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觉得钱不够多。”
姜稚月最讨厌金钱与亲情挂钩,她嘴唇抿紧, 清秀的小脸上所有的表情刷的褪尽, “你觉得晚晚变得很值钱, 你想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
姜稚月给人的印象永远是可爱漂亮,说话温柔细软, 连姜别也不例外。奶奶生日宴上, 他见识过她隐藏的棱角与执拗, 所以今天他并不感到意外。
周树海被人戳穿心思,音量不由自主拔高一个度为自己增添底气:“你他妈别给老子乱说,信不信老子揍你。”
保安眼见要发生斗殴事件,连忙上前架住周树海。
姜别想给他留半分颜面, 递给保安一个“请”他离开的眼神,“送周先生出去。”
周树海被连拖带拽离开走廊,骂骂咧咧挣扎,引来过往行人的侧目打量。他不嫌丢人,姜稚月还嫌丢人,拽住姜别的手走进房间,“搞得我们像抢孩子的坏人一样。”
姜别拆开盒酸奶,帮她插上吸管,“晚上不是有晚会么,早点儿回学校吧。”
床上的姜晚听见他的话,欲言又止看着他。
姜别转头,和亲生妹妹不算熟悉,更不知道如何和她相处,只好把声线放柔,“我帮你拿一盒?”
姜晚连忙摇头,“不是,姐姐晚上有演出……?”
她顿了顿,试探地补充道:“我可不可以去看?”
人流密集容易促使哮喘病发作,医生不建议让姜晚参加集体活动。姜稚月犹豫片刻,不忍心拒绝她,“哥哥,要不你带晚晚去?”
姜别瞪她一眼,明知道他不会和小姑娘相处。
姜稚月软下眉眼,双手合十请求:“拜托哥哥,就带晚晚去吧。”
姜别眉心突突发涨,他舔了下后槽牙,“败给你了。”
既然姜别要带晚晚去现场,肯定不能和她一道去,姜稚月掏出手机联系贺随。他消息回得快,拨来一条语音:[我正巧在附近,到了给你电话。]
大概没过十分钟,姜稚月收到男朋友的电话,她快速收拾好东西,握着手机就往外面跑。
姜别眼睁睁看着养大的妹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奔向别人的怀抱,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好兄弟,心中升腾出所谓“背叛”的恶感就更浓烈了。
于是,他毫不留情啪嗒一声锁上门。
姜稚月及时刹住车没撞上他,“哥哥你干嘛呀!快让开。”
姜别不理她。
“哥哥——贺随在下面等我呢。”
姜别的脸色更臭了,窗外倾斜入内的明媚光线丝毫不能驱散蒙在他俊脸上阴沉的霾。
姜稚月拖长音调:“哥——哥——”
姜别斜睨她,就是不让开,“他不是对你死心塌地么,多等等有什么关系?”
“……”
快到探病高峰期,私家车涌入寂静的大马路,即便疗养院附近禁止鸣笛,也总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路怒症患者狂拍喇叭。
姜稚月在喧闹的背景音乐中,捕捉到姜别语气中的报复意味。
她不再和他争吵,扬起头坦然说出此刻的内心想法,“你现在就像暗恋的小女生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爱上了闺蜜时表现出的恼羞成怒。”
姜别自觉带入角色,后知后觉哪里不太对。他眯起眼,步步逼近她。
姜稚月屏住呼吸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怂,她需要表现出不惧强敌的大气,“哥哥你放心,我不介意男朋友有同性追求者的。”
姜别垂至身侧的手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拧断她的脖子了。
姜稚月瞅准机会,像只鲶鱼刺溜滑过他身侧,拧开门把快速逃离现场。
-
疗养院外移植来的常青绿植郁郁葱葱,对比A大连绵不断的枯枝树,打眼望去格外调节情绪。
姜稚月哼着歌走出大门,临时停泊点处停靠辆卡宴,不是贺随常开的那辆车。
她不放心再次找出对话框,确认车牌号无误后上前拉开后车门。
后座的右侧位坐着个女人,姜稚月和她对视两秒,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
谁能告诉她,公共日语课的蒋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男朋友的车里。
姜稚月大脑急速反应,说不准是路上偶然碰见,又或者是她的小男友趁周末无事出去跑滴滴赚外快,正巧是蒋教授下单!
然而,当驾驶位上悠悠传来贺随低沉的声音时,她无数个幻想顷刻被打破。
“妈妈,你往里面坐一下。”
姜稚月赶在蒋教授挪动的前一秒,恍然回过神,她讷讷开口打招呼:“蒋教授好。”
蒋媛对面前的女生有印象,她儿子帮林桤替课的那几次两人坐一起,“快进来,外面冷。”
姜稚月道谢后躬身而入,关上车门,正襟危坐的同时用一种“我不太懂这个世界”的眼神看向后视镜,试图得到男朋友的解释。
贺随弯起唇角,看见她乖巧无比的模样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听林桤说,你们下周考试?”
当着老师的面咱能不提考试吗!
姜稚月瞪大眼,示意他赶快把话咽回去。
蒋媛警告他:“你告诉小桤,考试他必须自己来,不然我给他挂科。”
哇,这是多么一个善良体贴善解人意的好老师!
姜稚月上扬的嘴角逐渐僵硬,努力控制住下耷的趋势,听他们母子俩你来我往,她内心澎湃的心绪却得不到半分缓解。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贺随的妈妈也就是蒋教授也在,她绝对会把姜别的狗头往墙上按。
让他挡路,让他瞎几把乱搞T^T!
蒋媛笑吟吟问:“听阿随说,你是小别的妹妹?”
无意间被cue到,姜稚月浑身一激灵,幸亏她伪装过硬,缓缓露出一个稍显拘谨却大方得体的微笑。
有这层关系在,蒋媛没往男女朋友的方面想。一路上拉着姜稚月聊了许多,话题绕不开高中时姜别和贺随的那些趣事。
两人上的是国际学校,那时候姜家的公司刚上市,姜家父母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是蒋媛帮忙照顾姜别。
姜稚月余光偷偷瞥向前面,猝不及防被贺随捉住视线。她脸一红,有点像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偷情,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贺随眉梢扬起,把车停到路边,慢条斯理解开安全带。
蒋媛侧头看了眼窗外,“怎么停这了?”
贺随言简意赅:“我们回学校,车您开回去。”
刚到大学路路口,距离A大还有一段距离,外面天气又冷,蒋媛不放心说:“再往前开一段吧,你们走过去也累。”
贺随侧身,目光滑过姜稚月有些僵硬的小脸,她无辜地眨着眼,长睫毛仿佛羽毛扫过他心尖,痒得不行。
他笑,“不太行,我想和我家小姑娘多呆一会儿。”
蒋媛愣了下,什么叫他家的小姑娘。
“看来有必要正式介绍一下。”贺随盯着老母亲握住的那只手,“她是我很喜欢的女孩,我们两个正在交往。”
姜稚月明显感觉到握住她手的力道减轻,最后轻到无法感知。
蒋媛面色怔忪转过头,认真看着姜稚月,眼神不是打量和端详,不夹杂任何不满与考究,反倒是有种惋惜和别的意思。
“稚月啊以后要委屈你了。”她长叹口气,“我这儿子性格不太好,整天臭着张脸,他要是对你不好记得告诉阿姨。”
好的,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蒋教授换到驾驶座,熟练地踩油门发动车子,不太舍得地缓慢驶离。
姜稚月愤愤抽出手,不打算和贺随继续牵手,他竟然不提前和她说一声,“我警告你,我要闹了。”
贺随歪头,目光依旧放在不远处的黑色车尾上,眼神意味深长,“我妈开车太慢了。”
姜稚月一口气没喘匀,差点上不来气。
她抬眼看过去,还真没走远,说不准正通过后视镜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思及此,姜稚月慢吞吞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指尖,“看在蒋教授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给你牵一根——小拇指。”
贺随俯身,就着这个姿势和她平视,眼神极具蛊惑力,“那你躲着我的这笔账,我该怎么和你算?”
姜稚月炸毛:“我哪有躲着你!”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心虚,自从前天吹牛皮吹爆了丢了初吻,她昨天一整天故意和某人错开时间,平常一起吃午饭,她借故遁地跑了。
姜稚月避不可避就无需再避,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学长,是我体谅你不想你伤心。”
贺随低低嗯了声,“怎么说?”
那张俊脸近在咫尺,她沾染过的薄唇正轻抿起,嘴角翘出一个意兴盎然的弧度,昭示着它的主人此刻极其异常的开心。
所以,姜稚月决定泼一盆冷水让他冷静一会儿。
“我们两个接吻的时候,”她咽了咽口水,心虚道,“你的牙齿磕到我的嘴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怂怂在xx的边缘疯狂试探。
第44章 甜度44%
陆皎皎说,一旦一个男人产生吻你的冲动, 百分之八十是想要通过这个吻加深彼此间的喜欢, 而男人比女人更在乎对方的过程体验。
换种说话, 不管是接吻还是晋江不让写的那种运动,都事关男性的尊严。
原以为的怒火没有如期而至,贺随非常礼貌地征求她的意间:“可能是不太熟练, 要不我们再试试?”
姜稚月拽住他卫衣的绳子, 将两根绳打结, “你能不能——别说了!”
贺随顺势前倾身子, 捏住她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 姜稚月余光瞥见蒋教授驾驶的那辆车慢悠悠行驶,上百万的豪车被开出跑跑卡丁车的速度。
“蒋教授在看我们!”她抓住救命的稻草往上爬, “她肯定不喜欢我们在公开场合做亲密举动。”
贺随还真就停下动作了。以他对亲妈的了解,此刻绝对在车上看他们。
姜稚月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 默默掏出心里的小本本记下:小贺学长怕老妈, 以后要勤搬出蒋教授敲打他!
她得意洋洋翘起小尾巴, 没注意到贺随本人正调整角度,等她抬起头, 面前的男生俯身拉起她羽绒服的帽子盖住她的脑袋, 帽子上的那圈绒毛遮蔽了她的视野。
随后, 有些凉意的嘴唇附上来,吻得浅尝辄止又怜惜无比。
贺随的动作很快,借着帮女朋友整理帽子的几秒钟偷走一个吻,连姜稚月本人也没反应过来。他直起身, 慢条斯理帮她整理遮住视野的绒毛,脸上毫无愧疚之意。
姜稚月咬住下唇看着他。
贺随环视一周后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掀起唇角笑:“应该没人看见。”
姜稚月憋出个僵硬的笑,伸出手抵住小拇指的指甲盖,“你连小拇指都牵不到了。”
贺随露出个遗憾的表情,舔着唇角懒洋洋垂下头,认真专注地估算今天牵手的可能性有多大。他看了眼小女朋友从未有过的强硬神情,慢悠悠拖长音调:“行,我试试能不能牵住。”
姜稚月大大方方递过去手。
贺随停顿两秒,将她的手握进手里,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那我就笑纳了。”
姜稚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容纳千人的礼堂被划分出无数个座区,不少人提前半个小时来占位。两人到时,前排几乎坐满,贺随找林桤商量,在受邀嘉宾的坐席找到两个位置留给姜晚和姜别。
姜稚月在后台化妆,眼皮上覆着珠光色眼影,亮片闪瞎人眼。她想喝水,学姐按住她不让动,转头找人给她拿水。
不一会儿,旁边递来纸杯。
姜稚月习惯性抬眼看是谁,一个谢字堵在喉咙,莫名尴尬起来。前天弄坏灯泡的事情她不知道后续,梁黎现在出现在后台,估计是被毛杰遣离灯光组了。
姜稚月道谢,接过杯子小口喝水。马上到上场时间,控场的负责人来后台叫主持团准备,她放下纸杯自己补了个口红,起身往门口走。
梁黎拦住她,说话再也不欲言又止,无所顾忌后胆子大了许多。
“我听家里人说,晚晚被你们接走了。”
姜稚月咬了下舌尖,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用意,低低闷出个语气词,“嗯。”
梁黎大概是被周树海劝来当说客的,“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周叔叔的处境,接走晚晚,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姜稚月蹙眉,前不久见死不救的是她,如今假装好人的还是她。
一人分饰两角,她不累吗。
“晚晚只是回到了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剩下的一切和我们无关。”姜稚月冷声道,“也和你无关。”
梁黎通过周树海知道了许多事,比如周晚是申城富人榜排名前三的姜家遗失的女儿。
再比如,姜稚月是替代周晚活着的,弥补姜家心中亏欠的,被收养的孩子。
梁黎有时候想不通,本该活得比她差的人,如今光鲜亮丽,对她来说命运是何等不公平。
姜稚月见她一声不吭,转身离开。迈出两步,身后忽然响起梁黎偏向于质问的话语:“那你,是不是也要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她是有病吧。
姜稚月平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恶毒的想法。
……
上台前,姜稚月抬眼看向观众席。离舞台最近的嘉宾座区,姜晚小幅度冲她挥手,对比女孩激动的表情,姜别那张意兴阑珊的脸让人想打他。
贺随没和他们坐一起,姜稚月找不见他的身影,思绪被拍档匆匆打断。
舞台的灯光全部熄灭,一盏追光亮起,主持团入场。
姜稚月迈着步子跟在搭档身后,找到定点站好,调整表情抬起头。然后,她看见礼堂最后方的追光灯旁,贺随懒洋洋靠着墙摆弄设备。
那束追光刚好照亮她的视野,而她站在光里,静静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