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几个人对了下眼色,还是大管家出面道,“我亲自走一趟吧。”
都是王爷的心腹,所以很多事都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别看王爷和王妃不冷不热,相敬如宾,但王爷当年为了迎娶王妃很是花了心思,王妃生下儿子,王爷立即请封世子,足见王爷一片真心。
他们这些人瞧不上太妃,但不能不把王妃当主子,虽然在府里有些不长眼睛的眼里,太妃王妃一个样。他寻思着等王爷回来,这府里又该“打扫打扫”了。
大管家从前院出来,直奔王府中轴线上的正院,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他赶紧进门报信儿。
大管家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就把亲自出来迎他的王妃大丫头银朱给等来了。
说实话,自打王妃嫁过来,他往来正院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
跟着银朱穿过抱厦,路过正堂,再往里走,大管家于门口站定,因为屋里实在灯火通明,他只凭余光都能瞥见珠帘后面正守着世子,看着世子写字的王妃。
他只来得及欣慰一下,就听王妃招呼他进门说话。作为大管家,他自然有个座儿,还能得杯适合晚上喝的养身药茶。
任微没有找借口让小胖子回避。
所以两人一起听过大管家的小报告,小胖子火冒三丈,他立时要找太妃算账去。
任微一把搂住小胖子,“她是长辈,听娘亲的话,吵了也没结果。”
收拾太妃得一击致命好吗?只是这未尽之意小胖子还听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大管事也连忙起身劝道:“世子爷,使不得!”
小胖子让他爹教得很好,很乖很听劝,即使这会儿小脸气成河豚,一戳就能漏气的模样,还是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待在了娘亲怀里。
任微揉揉小胖子的脸蛋,不急不缓道,“等她出招就是。”
话说太妃今年刚好五十,亲生的一儿一女一个十七,一个要到下半年才满十五。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都有,只是任微比较好奇太妃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帮助亲儿子夺过王位和家业?难不成跟原主的家世有关?
小说里关于傲天爹娘的剧情本就不多,小说里没怎么提及,原主记忆里又没有,任微难免抓瞎。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一点,反正根据原主记忆,因为佛系自闭深居简出整个王府里就没几个人了解她的人,所以她只要不过度放飞应该没啥问题。
任微就问:“太后和太妃是怎么回事?太妃帮着太后的侄儿败坏我,图什么?”见大管家还站着又嘱咐说,“坐着说。”
大管家行了个礼真坐回去了。
想起王妃那个后娘,以及那个满眼权势的亲爹,他尽力说得仔细,还不怎么避讳,“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王妃您父亲都还没成亲呢。”
首先必须得说明的是太后只是皇帝的姨母,而非生母。而且皇帝对这个继母兼姨母又几分真心也不好说,但面子上肯定是过得去的。
原来太后和太妃同年入宫选秀,两个人年轻时都是出众的美人,所以两个人的目标也完全一致,都意在后宫。
所以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别苗头明争暗斗,最后结果出炉,现在的太后被当时的太后,也就是现任皇帝的亲祖母,指给了先帝,而太妃则做了楚王的填房。
太妃没能入宫,心里着实有些遗憾,不过能嫁给英明神武的楚王也不错。填房也是正室,比那个给人做小都排不上号的强!
太妃踌躇满志,万万没想到婚后生活完全不如她愿。她长得美又如何,楚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而她的“一生之敌”现在的太后入宫一样不受宠……落差忒大又满肚子苦水两个人倒是有了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情意,难得见上一面是真,每次见面就能说上好一会儿话也是真。
再后来两个人的丈夫都死了,“家里”说了算的又都是继子,两个人又还都有亲生子,就更臭味相投……不,说得来了。
但是处境相似说得来又如何?
两个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
听了大管家绘声绘色的“前情提要”,任微都乐了,“都见不得对方过得好,但若是能让她们更看不过眼的人不好,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是这个意思吗?”不等大管家说话,她又故意调侃了一句,“简直是对儿冤家。”
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
大管家没出言劝谏……就看楚王心腹对太后太妃的态度,任微立时心里有底。
有一点她知道,现任楚王,也就是傲天他爹,跟皇帝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感觉上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铁。
就像是她和太妃不合,傲天他爹手下们无脑支持她一样,进宫的话想必只要不太过分,皇帝也会暗地里支持她,而不会帮太妃撑腰。
于是任微再次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再次对大管家道,“先撩者贱,咱们且等太妃出招。”
“先撩者贱”这话搁在任微老家那儿再寻常不过,可在这儿由她说出口,那就是妥妥的金句。
大管家琢磨了一回,问过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得到否定答案后方起身告退。
之后任微哄了会儿小胖子,小孩子忘性大,这会儿已然继续给他爹写起了家信。
眼见着多宝阁上的座钟短针指向了九点,小胖子的信也写得差不多,任微就打算让小家伙洗洗睡了。
恰在这个时候,太妃那边的丫头忽然跑来传话,说是太妃不大自在,请王妃过去瞧瞧。
挨怼当年就要报复回来,单就这一点说太妃还挺讲究效率。
人都来了,任微不好不接招。讲真要是在外面她人生地不熟的,兴许就怂了,但在王府……冲就行了。
任微见小胖子也挺精神,就问他,“娘亲许是又要和太妃斗法,你去不去?”
就杵在门口,前来报信儿的丫头神色骤然一滞。
佩兰和银朱她们笑而不语。
小胖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娘亲的胳膊,“我和娘亲一起!”
任微就招呼银朱伺候小胖子穿上外套:如今是春天,北方的春天温差比较大,白天春意融融但晚上还是挺凉的。
任微和小胖子都披了斗篷,手牵手地跟着那丫头往太妃的院子去,母子身后则跟着一溜儿的丫头和婆子。
出了正院往西边走,路过带着池塘的小园子,绕过山石就见小厮们提着灯笼照着路,而小厮身后则是歪歪扭扭走在路上的二公子和……一个原主记忆里没有出现过的小伙子。
反正就是原主和她不认识。
而且这个陌生人明显喝高了,听见脚步声就回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伸手指着任微,“这是哪里来的标志小娘子?”说着就胳膊一甩,推开作势扶着他的二公子,奔着任微就过来了。
二公子幸灾乐祸,“又一个为嫂嫂所沉迷……”
他话没说完,任微便觉得好生没意思,“就这?”她大声问,“侍卫何在?”
“末将在。”
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回应,从小园子的亭台后面立时转出来五个戎装高大的侍卫:一个领头的,剩下四个听吩咐的,则略略落后几步。
那位要往任微这边扑的小公子立时酒醒,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以面抢地。而二公子也跟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彻底没声了。
任微又轻飘飘吩咐道:“给两位公子醒醒酒。”说着一指前面的小池塘,“就地取材,方便。”
等王妃身边的婆子从园子边上预备走水的水缸里找来舀子,两个侍卫人手一个,从小池塘里舀起一瓢水往两位公子脸上一泼。
这一瓢水和一盆水差不多,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立时清醒,也……都狼狈了起来。
面生的小公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二公子则是抹了抹脸忽然起身道:“谢嫂嫂不丢我们进池塘……之恩。”
任微笑了,“你咬牙切齿也没用,你该庆幸今天天气不暖和。”这两人就算是真其心可诛,任微终究不能真要他们的性命。”
任微又看向正瑟瑟发抖的丫头,“你们二公子和二姑娘的主意?还是太妃的主意?”
原来她以为太妃要对她发作,现在看来这种类似恶作剧水平的“报复”,实在不像太妃手笔。太妃不聪明归不聪明,却还没这么幼稚——起码太妃再明白不过这个王府是谁说了算,但太妃的儿女还真不好说。
于是她笃定道:“你妹妹真勇敢。”
二公子沉默了。
而那位小公子则急切道:“季澜说嫂子是团棉花,最能捏扁揉圆吗!王爷王妃要处置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是为了讨二姑娘欢心才会来的!”
看吧,这才哪到哪儿,就当面撕上了。能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太妃这两个孩子没戏。
只是任微此时还料想不到,不远的将来她要自打脸了。
作者:二姑娘在十多章以后里子换了,换成了穿书女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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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下章出场。
第五章
任微再次抱起小胖子,吩咐侍卫们,“送两位公子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太妃那儿,”她对她身后的婆子道,“请大夫来预备着。”又打发了个小丫头去问太妃还见不见她。
片刻后小丫头回来带话,说太妃心疾犯了不见人。
任微笑了笑,领着小胖子得胜而归。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头们聚在一起,再一次“公然”喜极而泣。任微能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人家宣泄情绪。
小胖子则拉着她的手道:“娘亲以后也要这样哦。”
原主绵里藏针,之前也不是没展露过獠牙,就是次数极少。任微穿过来牛刀小试,这些亲近伺候的丫头婆子愣是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任微瞧了眼依旧在又哭又笑的丫头嬷嬷们,回应小胖子道,“好啊。”
过了一会儿,佩兰上前柔声道,“王妃是真想开了。”
原主跟佩兰以及佩兰的娘李妈妈都是很亲近的,于是任微道,“你跟李妈妈越来越像,就爱絮叨。”
佩兰嘻嘻一笑,又对小胖子道,“都是世子爷的功劳。王妃是为了世子爷才这样的。”
小胖子闻言眼睛都亮了,扭过头问娘亲,“是真的吗?”
任微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对,娘亲就是为了你。”
小胖子忽然伸出小手,“那娘亲抱抱,我就信。”
对着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实在难狠下心。
抱着臭小子颠了颠,清脆的“咯咯”声在耳边回荡,屋子里任谁都是一脸笑,任微“恨恨”地想:明天胳膊估计酸得都抬不起来。
所以孩子不能惯着!
正院这边其乐融融,王府西北方的太妃院子里,太妃气得连药碗都砸了!
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一儿一女,她自然爱若珍宝:尤其是小女儿,总觉得她还小,等成亲了自会懂事,哪里想得到她……这么眼高手低!
二姑娘听了二哥的叙述,嗤之以鼻,“这样的根本指望不上。”
季澜叹道:“各家的嫡长子哪里能一顿酒,就哄到咱家里帮忙呢?”这个时候他还是挺向着他妹妹,也没打算甩锅。
这话二姑娘认,她看了看头发都没干透的哥哥,低声道,“这种时候得靠姻亲。”
季澜郑重地点了头。
太妃所出的二公子季澜今年十七,婚事已经定了:太妃不惜拂了娘家的面子,给亲自儿子聘了世居东北的安平侯家嫡长女。
二姑娘便是在畅想她的婚事,“起码也得公侯之家,还不能是只能爵位的空架子。”她抿嘴一笑,“那两家异姓王如何?不知娘亲愿不愿……”
闺女的婚事,太妃的确在慢慢相看,然而女儿越说越不像,她猛地坐了起来,厉色叠声招呼心腹,把闺女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扯了过来。
太妃动了真格的,二姑娘身边伺候的自是什么都招了,从听说王妃对太妃不敬,二姑娘要为太妃出气,这就打发了人出门找上二爷……事无巨细样样都说得清楚明白。
二姑娘再自信也知道这事儿她想岔了,不过当着众人险些挨了娘亲一个横飞过来青花盖子……她十分难堪,“这又能有什么大不了?横竖都在自己家里,她还能往宫里告状不成?实在不成,我跪下磕头给她赔罪,绝不拖累娘亲和哥哥!”
季澜原本觉得趁着大哥不在家,依照妹妹的意思捉弄一下王妃,顺道踩一踩压一压大哥那边的威风……哪里想到这阵子面团似的嫂子忽然发作。
然而他肯定要为妹妹求情,“如今京里没人给王妃撑腰,再说妹妹也是为了母亲出气,实在情有可原。”
太妃立时喜忧参半:喜的是兄妹俩真心相待,忧的是女儿蠢,儿子也有些拎不清。
二姑娘见母亲神色稍霁,再次开口,“娘亲别气,女儿知道错了。她居然在家招待外男,娘亲也教训她一回……娘亲管着中馈,让她知道厉害。”
原本还想替妹妹说话的季澜直接闭嘴了:娘亲只管着他们娘仨这“一亩三分地”,正院那边不说水泼不进却也做不了太多文章,而前院……那是大哥的地盘!至于大哥的心腹……刚才侍卫们能毫不犹豫地听令泼他冷水,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平时妹妹没有这么傻啊!
太妃隐隐心口疼,现在不止心口“实疼”,更多了头疼。
她在后悔太骄纵女儿,“不能再纵着你了,打明儿起你跟我学规矩。”
二姑娘一如既往地上前撒娇,“我说错了什么嘛。”
季澜闭了闭眼睛,无话可说。
知道娘亲的野心,他自己也有抱负,但是目前扳倒如日中天的大哥几无可能。他都习惯大哥对他们母子无视的态度了,只等过些年皇子们长大的时候他再趁机大显身手。
他对妹妹好,一方面亲兄妹的确合得来,另一方面也考虑妹妹不可能低嫁,将来会给他些助力。只是现在的妹妹……他忽然有点“不拖后腿就不错”的不妙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