咀嚼食物的动作突然停住,吐司塞满口腔,腮帮鼓起像只进食受惊的小仓鼠。
贺随桃花眼拉出一道诱人的弧:“向其他人宣告我将是你的所有物,算吗?”
换种说法,他以后的追求者会少一条街。
姜稚月讷讷开口,不太确定的口吻:“这算是好的影响吧?”
贺随听出她避重就轻、意图逃避真相,也不拆穿她,脸上的笑意渐浓。
两人在商圈找了家新开的川菜馆。
贺随全程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跑到南安镇,可能是觉得姜别跟着她,一定不是非法勾当。
回到车上,贺随打开顶灯,熟练倒出车位。昏黄的灯落在他身上,晕染出金色的轮廓。
姜稚月平视前方,余光小心翼翼打量他。
现在他们的关系算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她就是他现在的女神,放在心尖尖上喜欢的人。
所以,她可以光明正大端详他,根本不犯罪。
姜稚月鼓起勇气,一本正经转头,像观赏艺术品似的用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
贺随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疑惑扬起眉稍。
小姑娘脑回路清奇往往让人措手不及,他索性不去猜测她的想法。
姜稚月最初的一眼还挺心虚,但对上他漆黑的眼,底气莫名足了起来。
然而,当贺随一点点靠过来,一只手臂伸到她肩膀处,属于异性的荷尔蒙铺天盖地席卷来的那刻,姜稚月还是慌了神。
女孩长睫颤抖,不由得泄露出丝丝紧张。
贺随勾手扯住安全带,随即退回去身子,“小朋友,开车上路要系安全带。”
姜稚月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竟然只是给她扯个安全带!
狭小的车厢内暧昧气息浓重,贺随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更是令她尬到无处安放小手。
贺随屈指蹭了蹭下巴颏,气定神闲道:“你看起来有点儿失望。”
姜稚月想把人直接丢出窗外的欲望非常强烈。
可是交通法则明确指出,不允许向车窗外投掷垃圾。
哪怕这只垃圾长得非常好看,也是不能允许的。
贺随往前俯身,同时轻抚住女孩的后脑勺,将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眼睫动了动,视线停在她的嘴唇上,“现在不能亲你。”
“没立场,没身份,没权利。”贺随眉眼低垂,声音蛊惑人心,“怕你哥揍我。”
姜稚月眼睛睁大,表情有些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呆呆看着他。
有点儿过头了。
贺随直起身,准备发动车子时,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低低细细的一声,“那我给你身份呀。”
一直处于被动地位,被爱慕、被追求的姜稚月决定反击,她拉开安全带,板着小脸转过身,“只要你不介意以后要叫姜别一声哥。”
听陆皎皎说男生很在意辈分大小。
贺随眸光沉沉,下眼睑被睫毛带出浅淡的阴影,他嘴角勾起,漆黑的眼眸染上笑意。
“用声称呼,换来个喜欢的小姑娘,好像还是我赚了?”
姜稚月心想此刻需要矜持,但她已经下意识点头,“没错,是你赚了。”
“……”
不等贺随出声,姜稚月的手机响了起来,莫名其妙收了一个小弟的姜别来电。
姜稚月接通的速度快,等到那边儿张嘴,她又不太敢听。
迟钝半刻,她才将手机放到耳畔,“哥哥,有结果了吗?”
姜别说:“那个女孩叫周晚,的确是买来的孩子。具体的事那人没和我说,大概得等鉴定结果出来。”
姜稚月不停用手指抠裤上的破洞,“……奶奶知道了吗?”
“她在赶来的路上。”
姜稚月也不是没有过偏激的想法,倘若以后他们的眼里没有了她,自己该怎么办。她能赚钱,大不了多跑几个配音场,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姜稚月积攒许久的情绪压抑不住,眼眶发涩,她揉了揉鼻尖试图控制住眼泪,“哥哥,就算我不是你独一无二的妹妹了,你也不要丢下我。”
……
通话结束,姜稚月安静平复起伏的情绪,前一秒沉浸在拥有男朋友的喜悦,后一秒马上被丢进患得患失的愁绪中。
她实在吃不消。
贺随倾身过来,手中拿着纸巾帮她擦了擦脸。姜家的老太太和他家老爷子关系不错,他也听说过老太太一直找亲生孙女。
姜稚月吸了吸鼻子,铺开纸巾摊在自己脸上。
她哭的样子肯定特别丑,但就是怕,就是忍不住。
车厢内陷入寂静。
姜稚月偷偷拉下纸巾露出一双眼睛,湿润的眸子澄澈明亮,她发现贺随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你别看我,丑。”
贺随不为所动,捏住纸巾将她整个脸露出来。
“你叫我声哥哥。”他轻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和她打商量,“以后让你当我的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不会作妖,稚月也不会离开家,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第40章 甜度40%
贺随的目光带着温度,昏黄的灯光在他的眼角晕出暖色的光泽。
姜稚月凝视着他, 心底柔软的一隅微微塌陷下去。耳畔是他略带蛊惑性质的话语, 低沉的声线轻易踩住她的心弦乱舞。
姜稚月屏息, 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不行,让我哥知道他会鲨了你。”
她可不想刚找到男朋友就又成单身。
贺随挺会自我安慰, “行, 就当你是心疼我。”
姜稚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心疼他会被姜别追杀?对不起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单纯的叫不出口, 觉得羞耻感爆棚, 特别是和陆皎皎看过岛国爱情片后里面的女主角都喜欢叫男主角“哥哥”,她就更难以启齿了。
贺随也不强迫她, 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以后, 你偷偷叫我。”
姜稚月嘴唇动了动, 非常想满足他的要求, 但那两个字绕到嘴边,仿佛带有灼烧的温度烫得她连忙咽回去。
第一次尝试失败, 以后会有无数次机会。
贺随似乎看出她的意图, 懒洋洋拖长音调, 好心情都要从话里溢出来,“不急,以后慢慢习惯。”
“……”
-
第二天,姜别发消息告知她, 那个小姑娘已经转院至私人医院,有专门的医生负责诊治。
姜稚月简单回复“知道了”,想了想又敲上一行字:【哥哥,我能去看看她吗?】
姜别没有立刻回复,她扔掉手机回到桌前继续啃数学题,高数课她每节都去,那些知识却独独绕过她的脑子进了别人聪明的脑瓜里。
姜稚月本来数学就不太好,一百二十分刚冒头,全凭其他几门成绩提上去的分数。
她蔫巴巴趴下,摆弄手机找出贺随的对话框,还没想好怎么给他改备注,她盯着对话框最上方的“小贺学长”一时出神。
姜稚月滑动椅子到陆皎皎旁边,“皎皎,如果你谈了男朋友,你会怎么称呼他呀?”
陆皎皎狐疑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不多想回应道:“儿子。”
姜稚月脑中浮现出她当着贺随的面掷地有声叫儿子的画面,他估计会现场教她认清谁才是爸爸。
陆皎皎转念又想,“其实你可以问问男朋友本人,他喜欢你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姜稚月若有所悟,低头敲键盘,她习惯的开场白是以“学长”开端,现在他们的关系撕破学长学妹暧昧的窗户纸,再这么叫好像不太可。
她抿唇,非常官方地敲上两个字:【在吗?】
全球人都在用的聊天打招呼的方式,这样一定不会出错。
陆皎皎过长的反射弧终于绕回原地,“姜稚月!!!!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这一嗓子差点把寝室的天花板掀翻,舍长猛地抬起头,“我淦,谁有对象了?”
姜稚月没来得及坦白,贺随那拨来语音通话的请求,她跑进阳台点击接通,余光瞥见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门板上听墙角。
贺随不说话,姜稚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皎皎:“这刚谈恋爱怎么就冷战上了?”
舍长捂住她的嘴,警告她听墙角要有保持沉默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