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柔软的表情,在她脸上并不常见,是以只消一眼,景无虞便丢盔卸甲,鬼使神差般点了头,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了。
他伤在腹部,要处理伤口,那衣裳都得脱光,不过她未想到这些绮丽,只是认真地解开了他的腰带,将外衣慢慢敞开,露出里面被血染得鲜红得刺眼的亵衣。
她秀眉蹙得愈发紧,紧接着又轻轻掀开亵衣,那道长长的剑伤便蓦地暴露了出来。
伤口不深,但约有半寸长,看起来十分狰狞,一下便让她红了眼眶。
“疼吗?”她轻声问。
“还行。”想了想,景无虞又补了句,“没你想象中那么疼。”
他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感受按在他腹部上的纤纤玉指,刻意地闭了双眼调整呼吸,不去看骆思存难得温柔的神情。
他实在是怕自己在这样的她面前毫无自制力,没了自我。
然不过片刻,酥麻感由腹部四散而来,连那伤口的疼都掩盖不住这种难耐的刺激。
躁动,狂热的躁动。
他轻颤着身子,喉头上下滚动,嗓子干得发疼。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五年来许多个想到她的不眠之夜,这种躁动燃烧过他很多次。
但那么多次都不及今日这一回来得更加清晰而陌生。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按住她为他上药的手,哑着声音道:“长鸾……”
“嗯?”骆思存吸着鼻子,疑惑看向他。
“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弄疼你了?”
“不是,是我……”他顿了下,努力在脑中想着该怎么向她形容这些难堪的心思,半晌,终是词穷,只得叹着气道,“你这样弄我,我有些难受。”
骆思存呆了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低下头去,见自己的手还撘在他腹部上,他腹部的肌肉微微凸起,匀称又坚硬,只是不知何时,那块块的腹肌随着他紊乱的气息不断起伏,像是努力在忍耐什么一样。
眨了眨眼后,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立时红了脸道:“马上就包扎完了,很快的。 ”
她动作加快,三两下就将绷带打了结,又捞过他的衣裳,重新系好。
做完这些,她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刚才沉浸在情绪之中,所以这些她都未来得及在意,现在被景无虞这么直白地提出来,尴尬感便重新占了上风。
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愈发让气氛仿佛凝结了一般,骆思存抿了抿唇,率先打破尴尬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要不,这是我母后的宫里,沈林应当不敢再越矩,顶多随意搜查一番便会完事……”
然话音未落,她就寝的偏殿外便传出了一阵嘈杂。
拒霜在外头拦了一会儿,见拦不住,立刻高声道:“长鸾公主已经就寝,你们这样闯入,不合规矩便罢了,要是公主名节受损,你担当得起吗!”
沈林生得健壮,此刻杵在拒霜面前,就像立了堵墙一样,他声音极冷:“末将是奉皇上口谕,前来追查刺客,任何人都不得阻拦!皇后娘娘那里都搜得,偏生长鸾公主这里搜不得吗?你若不让开,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给长鸾公主了!”
一番话说得气势凌人,逼迫得拒霜不停地退后,直到退无可退抵在了门上,才不得已朝里面通报道:“公主,您起身了吗?有位沈统领前来追查刺客,让您打开一下房门……”
屋里的骆思存听到此话,不由得更加尴尬了,她方才刚说完沈林不会追查,结果眼下这沈林竟还想如此明目张胆地闯进来。
景无虞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张了张嘴,想提议去床底下躲一躲,却见骆思存忽然将床幔拉了下来,又把药箱藏好了,然后翻身上床,脱了外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他目瞪口呆。
“你……”他正欲说话,骆思存便伸手轻捂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片刻后,还未等骆思存出声吩咐,沈林就像是早已起了疑心一样,一脚便踹开了她的房门。
砰的一声,拒霜心头一震,她不敢拦沈林,只得拦住他身后的其他禁军侍卫,“让沈统领进去,已是万不得已,其他侍卫大人,便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沈林也懂得,是以并没有再说什么,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独身走了进去。
骆思存装成刚睡醒的样子,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地问:“是拒霜吗?外头发生何事了?”
沈林一声低笑,“公主睡得这般沉么?方才外头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
听到这个声音,骆思存一激灵,坐起身子来,朝着屏风后的人道:“外男不得入后宫!你是谁?怎么能进来的?”
拒霜刚好跟着进来解释道:“公主,说是宫里今晚遭了刺客,进来的是禁军处的沈统领,他奉了皇上口谕前来追查,公主若未起身,便先别起身了,沈大人已经进来查探了。”
床幔后的人犹豫了下,打了个呵欠,似乎是懒得再争执什么,慵懒地嗯了一声,“既然是父皇首肯的,那沈大人随意吧。”
沈林听到这番话,似笑非笑,拱了拱手道:“长鸾公主,得罪了。”
说完便在屋子里搜了起来,他搜得很仔细,房梁,衣柜,就连床底也没放过,但全都一无所获,他拧着眉头,将目光投向了唯一没有搜过的地方——骆思存的床。
沈林微眯起眼,在床幔前顿住了。
里头的人身影十分朦胧,盖着被子,撑着手斜躺在床上,头一低一低的,仿佛仍在打着瞌睡。
他当然不能直接掀开这若隐若现的床幔,是以只得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惊扰了公主,乃末将之责,既然此处没有刺客,末将告辞。”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沈统领!”骆思存却蓦地出声喊住了他。
“公主还有何吩咐?”
“此次募捐,沈统领的夫人真是财大气粗呢,竟然眼都不眨地捐出了一万两银子。于秦州一带的灾民们来说,这是大恩,择日不如撞日,本宫在此先替灾民们谢谢你和沈夫人了。”
骆思存的声音很清冷,又带着刚睡醒后的沙哑之意,却听得沈林心头一震。
一万两!
他早就知道王娴音今日请了京城中许多女眷进宫,也猜到是为了赈灾募捐之事,但由于今日值勤,是以并未来得及回家了解详情,此刻乍一听到自家那个败家娘们竟然捐了一万两,他立时恨得咬牙切齿。
当下再也顾不得追查什么刺客,直接几大步奔了出去。
*
见沈林走了,拒霜也立刻跟着出去了,很懂事地留了地方给骆思存,继续在门口望风。
周遭一切重新归于平静,骆思存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而后翻了个身,回头去看景无虞。
方才为了不让他被发现,她一直紧紧贴着他,将他遮在身后,这个动作让两人挨得很近,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回头,她的樱唇便不小心擦到了他的鼻尖。
四目相对,景无虞的桃花眼黑得像深渊。
“他们走了,你安全了……”她不自然地开口。
两人相贴的地方仿佛火炉一样,骆思存想要退开一些,却被景无虞拉住了手,他沙哑出声:“长鸾,你先别动。”
“哦……”
她身子一僵,顿在那里,还是撑着脑袋,不敢真的躺下,又不敢坐起身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样同男子呆在一张床上,她的经验也并不多。
景无虞闻着她身上的少女馨香,脑子一胀,也顾不得腰上的伤口,起身伸手搂住了她。
满怀温香软玉,叫人心猿意马。
他呼吸沉重,却还是克制着道:“你别动……我抱一会儿就好,抱抱你就好。”
骆思存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被动地同他耳鬓厮磨了一阵。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找回了些理智,笑道:“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这种福气不要也罢,”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睨着他道:“以后别再受伤了。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只想到将楚妍引开,未料到沈林这人还有几分能耐。”
“不怪你,”景无虞摸了摸她的头,帮她顺着头发,“着了他的道是我自己行事贪心。”
“此话怎讲?”
“我查出楚贵妃是如何控制皇上的了。”他叹口气道,“你可知道五石散?”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莫非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我父皇才心性大变的?”
“也不全是。”
想到之前看到的情景,景无虞眼神倏地一冷,“五石散配方简单,初服此物,可令人浑身发热,神明开朗,传说有延年益寿的疗效。不过此物易上瘾,容易让人变得暴躁异常,且长期服用毒性巨大,一旦发作,轻者瘫痪,重则骤死。”
骆思存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楚妍竟会想到这么狠毒法子,“既然此物有毒,楚妍如何能带到皇宫里来的?何况,我不信父皇一开始就那般听话地乖乖服用这五石散。楚妍一定是用了别的方法说服他。”
“你猜得没错。”
景无虞摸了摸鼻子,斟酌着说:“五石散应当是她用药材自己配的,不过这东西还有另外一个功效,那就是……”
“什么?你别卖关子啊。”
默然一瞬,他囫囵道:“壮阳。”
“……”
骆思存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隔了会儿,又问:“推测算来,父皇服用五石散应该很久了,毒性早该发作,怎么会直到现在还没有发觉?”
“这便是我今晚受伤的起因。”景无虞沉吟道,“楚贵妃一回宫皇上就找来了,皇上先是服用了五石散,而后楚贵妃就在他神志不清之时,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凑到了皇上的鼻前。那时我便好奇闻的是什么,后来隐约看到里面的干花瓣,这才明白过来。”
骆思存瞪大双眼,只听他接着道:“若非我曾经见过,否则也看不出其中原理。那种花在北蛮很常见,叫绣香花,北蛮人很喜欢用它来做装饰,可是这种花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它的花香同五石散的药效混在一起时,能够降低五石散的毒性,增加控制人心智的效果,也更容易让人对它产生依赖。在北蛮,五石散是禁药。”
景无虞轻挑着眉轻哼了声,又道:“也正因此,我才发现楚贵妃根本不需要侍寝,皇上吸了绣香花的香气后,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想必侍寝应当也在其中,所以皇上这么久来才未曾生疑。”
骆思存捏紧双手,眼神冷如寒冰,“怪不得父皇越来越残暴无道,怪不得他会如此维护楚妍,弃我母后于不顾!”
怪不得上辈子,他可以将自己从小疼爱的太子罢黜流放!
她的父皇,原本是那么和蔼可亲顶天立地的好皇帝,如今竟在这些秘药的控制下,变成了这副可怖的模样。
她愤怒得胸脯上下起伏,景无虞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温声安慰道:“别担心,若早点制止她,皇上一定还能重新清醒过来的。”
骆思存勉强扯了扯嘴角,稍微平复了下后,似是想起什么,又问道:“既然事情探查得如此顺利,那你为何会遇上沈林?”
他将下巴磕在她发顶,声音低沉,“怪我太鲁莽打草惊蛇了,想着将绣香花拿一点回来,便可当做证据即刻指证她。没曾想手还没伸过去,她便召见了沈林,后来的事你应当也猜到了。”
“无妨,”骆思存淡淡道,“我并不在意是否打草惊蛇,楚妍倒台已成定局,即使父皇和盛初寒再护她,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只是沈林此人,若是当真投靠了盛初寒,倒是有些棘手。”
骆思存记得,上辈子沈林一直效忠于乾元帝,后来乾元帝被盛初寒所杀,他难辞其咎,是以想自刎谢罪。但因着什么原因没死成,她却是不太清楚了。
总之到最后,他仍是投靠了盛初寒。
若是沈林此时便被盛初寒收买了,说明盛初寒已经察觉到了危机感,准备将谋划已久的计划提前实施,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为何沈林这么早便开始同那群人沆瀣一气了。
景无虞仍是抱着她,闻言,饶有兴趣道:“其实我一直便想问了,这些事不应当是你哥哥来操心吗?怎么看起来你倒是比你太子哥哥更加急切的样子?你是在害怕些什么?”
骆思存阖了阖眼,失落道:“有些事情,太子哥哥做不了的,只能我来做。”
“好吧,”景无虞并没有继续逼迫她回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那我有能够帮到你的地方吗?”
“有啊,”骆思存仰头看他,一字一句道,“你陪在我身边,就是在帮我。”
你活着,就是在帮我。
“要求这么低?”景无虞亲了亲她的脸颊,调侃道,“漠北风中一匹狼,就被你这般暴殄天物了。”
骆思存睨他,“不是鹰吗?”
“……你倒是记得清楚,”景无虞迎上她的目光,暧昧道,“不过此时此刻我更想做狼。”
她错开目光,装傻充愣地撇了撇嘴,嘟哝道:“今晚我们一起出宫。”
“嗯。”
“你同我一起坐马车。”
“嗯。”
停顿片刻,又问:“你伤口还疼吗?”
“伤口不疼,”他无奈地看着她,指了指胸口,“我心疼。”
“为什么?”
“因为你在里头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向下,薄唇随即便印在了她柔软的嘴唇上头,封住了她刻意为难的所有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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