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战事结束,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亲热,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云舒忍不住好笑,在世人的眼光中,自己和便宜师傅都已经生、怀、流一条龙走完了,谁知道两人之间还是这么纯情呢。
肯定是因为她天天板着脸,要是能跟贤妃一样主动,咳咳,别想了。
对谢景的问题,云舒没有直接回答。
瞥见四周无人,夏德胜他们又隔得远,他压低了声音,对谢景说道:“把手伸出来。”
谢景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抬起手。
云舒握住她的手腕,将刚刚赢来的对戒中的一只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四周一片静谧,春天的风凉丝丝的,不远处是个贩售桂花糕的铺子,传出的香气飘散地很远,四周的空气都带着桂花的甜味。
莫名地有点儿小激动。
可这激动好像只属于云舒一个人的。
谢景只觉得戒指有点儿大,套在无名指上略松垮。抬起手,想要换一个指头。
“哎,别,不能换。”云舒赶紧阻止她。
谢景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云舒别过脸去,“你知道吗?戒指戴在这根手指头上,有特殊的意义。这跟手指上有一根血管,联通心脏。”所以代表着生死相许。
“不可能。”谢景一口揭破了这门伪科学。他战场上见过斩断手指的人,要是真联通心脏,早死了。
云舒真切体会到朋友圈转发养生鸡汤的大妈大爷被辟谣之后的尴尬心情,弄得他后续一锅心灵鸡汤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了。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朕说的是故事,故事!”
谢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有一句自动传到云舒心里头,【这算是什么故事,无聊!上次讲的那个云顶天宫,才是故事。】
云舒:……
自从某人气运降低,好像听到心声变得容易了,不过还不如不听呢。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谢景又想到,刚才自己问他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想要开口说,却情不自禁绕回到刚才他拿起自己手戴戒指的动作上。
这根手指头上有一根血管通往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有点儿加快。
手指头上凉凉的硬玉,仿佛带着一层特殊的热度,真的能传递到心里头一般。
她目光落在云舒手上,是不是自己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啊?
正纠结着,听见云舒小声问道:“听易将军说,你以前还会做甜点心?”
对上某人期盼的小眼神,谢景瞬间黑了脸:“我不会,我没有,你别瞎说。”
云舒:……
正好走到一处茶楼前。
众人干脆上了茶楼。
楼上人不多,云舒和谢景寻了个清净靠窗的位置坐下。其余人自动分散在四周。
店小二送上茶水小菜和诸般果品。
其中有一碟松子,谢景将碟子端过来,开始剥壳儿,不多时,剥好的松子仁就堆满了一小碟,没有自己吃,而是推到云舒面前。
难得她有这么主动献爱心的时候,云舒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来,美滋滋吃起来。
一边吃,笑道:“这下子不生气了吧。”
谢景淡然道:“你以后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生气。”
云舒懵逼,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近吃了什么?
谢景看着他呆萌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又没法直说,半响,闷声问道:“好吃吗?”
“嗯。”云舒应了一声,继续吃着。说起来,便宜师傅跟她哥哥剥松子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将这玩意儿当瓜子来剥。有内力了不起啊。
“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剥给你吃。”
云舒大喜过望,笑问:“以后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想吃都行。”谢景平静地承诺。所以往后不许在去别人那边偷吃了。
云舒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偷吃的罪行被抓包了,没有注意这份平静之下的暗涌,只有满心甜蜜。
四舍五入,这算是某人间接的告白吗?
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看,生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舒服的。
云舒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头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着天上闪烁着星辰,熙熙攘攘的行人,四处吆喝的小贩,各色声响汇聚成片。头一次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看了两眼,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戴元策带着一队禁军,正从下面的街坊中走过。
正巧戴元策抬起头,看到了皇帝熟悉的面孔,他吃了一惊。转头吩咐属下两句,然后匆匆上了楼。
“公子。”知道云舒不想暴露身份,戴元策拱手为礼。
云舒笑着招呼他在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今夜还巡查?”按理说以戴元策的品级,不可能干这种活儿的。
戴元策却不敢平坐,又怕泄露了云舒身份,只好将凳子往后挪了半截,勉强坐了。
“是上个月收到消息,有一伙江洋大盗潜入了京城。查了好久都没找到,近日便抽调禁军巡查了两趟。”戴元策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什么江洋大盗?”云舒好奇。
“这江洋大盗姓张,号称沙门鳄,是东部几个郡流窜多年的恶匪,专司盗墓,作案多年没有抓住。去年以来,京城的帮派圣龙堂不知道为什么,跟几伙盗墓贼发生了火拼,这才让他漏了马脚。”
圣龙堂,云舒愣了片刻,好熟悉的名字,想了半天,猛然醒悟,不就是书里提到的,原主在江湖上培养的势力吗?
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联系……不过圣龙堂的组织构架非常完备,之前原主也经常几个月不见人影的。
戴元策这个呱燥的家伙!谢景沉着脸色,泄愤般用力剥开一粒儿松子。
一声脆响传来。戴元策抬头望去,看清楚她在干什么,立时低呼出声:“哎呀,这种粗活儿怎么能交给易尚宫来干,仔细伤了手,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他把那碟松子从谢景面前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然后照着她刚才的样子,开始剥松子,投喂某人。
谢景:……
云舒本能地觉得不妥,却很快被戴元策接下来讲述的江洋大盗事迹吸引了注意力,吃着松子,连声追问:“然后呢?”
谢景:……
邻桌的夏德胜悄悄打量着这边,唉,戴元策这小子真是没眼色,虽然他不知道电灯泡这个词,却也觉得某人的存在格外亮眼,照得对面某人的脸色都发黑了。
戴元策正回答着云舒的问题,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玄天仙师驾临,普降甘露!”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遥遥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内功高手呼喝而出。
伴着喧嚣声越来越近,声势越发庞大,甚至很多茶楼中喝茶闲聊的客人都往窗边跑去,更有甚者,匆匆结账下楼,往前头人群涌去。
“这是什么?”云舒蹙眉问道。
夏德胜赶紧上前解释道:“应该是最近几个月热门起来的玄天观,出来做道场。”
玄天观也是京城老字号的道观了,自从大梁妙衡真人开始,天下间道门兴盛,京城有很多座道观。比较起奉天观这等高不可攀的皇家福地,这些分布在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道观就亲民多了,负责各种法事驱邪葬仪念经之类的营生,有些还兼售大力丸,驱邪丹什么的。
这玄天观本来也只是一座普通道观,最近因为来了一位清云仙师,格外灵妙,所以生意一下子兴隆起来。
“听说这位仙师不仅能驱邪改运,还能招魂做法,神通广大得很。前一阵子还治好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家独子的急病。”
自从紫虚真人之后,云舒对这些道门的神棍天然有警惕性,但也明白,在这个有气运玄学的世界,是真有一些神通之士的。
从窗口居高临下望去,伴着喧嚣声接近,远远可见十几人抬着高高的青竹编制的高架,最顶上端坐着一位长须飘飘,身穿道袍的道士,眉目还算端正,几分仙气,可惜肤色偏黑。此时他正一手托着白玉莲花盏,一手持着柳枝,沾湿之后,轻轻甩动,四周水花四溅。
旁边一圈道童呼和开路。
这架势,当自己是观音娘娘了吗?云舒嗤笑。偏偏四周有被水珠洒中的人都大喜过望,高声欢呼,仿佛沾了天大的便宜。
“听说这玄天仙师法力通神,尤其擅长招魂。”一些在茶楼上看热闹的路人议论纷纷。
“是啊,前一阵子城中乱党作祟,不少人身亡,去玄天观做法事,还能逝去的亲人说两句话呢。”
“我听说是还能回魂见上一面,可灵验了。”
“听说那观中还有一面水镜,能照彻人前生今世,更加玄奇。”
众人越说越离奇,云舒听得无语好奇。索性睁开气运之眼。
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好笑。真正有修为的高人,是完全看不见气运的。
眼前这清云仙师明显不是什么得道真人。
他气运还挺旺盛的,是浓重的青色,其中还透着一丝红,若是为官经商,也能有一番成就。
云舒多看了两眼,又察觉不对劲儿。在红云顶上,怎么好像还有一团东西。
看了半天才确定,那是一小团惨白半透明的云朵,仿佛是有生命一般,不停盘旋扭曲,仿佛是在吞噬底下的气运。
云舒惊诧,气运之上有黑云,是象征着要倒霉了,这半透明的白云是什么?之前看原书,也从来没听说过啊。
难不成这清云仙师还真有什么道行?
茶楼底下的人群已经走远了。云舒暗暗纳罕,时间还早,不如去玄天观看一趟。
第69章 秘书
一路往西, 穿过两条街,就看到了玄天观高大的匾额。
已经是晚上了, 这座不算华丽的道观依然人来人往不断, 可见生意之兴隆。
云舒带着众人进入,负责招待的小道童一看他衣着气派就知道是贵公子, 连忙上前招呼。
“不知道公子是要请我们观内的仙师做法事, 还是参拜神灵,驱邪祈福?”
“听说贵道观有通灵之能,引动亡魂与在世的亲眷见面。不知真假。”
“自然是真的,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们观中的法事是否灵验, 公子不如亲眼看看。”说话的时候, 小道童眼中闪烁自豪的光芒,还带着一点儿对“汝等乡下之人”的鄙薄。
云舒也不计较, 跟着他去了举行法事的后殿。
大殿还算宽敞, 只是上百人聚在其中, 也显得颇为拥挤。唯一宽敞的可能就是高台了, 只有两个中年道士,围着中央一处紫铜炉,紫铜炉旁边的桌案上摆着七八个纸人,上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殿内的百姓,看模样应该是七八户人家,来替身亡的亲人做法事。剩余的就是云舒这等观摩的好事之徒了。
只见两个道士手持桃木剑, 足踏七星步,念念有词,然后长剑一指,紫铜炉中暴起火焰,火焰越烧越旺。
“这不就是一个炭炉子吗?”沈月霜小声嘀咕了一句,冬天常备物品,有什么好看的。然而等看到后头的情形,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道士往桌案上一指,原本平躺着的纸人仿佛有了生命力,噗嗤飞起来就粘到了剑上。
“是剑尖儿粘着胶吧?”沈月霜小心翼翼道。。
夏德胜摇头,“刚才那桃木剑并没有完全碰触到纸人。”他这等会武功的目力精湛。
然后道士缓慢挥剑,带着剑尖儿的纸人飘飞到铜炉上方。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纸人竟然没有立刻落入炉子里,反而飘飞在上头悬浮着,手脚乱晃,宛如生灵附身。
“乱世烘炉,生魂往返。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跟你儿子叮嘱吧。”道士指着台下一户人家,语速急促。
那户人中白发苍苍的母亲看着铜炉顶上飘荡的纸人,正在摆动不止,带着熟悉的生辰八字,刹那间热泪盈眶,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我的儿啊!”
可惜扑上去说了没两句,那纸人最终落到了铜炉里头,灰飞烟灭了。
道士立刻安慰道:“你儿子已经再无遗憾,投胎转生去了,你也不必太悲恸。”
之后如法炮制,不到半个时辰,几户人家的法事都做完了。
四周围观之人无不震惊,对这沟通阴阳的神迹议论纷纷。几个跟逝者亡魂沟通过的家属则满脸悲痛又满足,相互搀扶着出了大殿。
从玄天观出来,夜色已深。云舒一行往宫里走。
路上,沈月霜对刚才的惊悚场面念念不忘,“那道观真的能沟通阴间,与亡者对话吗?”
谢景道:“未必,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罢了。”民间道观的神通,大都跟江湖骗子招数没什么两样。
沈月霜也知道,但还是道:“这玄天观只怕跟那些普通道观不一样,说不定真是跟奉天观一样,是有大能的仙人在呢。”
谢景不置可否,她是绝不信那玄天观能沟通阴阳的,这种逆天的能耐,只怕连妙衡真人都做不到,但那晚的场景确实让人疑惑。
这份疑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见到某人的时候。
一大早,谢景去了殿内,就看到云舒正在摆弄一柄桃木剑,手里拿着一块皮毛,用力摩擦着。
“你在干什么?”谢景诧异。
“在研究摩擦生电的科学。”云舒一本正经回答,手里头的工作没有停下。
再看桌案上摆着的小巧精致的纸人。谢景立刻明白了,“你是在效仿之前那玄天观的法事?”
“是啊。”云舒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把桃木剑往纸人上头一搁。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纸人摇摇晃晃,竟然真的被桃木剑吸引了起来,可惜只是起了一半,就又重新跌落回去。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云舒将桃木剑搁下,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儿?”谢景惊诧。
“摩擦生成的静电感应而已。”云舒解释着。那玄天观的桃木剑上头可能涂抹了些化纤粉末,而所用的纸人,多半是更加轻薄也耐火的材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