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的军权吗?!”
谢孤舟心中一动。
……
第37章
薛明珠没想到谢孤舟最后没有成为她的义兄, 反倒变成了她的师兄!
这让她愣了好久。
也不知道在她父亲的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竟让义兄变成了师兄!不过, 师兄就师兄吧,也是可以的。反正, 她也只是找个借口可以让薛家明正言顺的照顾谢孤舟而已。
在古代, 天地君亲师。
师的地位是仅次于亲人的。
也是很重要的。
只是,谢孤舟无论如何都不肯住在薛家,一定要住在那个泥草房里,薛明珠也劝不动他。好在, 薛父将李三给给了谢孤舟才安了薛明珠的心。
谢孤舟原本连李三都不想要的, 可是, 却被薛宗羲借着机会对他私上香炉山打猎一事好好的训了他一顿,谢孤舟只能乖乖的听训。
长者赐不敢辞!
最后,谢孤舟只好收下李三,带了回去!
他的泥草房虽然卧室只有一个, 却是有两个炕的,李三可以睡在另一个炕上,中间隔一个帘子, 也勉强能分出两间来。
回去的时候,谢孤舟遇上了想要来帮他作饭的云母, 谢孤舟羞涩的表示,不用麻烦云母了,他师傅派了人来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云母这才知道, 谢孤舟拜了薛宗羲为师,日后要跟着薛宗羲继续学业。
薛宗羲不放心他一个人,因此,将李三给了他。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
云母有些迟疑道。
李三憨厚的笑了笑,“我自小是我娘带大的,洗衣做饭,我都会的……”
云母想起了山洞中的那碗肉粥,那几乎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肉粥了,心中顿时放心了,“那太好了,你有人照顾,我们就放心了。”
谢孤舟有人照顾,云母自然也就不会再逗留,便离开了。
回去后就与云父说了。
云父愣了半响,叹了口气。
薛宗羲这个人……非一般人也。
能在流放的路上保住家人还保能住身家,这就非一般人能作到,这其中的胆识谋略都是一等一的。
来到宁安后,又迅速得到了宁安将军的青睐。
他是他们这批来宁安的流人中,混得最好的一个了。
像是他们云家有心想要帮助一下谢孤舟那个孩子,也只能是让云母隔三差五的去帮忙做顿热乎饭菜而已,像是这样大手笔的送个人过去,包揽下谢孤舟所有的衣食住行,是不行的。
连他们家都是在指点下,才知道去府衙领救济银子渡日。
“有人照顾就好。”
云父点点头。
他们云家也要努力好好活着,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那一天。
云家人的脸上也焕发了新的生机,充满了眼待。
唯有云若薇一脸的不开心,粉面泛白,心脏一阵阵抽搐。
这薛家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从老的到小的!
可是,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薛明珠这个人啊……她明明上一世时,因为淋雨发烧又被庸医误诊死了。薛家的薛成林在寻人时遇狼,虽然勉强留下一命,却也落下了残疾。虽然上一世时,也有这个李山。
薛家没有搭上王朔、也没有成为宁安将军的幕僚。
因为薛明珠的死和薛成林的残疾,薛家很是消沉,远没有现在这般红火。
这一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对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谢孤舟。
是因为谢孤舟救了薛明珠。
为什么?
上一世时,明明谢孤舟与薛明珠并没有任何交集的,为何这一世,谢孤舟会与薛家这般亲密?
为何与谢孤舟家亲密的是薛家,而不是她云家呢?!
云若薇满眼不甘。
她不会放弃的!
……
薛明珠最近的心情很好。
脚上穿站谢孤舟送的鹿皮短靴,身上穿着薛母的爱心棉衣,宝蓝的松江布里厚厚的续了新棉,上身短袄配马夹,下身是同色的棉裙,衣领、袖口都用银白的绣线绣着精美的云纹,头上扎着双环髻,发髻上系着两个小巧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呤呤”的清脆的铃音,俏丽又甜美。
她正站在青砖铺地的院子里,忙着将晒好的菜干收回来。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怕是要下雪了。
若是,雪落在这些菜干上,这些菜干该发霉不能吃了,那可太可惜了。
宁安又下了几场雪,这天就更冷了,简直滴水成冰。
听说,宁安附近的几条河都已经封冻了。
她娘早上出去想要买条鱼回来,却是空手而归。
不只如此,这街上的蔬菜也一天比一天少了。
听薛父说连将军府上的青菜也越来越少了,倒是肉食越来越多。
今天,是谢孤舟来上她家上课的日子,她娘也没买到鲜鱼,正犯愁做些什么好吃的呢,薛明珠觉得是她的菜干上餐桌的日子了。
她家这些天也都没有吃到过新鲜的蔬菜了,再吃肉,她就要上火了。
她决定给大家露上一手。
不过,不管做什么,这些菜干都得先泡上。
薛明珠哼着小曲,端着菜干往厨房而去,甜美动听的曲调伴清脆的银铃声飘入书房,让正襟危坐听学的谢孤舟不禁有一丝分神,嘴角微微上翘。
他的课业很繁重。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他还要跟着自己的师傅学习帝王之术。
他仍记得,他第一天上帝王之术的课程时,师傅就问了他一个问题。
问他最初之时是如何看待他的?!
谢孤舟沉吟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是贪官。”
薛宗羲也不生气,似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点点头,坦然道:“我是贪官。”
“为什么?!”
这句话,谢孤舟终于问出了口。
以薛宗羲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为何偏偏要做贪官?!
知薛宗羲没有祸害百姓,谢孤舟才渐渐放下了对薛宗羲的成见。
“你知道王朔吗?”
薛宗羲不答反问了谢孤舟一个问题。
谢孤舟自然是知道的。
能力有、人品好,可是,却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谢孤舟皱着眉,“您是想说在官场,无官不贪,若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连为百姓做事的机会都没有?!”
薛宗羲笑道:“做为百姓,我自然是希望朝中全是清吏。可事实却是,历朝历代,官场贪污层出不穷,从未彻底根除,只有贪多或贪少之别。”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又一个问题被扔出来。
谢孤舟剑眉微蹙。
他自是知道贪污屡禁不止。
什么千里当官只为财……
熟读圣贤书的谢孤舟一向认为是他们人品有问题,“修身不够!”,谢孤舟的脸上是深深的厌弃。
“是人性使然!”
薛宗羲淡淡道。
“贪婪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会有!对应的东西都不同!有人是色、有人是欲、有人是名、有人则是钱……”
“人性确实可以通过修身来压抑克制,但是……”,薛宗羲抬眸看了谢孤舟一眼,“这世上又有几个孔圣人……”
孔圣人几千年也才出一个。
这是不现实的!
“若你只是平头百姓,那你可以继续抱有这种天真的幻想,我绝不会教你这些。可是,若你要成为一位帝王,你就要正视人性、合理的使用和引导它,而不是一心想要灭绝它……“
”那是佛祖要做的事情……“
薛宗羲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
”清官你要用,贪官你也要用!“
”有的时候一个有能力的贪官要比一个没有能力的清官更重要!“
“身为一位帝王,要懂得取舍和衡量。”
“万物皆为棋子,而你……是棋手!”
师傅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宛如醍醐灌顶一般,六窍皆清。
往日总是疑惑的问题,竟然就这般轻松的迎刃而解了。
甚至,让他联想到了更多……
这些,是他父亲永远不会告诉他的道理。
不是父亲不说,而是,父亲学的是臣子的之道,并不钻研揣摩帝王心术。
却没想到他的师傅竟然精于此道。
师傅说他的性格过于正直坚毅,要让他跟着他学习,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不动声色间揣测人心,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回京去与那两位世子相斗,夺取帝位。
而只有夺取了帝位,他才能报谢氏一族的血海深仇。
为了这个目标,他会尽一切努力学习。
越跟在师傅身边,谢孤舟就越感觉到自己的不足,只可惜,师傅身为宁安将军的幕僚,所教他的时间实在有限。
这个问题,薛宗羲自己也感觉到了。
今日授课完毕后,薛宗羲开口道:“孤舟,我公务繁忙,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耽误你的学业。帝王之术你继续跟着我学习,而四书五经和君子六艺方面,我已经拜托了宁安将军,让你入府与将军的三公子共同向学习……邓将军已经答应了。”
谢孤舟愣了一下,眼波微闪,“现在就开始了吗?”
薛宗羲笑眯眯的反问道:“不然呢?!”
有许多事情都要早做准备的。
谢孤舟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力量,宁安将军……会是个合适的人选。
……
第38章
今天是谢孤舟去宁安将军府进学的日子。
李山生怕误了时辰, 早早的就起了伺候着谢孤舟用了早餐,披了银狐大氅,套上马车, 往宁安将军府而去。
王朔每日辰时开讲,所以, 他们卯时就得出门。
宁安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谢家小少爷每天五更天就要起床, 天都没亮呢,着实是太辛苦了。
李山有心想劝他多睡一会儿,可是,谢家小少爷却只是说, 他早已习惯了。
他从小就是每日五更天起床习武读书的。
这让李山心中暗暗咋舌。
尚书家的公子也要这么辛苦吗?他还以为他们是含着金羹匙出生, 这一辈子都大富大贵, 快活无忧呢。
他家老爷对谢小公子宛如亲子一般。
今天,谢家小公子去将军府求学所穿的这一身,皆出自他家老爷之手。
这件银狐大氅,他记得很清楚, 正是他拉来宁安的那几箱衣物中的一件。
没想到竟是给了小谢公子。
李山小心的赶着马车,虽说,他们住在外城, 可是,一大早的天都没亮, 宁安的大街上根本就没有人,去将军府的这一路他们倒是十分顺利。
宁安将军府的人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位小公子要与自家公子一道读书,因此, 谢孤舟到了后,很是恭敬的将谢孤舟和李山迎了进去。
李山将马车将给将军府的马夫后,便拎着谢孤舟的书箱,亦步亦趋的跟着。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鸭蛋青色,倒也能将将军府的院落看个清楚。
给李山的印像就是大!
非常大!
长廊曲折、亭台楼阁、奇山假景,看得人目不暇接,眼睛都要花了。
李山只看了几眼后,就不敢再乱看了,怕给小谢公子丢人。
闷着头,老老实实的就是跟在后面走。
将军府的人将人领至“七墨堂”后,转身对谢孤舟二人道:“小谢公子,书房到了。王先生和我家三公子还未到,您可以先进去等着,辰时正式开讲。”
“书童可以在厢房等候。”
“多谢!”
谢孤舟微微颔首。
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交给李山,自己拎着书箱,迈步进入了书房。
李山则捧着银狐大氅跟着下人去了厢房等待。
推开门,一股幽濡甜香的暖流扑面而来,谢孤舟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这才发现这座“七墨堂”竟是一间暖阁。
碳烧得十分的足。
整座暖阁隔着火墙,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力。
书房正中间的法琅兽香炉正吐着一缕缕淡淡的云烟,显然,他刚才闻到的那股幽濡的甜香正是来自这里。
谢孤舟来到一个空着的书案前,将手上的书箱放在描金绘银的书桌上,坐在铺有厚厚流苏丝垫的酸枝雕花椅上,不由得眉头再次皱了皱。
实在是……太安逸了。
谢孤舟习惯了草色入帘青的简宜苦读,一时间,有些不适。
若不是书房的墙上挂着荀子的《劝学》,四周的书架之上摆着的满满书籍,倒更像是谁家小儿的闲室。
谢孤舟打量了几眼后,将要用的书籍和笔墨纸砚摆上后,便闭起眼睛在心中默默的诵读着前两天,老师教的前四史。
正背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时,谢孤舟耳朵微动,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的声音,“捧砚,你走快一点儿,听说今天有人要同本少爷一块儿上课,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嘿嘿……这下王师傅不会只骂本少爷一人了……”
谢孤舟心中微动。
这个人应该就是宁安将军的三公子邓廷安了吧?!
说话间,那人便已经急步来到了门前,伸手推开了门,谢孤舟转身望过去,只见书房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一身华贵锦袍,腰间荷包玉佩叮当乱响,圆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眉梢眼角透着几分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