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在打着主意。
云舒觉得堵得慌,后宫里这几个他都觉得麻烦了,还要再塞新人。
还没想好拒绝的理由,淑妃先冷着脸开了口。
“陛下,听闻开春要先有春闱,只怕朝政繁忙,陛下可要多保重身体。”
云舒大喜,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新朝方立,朕正该披肝沥胆,殚精竭虑的时候,哪里有心情在女色上分神。先将春闱弄好了,选秀的惯例,虽说是在开春,但历朝历代也不是每年都选,三五年一次也是有的。”
皇帝一脸忧国忧民的严肃,林全潇只好恭维两句,悻悻然退下了。
大概是这天在宴席上的话起了效果,之后数日,朝堂上也没有大臣再提选秀这档子事儿。
作为一个铁血上位的帝王,最大的好处就是极少会有人胆敢忤逆他的意思。
于是,云舒重新恢复了上朝批折子练武功“三点一线”的生活。
这一日傍晚,云舒批完了折子,去找易玄英练武功。
一转眼两人在一起习武也两个多月了。
这些日子便宜师傅的身体渐渐痊愈,日常行走已经没什么妨碍了,只是气运一时难以恢复。
前天他去探望,谢景特意问起这些日子他的武道进展。
出于炫耀心理,云舒没提自己多了个新师父的事儿。
谢景听着,果然非常满意。自己没有在旁边督促,这家伙依然进步神速,嗯,孺子可教。
只是她严厉惯了,心里头高兴,也只板着脸嗯啊了两声,说等过几日自己亲自验证一番。
……
想起某人询问时候冷肃的表情,再看看眼前易玄英这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对要换回来师父这件事……还真有点儿恋恋不舍啊。
“怎么了?”易玄英接触到他的目光,温声问道。
云舒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在想这一招走势太过花哨了。”
“这一以惑敌为主,杀招在后续。若要重杀伤,需要化繁为简……”易玄英不厌其烦地说着。
看看人家这教学态度。云舒再一次感慨。
要不是遇到了易玄英,他还以为这世上师傅教徒弟都是那么变态严苛呢。哼哼,完全可以寓教于乐,师徒融洽嘛。
而且最关键的是,绝不会因为自己吃零食这种事情对自己吹毛求疵翻白眼。
甚至还会……
“陛下也练习了这么久,不如歇息片刻。”
“好啊。”云舒从善如流地道。
易玄英陪着云舒进了凉亭内。
桌案上摆着红泥小火炉,上头是香气扑鼻的清茶,还有几样配茶的点心和果子。
跟易玄英出来练武功,云舒从来不带牛奶和甜食零嘴,崩人设也得有个限度,被昔日的死对头看到自己还在喝奶……云舒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
“一起坐下吧,不必见外。”云舒随口说着。
易玄英也没拒绝,顺从地坐到了云舒的下首。
这点儿也让云舒赞叹,相处日久,他发现易玄英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同谢景一般,并不会拘泥于君臣之别。
如果换了戴元策他们,云舒敢肯定,无论相处多久,都不会这样随意地跟自己平起平坐。
跟易玄英练武的这两个月,最大的收获是心魔对自己的影响力已经降到最低点,云舒能感觉到,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彻底消失了。
会这么快消失,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态度吧。
这些时日他感觉,易玄英对自己更加真挚,甚至还带着让他说不清楚的亲近。
就如同现在,易玄英坐定之后,自然而然地拿起桌上的零食——松子,开始替他剥壳儿。坚硬的松子壳儿用内力一捏,就像瓜子皮一样裂开,露出甘醇的果肉。
白嫩嫩的松子仁儿很快堆满了一小碟。云舒只负责吃就好,别提多爽快了。
易玄英又从桌上的小茶炉倒了半杯茶水,推到云舒面前。
随口说道:“陛下若是喜欢,可以带点儿甜食来,或者在茶水里加些冰糖。”
云舒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险些没喷出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个嗜好的?不会是便宜师傅告诉亲哥哥的吧?她也过分了,明明是两个人的小秘密。
易玄英眼神晶亮,继续解释道:“陛下虽然不好甜食,但练武功体力消耗甚大,吃些甜食可以更快补充体力。或者吃些甜口的水果也行。”
云舒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便宜师傅出卖了自己。
“只是臣的经验之谈。”易玄英颇为怀念地道,“少年时候练武功最辛苦的那段日子,舍妹经常给臣送些甜食补充,一来二去,觉得还挺好吃的。”
他望着云舒,目光专注。
“说起来,那些甜食大都是她自己做的。”
便宜师傅竟然会做饭?云舒震惊了。
“其实她厨艺不佳,烧个菜能把锅底烧穿,只有点心还擅长那么几种,都是甜口的。”
这也足够让云舒震惊了,他看得出来,谢景平时不太喜欢吃甜食的,竟然会做吗?果然是为了亲哥哥。
想了想,他郑重问道:“改天朕让她做点儿尝尝,你觉得,可行吗?”
易玄英有点儿被噎住,旋即又想笑,自己现在那位妹妹冷着脸做点心的样子,只要想象一下,就觉得天崩地裂。
“她已经好几年没动过手了,未必还记得。”易玄英委婉地劝道。
云舒对这个说法非常鄙视,“不可能,点心这种东西,只要会的再过几年都不会忘记。”他上辈子也在家搞过几样甜点烘焙,现在都记得。
看着他眼中放光的模样,易玄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陛下啊。”
他声音清润中略带低哑,天生的男神音。云舒回过神来,听得小心肝儿一阵乱颤。
情不自禁想到某本书里头,他曾经喜欢的某位金银妖瞳的男神角色,在金发的帝王面前,喜欢呼唤的那一句:“我的陛下啊。”
记得书里头说,称呼皇帝的有千千万万,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般动人心魄。
只看书,云舒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场景。但听到易玄英的这一声称呼,他觉得,可能就是这般让人满心酥麻的触电感觉吧。
抬头望去,正对上易玄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否错觉,仿佛里头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一闪而逝,云舒再看过去,发现只剩下清正温和,还有些微诧异:“陛下?”
“没什么,”云舒转过头,“就是在想,你们兄妹感情真是好。”
“再好,也是过去了。”易玄英笑着,端起茶水,“不知道舍妹如今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
是即将原地爆炸的心情!!
谢景站在回廊底下,一手扶着栏杆,脚步僵硬,怔怔望着远处。
虽然隔着重重花丛掩映,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这里曾经是她陪着他习武的地方,也是他和她喝茶的凉亭。如今地方没变,茶水没变,他也没变,唯一变化的是对面的人。
今天难得天气好,谢景觉得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准备出来找个地方悄悄活动一下手脚。这些天她被沈月霜带人盯得死死的,都没法练武功,早憋闷坏了。
选了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就看到了无比扎心的一幕。
这不是自己养的鱼被别的猫叼走了,这是这条鱼自己欢欢乐乐,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别的猫窝里去……
她是怎么脑抽,觉得最近易玄英不那么碍眼了呢?
这家伙跟以前一样碍眼,甚至更碍眼好不好!
谢景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
凉亭中,易玄英耳朵动了动,放下茶杯,笑道:“陛下,剑法也练习地差不多了,不如去后山的小河那边练习轻功。”
“也好。”云舒点头,跟着起身。
谢景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凉亭,沿着山道一路往下,攥在扶栏上的手不断收紧。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谢景垂下眼眸,掩去了一切表情。
“易尚宫,好巧啊。”江图南从回廊对面走过来,含笑招呼着。
“江大人。”谢景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江图南像是没看见她眼中的烦躁,大惊小怪道:“这里风大又冷僻,易尚宫如今身娇体弱,怎么好在这里吹风呢?”
谢景没好气地道:“既然此地冷僻,江大人身为外臣,怎么能随意走动呢?”
“唉,在乾元殿抄折子抄地烦闷,出来透透气,不想恰好遇到易尚宫,真是缘分啊。”江图南笑容完美。
他又顺着谢景的目光转头望去,低呼出声:“咦,那两个人,好像是陛下,还有易将军。他们两位刚才也在这里赏景吗?此地果然是风水宝地。风景上佳。”
谢景嘴角微抽。觉得这家伙非常欠揍。
不过接下来江图南的话语,就更欠揍了。
“听闻前段时日,易尚宫日日伴驾,与陛下形影不离,时常来这后花园散步谈心。如今生病,出行不易,倒是换成了易将军。真是一家人啊。”江图南踮着脚尖儿望过去,“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很融洽的模样。”
终于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来,含笑看着谢景。
“易尚宫好像有点儿介意的样子啊?”
“我介意什么?”谢景盯着他,目光发冷。
江图南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干笑道:“是我多嘴了。”
谢景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江图南目送着她远去,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变了一个人,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啊。就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能瞒过身边的人吗?
他悻悻然想着,确定谢景走远了,才似模似样慨叹一声:“哎呀,我果然不讨女孩子喜欢。”
虽然确定周围无人,但说到“女孩子”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
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江图南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无意间扫过扶栏,目光一紧。
就是之前谢景握住的地方,精铁打造的扶栏上,竟然被生生捏出了一个纤细的手印,看着触目惊心。
江图南咽了一口唾沫,不会是刚才被自己气得吧?
应该不至于,否则以那位的性子,早就上手揍人了。
那就是之前看到皇帝和易玄英的亲近模样……
江图南黑线,喂,说什么不在意,其实五内俱焚吧!
第66章 退亲
从回廊下来, 江图南匆匆回了议政殿。
还有不少积压的政务需要处理。因为朝中人手不足,再加上春闱开始, 这些时日几位重臣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内殿碰上夏德胜, 随口问道:“出去散步透气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遇到易尚宫了。”
夏德胜整理奏折的手一顿, 抬头表情复杂地看向他。
确定四周宫人和几位大臣都没有注意这边, 夏德胜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她身体好些了?”
不是他不想操心,自从发现他已经认出来她是谁之后,每次接近, 谢景都不会有好脸色,其冷戾程度, 回想自己之前办事犯了大错, 都没这么难看的脸色好吧。
让夏德胜不仅感叹, 唉,以前追随那么多年, 都没认识到, 主君竟然是那么别扭的性子呢, 难怪要变成女……咳咳, 不能想了。
“不就是觉得丢脸吗?”
江图南倒是觉得挺正常,他以前就这样子,面子大过天。
两人凑在一起“诋毁主君”没多久,旁边一起整理奏折的大臣转过头来,“两位说什么呢?”
“在说我看上眼的美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矜持。”江图南一边在书案上笔走如飞,一边回道。
夏德胜:……
那官员大笑着:“哈哈,那是因为江大人你太较真了。上次在崔府的宴席上,他们家小姐说回房拿了簪子,你竟然指着她的裙裾,说鞋子尖儿上有泥,必定是去了花园,而且泥色偏浅,内中湿润,显然是在花园待了很长时间,结果将人家偷会情郎的事情给掰扯了出来,你这般火眼金睛,哪家的小姐原意跟你多说话。”
夏德胜瞥了江图南一眼,心有戚戚焉。这家伙的眼睛是够尖的,自己整日里贴身服侍,才会发现真相,这家伙只是日常奏对,竟然就看破了。
其实一开始,夏德胜他们是真的相信了是走火入魔改变皇帝心性。慢慢地也习惯了皇帝的改变,甚至还觉得,这种改变也不差。如果没有那个名叫易素尘的女官来到御前的话。
两相对比,实在太明显了啊!
还好,除了他们两人,仿佛也没有别人察觉这件事。
夏德胜低声说着:“还是要小心,此事不可外传。”外臣不可能看破,重点要防备的是戴元策、孟子昊他们这些跟主君亲近多年的武将,其中还有几个大嘴巴的家伙。
江图南不以为然,“放心吧,不可能发现的。”作为谢景身边的智商担当,他很清楚兄弟们的智力水平。
夏德胜不仅精明细心,而且半年来贴身服侍。自己则是从蛛丝马迹上推断出来。别人根本没有这个亲密接触的条件。
在内殿忙碌完,两人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夏德胜叹了一口气,“刚才你看到她身体可痊愈了?”
“挺好的,很精神。”想起栏杆上的铁手印儿,江图南点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是心情似乎不太好。我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夏德胜随口问道。
江图南也没有隐瞒,将自己跟谢景的对话原原本本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