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绝——喜崇
时间:2020-05-01 09:37:20

  她吃了几颗草莓,问徐观:“可以放一下吗?”
  徐观头也没抬:“可以。”
  塑料的草莓盒子底部还有些水珠,杨果把它放上小桌,从包里掏出金桥,叼一根在嘴里。
  几分钟后,徐观把工具放下,抬头道:“好了。”
  他猛然对上她的眼神,女人化着精致的妆,自然款的假睫毛忽闪了一下,眼球是深蓝色。
  她近视?他想。
  杨果偏头点烟,同时弯身,要从摊位上拿手机。
  她的右腿稍稍往前,弯腰的瞬间突然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往他那边倒了过去。
  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有点像薄荷的味道,但又带着醋栗叶的酸涩。
  徐观下意识皱眉,微微侧身躲开,一只手却不自觉撑住了她的肩。
  及腰长发从杨果的肩头流泻下来,穿过他的手,凉凉的,有莫名的温度。
  杨果的手往桌上用力一撑稳住身形,单薄的小桌顿时倾斜了一下,手机从左至右顺利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她悄悄翘起嘴角,说:“谢谢。”
  然后站好,捡起手机,抬头时笑意已经消失,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裂缝。
  “怎么办啊?”
  徐观站了起来,接过她的手机端详,片刻后说:“只是外屏碎了,还好。”
  杨果说:“那怎么办啊?”
  徐观说:“什么怎么办?换屏啊。”
  “你不负责?”
  “我这儿换不了。”
  站起来的男人非常高,杨果本身已经接近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却也矮了他半个头。
  但他身形竟然微微佝偻,杨果看在眼里,揣进衣兜的那只手微微攥紧。
  徐观把手机递给她,杨果不接,一手懒懒挟着烟,“你换不了,就不管了?”
  徐观说:“你自己没站稳。”
  杨果朝他吐出一口烟雾,“还不是得怪你摊位摆得太低了。”
  “行,”徐观低头,盯着她脚上那双黑色高跟,笑了一声,“我赔钱。”
  “不要你钱。”杨果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鞋尖碾灭,露出底部一抹红色,又转了语气,“怪我没站稳,碎了你生意,该我请你吃饭。”
  徐观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这时才清楚看到,她带了一副蓝色的美瞳。
  “什么道理?”
  杨果说:“没什么道理,我乐意。”
  “你要换屏,我可以付钱。吃饭没有时间。”徐观坐了回去,开始收拾摊位。
  “今天没时间,明天也行,明天没有,后天,大后天,我等你有时间。”
  “那你等吧。”徐观把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机壳、自拍杆收拾好,从小桌下面拖出一个陈旧的帆布口袋,一股脑丢了进去。他动作有些重,稀里哗啦的声音惊动了隔壁卖盆栽的小妹。
  桌上此刻就剩下一盒草莓,边沿的水珠流到盒底,在桌面白布上浸出几滴深色的水痕。
  杨果一直没有动作,徐观问:“还要不要?”
  她笑了笑,说:“不要了。”
  徐观拿起草莓,递给旁边买盆栽的小妹:“不嫌弃的话,送给你。”
  是最贵的那种巧克力草莓,个儿大又新鲜,在夜色中散发出好闻的清香,小妹虽然馋,但看了眼直挺挺站在那儿的杨果,还是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谢谢,你们自己吃啊。”
  徐观一转头,扬手将草莓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堆。
  他离开之后,露出这一块儿颜色较浅的地面,与旁边被油污浸染过的地方有一点微弱的差别。
  杨果站在原地,静静抽完一支烟,走到垃圾堆,一颗一颗把散落在外摔坏的草莓捡回了盒子里。
 
 
第4章 
  接下来的一周,杨果没再去找徐观,倒不是因为那晚的不愉快,只是她又开始忙工作了。
  预约前往新西兰的客户即将出发的时候,出了些问题,原本要全程陪同的薛欣老家遇上急事,来找杨果请假,小姑娘说着说着话,眼眶都红了,杨果自然只能放她回家。
  薛欣走了,程鹏要守店,这样一来,就得她亲自去新西兰进行陪同了。
  这种方式其实一开始是从杨果在澳洲的个人业务发展出来的,小众高端旅行定制,可全程陪同,送精心制作的vlog,针对想要出国游,但又不想跟大型旅游团,也不会英语的群体。店里虽然发展出了无需陪同的线路和方案,但总有不差钱又爱热闹的主儿要求这一款。
  这回去新西兰的是三个人,一对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以及一个男生。杨果上午提前四个小时就到了机场,没想到三人到得比她更早,兴奋感显而易见。
  他们进了贵宾等待厅,杨果又将策划捋了一遍,同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调整。
  夫妇中的女生叫孟媛,长得很可爱,开始说自己第一次出国,不会英语很害怕,她老公是个胖胖的男生,全身上下挂着名牌潮牌,将老婆抱进怀里哄着,新婚的甜蜜展露无遗。
  剩下那个男生在一边嫌弃地看着他们,“姐,差不多别装了啊,我鸡皮疙瘩都要抖落了!”
  孟媛暗自翻个白眼,继续嗲声嗲气跟老公撒娇,男生受不了了,拉着杨果去买咖啡。
  他们买的晚班机,高大的落地窗外,夜幕笼罩着停机坪上的数十架飞机,静静闪着红色的灯光。男生帮杨果付款,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孟川。”
  杨果看客户资料时就知道了,见面时四人也互相介绍过,但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他的,说:“你好,杨果。这一周多多指教了。”
  为避免尴尬,她首先开启话题:“你也是第一次出国旅游?”
  孟川一撇嘴,极为不屑地开口:“当然不是,你们店员不是看过我们的护照吗,可都盖满一本儿的戳换了一本了。可别听我姐瞎说了,她就喜欢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当我不知道她以前在欧洲酒吧蹦迪的时候呢。”
  杨果有些呆滞,不太明白这操作是什么意思:“……那他们都结婚了,你姐夫连这也不知道吗?”
  孟川说:“我姐把这憨憨牢牢掌控于股掌,撒点小谎给自己造人设这种事,简直信手拈来。不过他俩感情好也是真的,要不是我就这会儿学校比较闲,我才不愿意跟他们出来当电灯泡呢,还好姐夫也是个懒的,找了私家团,我就要求说来个妹子……”
  一打开话头,孟川就停不下来了,在他抖落出自家祖宗三代的底细之前,杨果打断道:“咖啡来了。”
  要坐长途飞机,她穿得很休闲,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露出耳廓上一排亮闪闪的钻石耳钉。
  孟川思维跳脱,突然问:“姐,打耳骨痛不?”
  这就叫上姐了,杨果翘起二郎腿,一手拿着咖啡往后一坐,“不痛。你多大?”
  “我22了。”孟川眼睛亮亮的,身体往前倾,“姐你多大?”
  杨果微笑:“我18。”
  “嗨!”孟川一拍大腿,“我就搞不懂你们女人了,年龄这么重要啊?我就喜欢比我大的,小姑娘,幼稚。”
  杨果没忍住,嗤笑出声,众所周知,同龄的男女之间,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女生更为成熟的。她问:“交过女朋友没有?你就知道女生幼稚了。”
  “当然交过。”孟川双手掠过两侧头发,做个了潇洒帅气的姿势,“我这么帅,学校里追我的人可都能一路排到渤海湾去。”
  接着他又问:“那姐交过男朋友吗?”
  杨果笑而不语。
  此时距离起飞尚早,孟川一张小嘴儿叭叭个不停,杨果这回出来忘记带书,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毕竟陪客户,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孟川这人倒没有很多年轻人的坏习惯,跟她聊天时手机一直放包里,看都不带看一眼,他问杨果:“姐,你是不是抽烟?”
  杨果挑眉:“怎么?”
  “你拿护照时我看见烟盒儿了。”
  杨果伸了个懒腰,说:“进都进来了,还想来一根儿?”
  孟川这才意识到北京机场早就关闭了室内吸烟区,懊恼地一拍脑门儿,“唉,这禁烟令可真烦。”
  杨果说:“小小年纪,还学会抽烟了,自己抽就算了,别经常去祸害别人。”
  孟川说:“烟民没资格说这话啊。”
  其实杨果虽然瘾大,但平日里还是尽量注意了,公共场所或者有小孩在的地方,她都控制得好好的。
  两人又坐了半天,杨果还是决定去买本书。
  机场的书店可选择的不多,她随意拿了本国家地理,回去时头等舱已经可以登机了。
  孟川的座位紧挨着她的,坐下后他想换鞋,看了眼杨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姐,你……你要不先回避一下?”
  杨果说:“第一次坐飞机?赶紧换吧。”
  孟川挠挠头,还是害羞,挤出一句:“那个……我有点汗脚……”
  杨果摆摆手:“我也汗。”
  孟川盯着她脱掉帆布鞋的脚,这冬末的天气居然也没穿袜子,涂了黑色指甲油,脚掌纤长,白皙干净,哪有汗脚的样子。
  不过也不好再磨蹭了,否则显得自己娘们儿唧唧……他稍微偏偏身,尽量用身体挡住自己的脚,迅速脱掉鞋把脚塞进了拖鞋里。
  他其实平日里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但是杨果……孟川用眼角余光偷瞄身边安静坐着看书的女人,不想对方刚好转头,他立刻掩饰性地招手叫来空乘,自己也不知道要求了些什么,耳根都红了。
  他家境很不错,实际上杨果这样的长相,在一众他从小接触过的女生里真的算不上多漂亮,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老忍不住看她。
  她身上有一种……有一种很矛盾的,但并不奇怪的气质,是那些同龄的女生比不了的。
  另一边孟媛正拉着老公撒娇,黏腻的声音几乎承包了整个商务舱,孟川拂掉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又在心中加了一句——更是他这个热爱在对象面前装模作样的两面派老姐比不了的。
  这段时间没有大型假期,但新西兰旅游还处于旺季,商务舱坐满了,又听说头等舱好像坐了个什么明星,隔壁的孟媛极其兴奋,一会儿要签名一会儿想去合照,被空姐拦下后闷闷不乐找老公出气,悉悉索索闹腾了一晚上,杨果自然没有睡好,捱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到达时差点觉得自己要猝死。
  但这一天还有行程,暂定是从基督城出发,沿冰河河岸前往格雷茅斯,车程大约五个多小时。
  本来可以坐火车的,但既然杨果代替薛欣来了,就修改成了自驾游,四人从机场接待人那里取到订好的车,杨果洗了把脸,买来续命咖啡,认命地开始旅程。
  这时候新西兰的早晨还很凉,杨果却只穿单件卫衣,孟川坐在副驾驶,还裹着在北京时的亮色棉服,问她:“姐,你不冷啊。“
  杨果戴着墨镜,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方向盘把得稳稳,“习惯了。“
  开了小半天,杨果在路边休息站停车,三人闹腾着去便利店买吃的上厕所,杨果抻抻腰,去到一边抽烟。
  刚点上吸了一口,有人凑过来,猛地一拍杨果的肩:“诶!给我来一口。”
  杨果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孟媛。
  她有些惊讶,但还是下意识抽出支烟递给她,孟媛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来一口,你不介意吧?”
  她确实不介意,以前刚学抽烟的时候,自己总抽不完一整根,但澳洲的烟很昂贵,她怕浪费,总是跟关系近的同性共享。
  孟媛深深吸了口,吐出一条直直的烟雾,同时贼眉鼠眼往后看,老公还不见身影,于是抓紧时间又吸了口,才如释重负般说道:“不知道为啥坐飞机的时候就特想抽,想了一晚上,可憋死我了。还好胖胖闹肚子,不然连这一口都没得享受。”
  她穿着毛茸茸的嫩粉色羊羔绒外套,美甲的颜色也是可爱的红粉,夹烟的姿势却极其熟练,另一只手把玩着杨果刚买的防风打火机,指尖灵活转动,俨然一个混迹烟民世界多年的社会老妹。
  杨果:“……”
  “你老公不知道你抽烟吗?”她问。
  “当然不知道了!”孟媛眼睛瞬间瞪大,惊恐万分地回道:“怎么能让老公知道自己的女人抽烟呢?”
  “但你抽啊,不说的话,被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再说呗,但这种事儿当然能瞒就瞒,没得闹些麻烦。”孟媛忍不住最后吸了一口,才把烟还给杨果,又离她远了些,掏出两个小瓶子,一个往嘴里喷,一个往身上喷。
  “胖胖一般拉屎十五分钟,差不多了,你要买些什么吗?”
  杨果看着她瞬间调整回乖乖粉□□孩的模样,说:“……不了。”
 
 
第5章 
  今天的行程主要在路上,沿途在虹鳟鱼的栖息地林登湖、城堡山以及亚瑟隘口国家公园停车游玩,抵达格雷茅斯后时间刚好,杨果带他们去预先订好的餐厅吃晚餐,之后前往博饼岩欣赏日落。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次游览福克斯冰川、瓦纳卡,到达了皇后镇。
  皇后镇是极限运动的集中地,孟川拉着姐姐夫妻俩去跳伞,被残忍拒绝后,来找杨果求安慰。
  但杨果也不给面子地回绝了。
  她陪同的费用本身就需要客户负担,因此途中跳伞、蹦极这一类消费较高的活动都会选择不参加,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当初在澳洲打工旅行期间,每换一份工作就要约上三五驴友满半球乱转,除了南极,南半球大概也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了。
  孟川因为即将进行人生中第一次跳伞而紧张不已,听说跳伞可能会体验到高-潮……正兴奋着,从前台进入的地方出来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帅哥,他一见杨果,立刻热情十足地冲过来抱住她高喊:“Af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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