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一家五口在这张床上一同睡了好几日,戚游一直无比规矩。夜里三个孩子突然醒来,睡在最外侧的戚游总能第一时间醒来,然后处理好。
有好几次,曹觅还是白日间听孩子们提起,才知道夜里戚游给他们喂过水把过尿。
所以虽然此时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但曹觅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适和害怕。
但就在她爬上床,右手刚刚撑到戚游身体另一侧时,戚游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问道:“怎么不去将三个孩子抱过来?”
曹觅整个人僵在当场。
她尝试着想要先越过戚游,到床里侧去,但戚游直接屈膝,阻挡住她的动作。
曹觅只能维持着悬在他上方的姿势,尴尬地笑了一声,硬着头皮回道:“王爷说笑了。天晚了,再把孩子抱来,怕是孩子受不住折腾。”
“原来是这样?”黑暗中,曹觅很难分辨出戚游面上的表情,但却能从他微微上扬的语气中,判断他如今心情似乎……
还不错?
曹觅于是“呵呵”陪着笑了两声,想着干脆想下床吧。
可是戚游直接一手揽上她的腰,阻了她后撤的退路,令曹觅一时间进退不得。
“王妃不睡吗?”戚游又出声,“这么晚了?你还想到哪去?”
“不是……”曹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她如今直挺挺地悬在戚游上方,想要进到里侧,要么戚游放下腿让她过去,要么她就免不了要贴着他的胸膛和大腿越过去。
僵持了这么一会儿,曹觅决定干脆破罐子破摔——
贴着就贴着吧,也指不定是谁占便宜呢!
她心一横,也不管戚游刻意屈起的长腿了,直接撑起身体,贴着戚游就翻到里侧去。
哪里想到北安王根本不想这么放过她,曹觅一躺下,他也顺着曹觅的力道,直接翻身覆到了她上方。
曹觅整个人直接僵住,正要将自己早先在厅中想好的借口说出,就被北安王先发制人地捂住了唇。
“你在调查夏临?”
双唇被他的手指按住,曹觅只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管家重新查了一遍账,府里的支取收益没有太大的问题。”戚游顿了一下,“她动了你的东西?”
曹觅认命地又点了一下头。
她知道自己的行动可能瞒不过这家里的主人,但没想到戚游连这种事都知道了。
过了一阵,戚游又道:“这件事你如果想自己查,我这边暂时就不插手了。不过……你在京里的铺子舍了也好,你且记着,开春后,我们就要离京了。”
曹觅愣了一瞬,再顾不得唇上的桎梏,开口问道:“我们?离京?”
“嗯。”戚游点头,轻声解释:“……就封。”
“回北安?”曹觅试探性问道。
在这个朝代,王爷的封号就是他们封地的名字。戚游的爷爷是当时天子最疼爱的小儿子,北安是他千挑万选送给小儿子的礼物。它位于京城的西南方向,周围山青水绿,民风质朴。
王位世袭,戚游身为这一代的“北安王”,就封自然是回到属于他的北安一带。
但听她提起北安,戚游却摇了摇头。
他情绪蓦地有些低落,低声道:“北安……回不去了。”
曹觅愣住,下意识追问道:“不是北安?那我们要去哪里?”
戚游翻身,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开口。
四周安静下来,氛围突然变得十分压抑,曹觅只能听到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她略微屏息,而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与戚游的呼吸频率对上,将自己的声息隐藏在戚游的呼吸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她以为戚游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枕边人突然轻轻回了一句:“还不知道,但很有可能,要去北边。”
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面容,曹觅却能想象他目前低落的神情。有那么一瞬,她居然想把手放上戚游的头顶,像安慰家里三个熊孩子一样,安慰一下这个无坚不摧的战神王爷。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胆量,只低声应道:“好,我们一起去。”
寂静的冬夜里,月色和暗香都被阻在帐外。身旁的男人与她靠得极近,身上是一股带着灰烬焦味的冷香,但冷香之下,又隐隐带着一丝,晚膳时在她劝说之下,勉强喝下的牛**气,危险又香甜。
男人似乎愣了一瞬,半晌后似有若无地呢喃道:“嗯……一起去。”
第21章
隔天清晨。
曹觅醒来的时候,戚游已经离开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跟一个成年男子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曹觅后怕地拍拍胸口,这才起身准备洗漱。
到了下午,她唤来东篱,问起了夏临那边的情况。
自从昨晚得知曹觅决定将她放出府后,夏临似乎真的放下了府中的事。她甚至主动找到南溪,与她开始了最后的职务切割。
曹觅皱着眉头,“昨晚我听她说,她在王府外有一个一直在等她出府的竹马,想来,她是早就做好了出府后的安排。”
东篱点点头,附和道:“是,奴婢看着,夏临是真的希望早日出府的。”
曹觅便点头提醒道:“既然如此,那她必定会在离开之前,与陈康那边做好了断。陈康与赌坊约定的半月之期还剩不足三日,你吩咐那边的人,这几天一定要盯好了!”
东篱行礼领命,“奴婢知晓。”
第二日,陈康那边果然出现异样。
东篱来报,有人撞见陈康与夏临在府中偏僻处说了好一会话。约莫一刻钟后,陈康捧着个精致的木匣离开。
曹觅知道机会来了,便随口杜撰了个借口,要直接上陈康房中搜查。
她带着东篱一行来到陈康门外时,陈康正阻在自己房门口,不让北寺等人进入。
见曹觅到了,陈康脸色大变,忙随着众人俯身行礼,掩饰自己面上的错愕。
曹觅让众人起身,对着还懵着的陈康与夏临等人解释了一句,“我房中丢了一盒子首饰金银,正派人找着,却听人说陈管事今早手中便捧着个精致的木匣子?”
陈康身子一抖,急忙跪下辩解,“王妃明察,小,小人的木匣,怎,怎么可能是王妃的首饰盒子呢!”
曹觅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急着过来,想要还陈管事一个清白。”
“这,这……小人……”大冬天里,陈康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了冷汗。
他失了言语,只知呆呆地重复:“小人确实是清白的。”
曹觅笑了笑,“我知道,那陈管事便让开,好叫北寺进去将那木匣拿出来,叫大家看个明白。”
夏临皱着眉上前,劝道:“夫人……陈管事是府中的老人,哪里可能做出偷窃的事情?这几日在您房中伺候的也就是桃子和东篱这一波人,奴婢觉得,还是尽快派人往婢女的院子里……”
“那边我已经叫人过去了。”曹觅转头看她。
夏临此时面色有些惨白,再不复往日的镇定。这也让曹觅越发确定,今日的行动是真踩到他们的痛处。
有了曹觅坐镇,陈康跪下地上不敢动弹,北寺顺利地破门进入。
房中霎时传来翻动东西的响动,过了好一阵子,北寺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回到院中。
夏临见他出来,马上说道:“这种粗糙的东西,怎么会是王妃房里的东西?”
曹觅直接吩咐道:“打开。”
北寺答了声“是”,便直接将盖子拉开。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两掌长的木匣子中,居然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屏着呼吸,一时忘记了说话,只有跪下地上的陈康哭着膝行了几步,涕泪横流地喊了一句,“王妃,王妃,小人糊涂啊!”
曹觅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到夏临喝了一声,“好你个陈康,没事在屋中藏个空木匣做什么?累得王妃凭白跑了一趟!”
她这句话听似斥责,实际上提醒了陈康——匣中是空的!
陈康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直接转口道:“是,是小人糊涂!小人平时就喜欢这些好看的东西,看,看这个匣子别致,就,就直接藏下了!”
想明白后,他的声音中暗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小人有罪啊!竟劳动了王妃大驾,小人有罪啊!”
曹觅胸中怒火翻腾,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是下人没看清楚,就禀告了上来。不过经过这番查探,倒把陈管事的罪名洗脱了,也不算白跑。”
“这样……”曹觅想了想,道:“南溪,你带着陈管事到前院,请个大夫过来为陈管事看看,今日他受了惊吓,别害了什么病才好。”
此时陈康瘫坐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面上又笑又哭,看起来倒真像害了疯病一般。
南溪上前行礼,口中道:“是。”
曹觅便点点头,“嗯,其他人随我回院中再找找吧。天网恢恢,我就不信真能让那硕鼠跑了不成?”
她说完,当先转身出了院子。原本聚集在此的下人们也跟随在她身后,纷纷退出。
一时间,原本挤下了好几十号人的陈康门前,一时间又变得空空荡荡。
夏临心中似乎藏着事,拒绝了一个想要过来搀扶她的婢子,一个人走在队伍后面。
拐进长廊之后,她突然停下,倚着廊柱对着拐角后的影子嗤笑了一声,“呵。这些年来,无论我如何旁敲侧击,想要拉你入伙,你都无动于衷。我原想着你是真的无欲无求呢,怎么今日居然愿意出手帮我?”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一个笑话般,又道:“莫不是终于记挂起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了?”
身后的人显然不愿与她多说,见她堵在长廊入口,干脆绕路离开。
临走前,她冷冷留下一句,“蠢货。”
夏临站在原地,半晌捂着嘴冷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林淼 10瓶;维他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陈康坐在屋内取暖,不时往门外张望。
好不容易见到南溪进来,他赶忙凑上前,陪着笑询问道:“南溪姑娘,我,我可以先回去一趟吗?”
南溪朝他笑笑,安抚道:“陈管事,药还没煎好呢,得劳您再等等,喝过药才能走。”
“这都两个时辰了,药还没煎好吗?”陈康有点着急,“那我回房换件衣服总行了吧。方才出了身汗,怪不舒服的。”
南溪微张着嘴,反应过来,“是我疏忽了。”
她说完,朝外喊了一声,唤来一个小厮,为陈康准备热水和新衣。
陈康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后赶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
“陈管事。”南溪突然严肃下来,“照顾你可是王妃亲自吩咐的,你这么回去若在路上染了风寒,我该如何向王妃交代?还请您稍安勿躁,等喝过药,我自会亲自送您回去。”
她这样一说,陈康便知道自己此刻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想到这里,他心火直冒,当场就想发作,但终究是顾虑了什么,一甩袖子坐回了椅子上,冷笑威胁了一句:“知道你们几个是王妃面前的红人,我不敢惹你们。但南溪姑娘,只盼望你永远得势才好。”
南溪没有理会他,径直离开。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南溪才接到曹觅那边传来的新命令。
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婢女将早就熬好的药端上,进门直接给陈康灌了下去,便带着人往曹觅的院子去。
陈康憋了一肚子火,一路上几次对着南溪喝骂威胁。
南溪不理不睬的态度反而助长了他的嚣张,他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话语,仿若南溪跪在他脚下求饶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等到进入厅中,陈康才发现后院里所有叫得上名的下人都齐聚在厅中。他们垂着头,似乎专门在等候他到来。
直到了此刻,他的心跳才漏了几拍。
南溪带着他穿过大厅,一直来到曹觅面前跪下。陈康无意中抬头,正与曹觅沉静的眼眸对上,害怕的情绪终于像附骨之疽,一点一点缠上他的脊柱。
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尝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曹觅并没有当场发难,而是摆手让他们起身,又状若关心地问了一句:“陈管事可好些了?”
陈康僵着脸扯出一个笑颜,“小人命贱,轻易死不了,劳王妃挂心了。”
“嗯,看起来比晨间是好了许多。”曹觅点点头,“那陈管事应该可以解释解释这些账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她从身后东篱的手中,接过几本账薄,随意翻阅了起来,“七月十三,入账白银三十两。九月十五,白银四十两……”
厅中安静,一时只有“哗啦”的书页翻动声和曹觅清冷的音色,吵得陈康耳边嗡声作响。
他愣在当场,“这,这账薄……”
曹觅笑着解释道:“是北寺早上进屋找木匣子的时候,顺手拿来的。”
其实她早与北寺通过气,让北寺进入陈康房间之后,除了找木匣,一定要注意其他重要的物什。
北寺早上在房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把陈康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木匣,还搜出账本和金银首饰若干。
只是当时他无法看出账本的蹊跷,这才没有当场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