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沉行至湖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娇声。
他扭身看去,秦之眉聘聘婷婷地站在不远处。
陆谨沉一瞬间心情复杂。
他刚刚才吻过薛镜宁……这会儿忽然又见到她。
“表哥,表嫂呢?”秦之眉朝他慢慢地走过来,表情平静得似乎在与他闲叙家常,“自从表哥你成了亲,我们便生疏了很多。难得表嫂不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呢。”
陆谨沉握着手中的桃子:“她在树下歇息。”
秦之眉的目光落到了桃子身上,涩然道:“你在给表嫂洗桃子吃么?”
“嗯。”陆谨沉点头。
秦之眉抿着唇,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淡淡委屈:“我想,不知你是否已经忘了,我也喜欢吃桃子。”
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可惜却无人为我洗桃……”
她话中的意思,陆谨沉岂能不明白,他喉咙艰涩,半晌才道:“以后会有人为你洗桃的。”
秦之眉不可置信地怔住,眼圈顿时红了:“你曾经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如今已不作数了么?”
她看着他手中握紧的桃子,像是在夺取什么一般,直白地追问:“此刻我就想吃你手中的桃子,表哥你会给我吗?”
陆谨沉默然不语。
以前,他把荔枝都给了秦之眉,惹得薛镜宁伤心大哭,昨晚,他把薛镜宁的粥分给了她,又惹得薛镜宁独自难过。
如果,此刻再把桃子给秦之眉,薛镜宁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其实,他知道秦之眉不是馋桃子,他也知道秦之眉对薛镜宁有敌意,所以才会故意从她手上抢东西。
但是他一直纵容着。
他一直偏向秦之眉,一次次伤害薛镜宁。
这次……
陆谨沉抚着手中的桃子,就像抚着薛镜宁娇嫩的脸一样,决然道:“这一颗,不行。”
秦之眉身形一晃,泣然道:“为什么?她还有无数次吃你洗的桃子的机会,而我呢?表哥,你忘了我们曾经……”
“我没忘。”陆谨沉慢慢道,“但是已经过去了。”
秦之眉哭道:“对我而言,没有过去……”
陆谨沉叹了一声:“我在成亲前一天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没办法娶你,你也不必等我了。”
秦之眉眼底里浮出怨恨:“如果不是她——”
“不关她的事。”陆谨沉打断她,“之眉,你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能娶你。”
“可是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秦之眉凄惶地看着他,“你不喜欢薛镜宁,你与她成亲只是因为太公的固执造成的结果,对不对?”
她突然害怕了。
当初陆谨沉娶薛镜宁那一天她都没那么害怕过,因为她坚信陆谨沉只是为了陆太爷才不得不娶薛镜宁为妻。
后来她数次故意试探,陆谨沉每次都选择了她,她很满意,也很安心。
可是这一次,陆谨沉好像选择了薛镜宁。
不,她不甘心!
陆谨沉被她这般逼问,脑子里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薛镜宁的模样,笑着的薛镜宁、哭着的薛镜宁、生气的薛镜宁、脸红的薛镜宁……
半晌后,他启唇道:“我——”
话未说完,突然有一只猛虎嘶吼着蹿了出来,朝他们扑来。
秦之眉“啊”地惊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谨沉眼明手快,一把拉过她躲开了猛虎的袭击。
珍禽围场怎么会出现猛虎?
陆谨沉眉头顿蹙,薛镜宁那边有没有事?!
“表哥,我好害怕……”秦之眉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这一声害怕顿时将时光拉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她受了委屈,都会跑来躲在他背后,让他替她出头。
陆谨沉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不由自主地挡在她身前:“晚晚别怕,表哥一定会保护你。”
这猛虎应该是隔壁猛兽围场跑出来的。
老虎都是单独行动的,所以应该没有别的老虎一起跑出来。
所以,薛镜宁暂时是安全的。
他先保护好秦之眉,马上就去保护她。
正在他快速思量间,猛虎又朝他们扑了过来。
陆谨沉将秦之眉往后推了一把:“躲树后面去!”
随即掏出佩剑,正面迎击猛虎,挡住了它扑向秦之眉的去路。
这猛虎不知是饿了,还是受到什么刺激,此刻浑身冒着狠戾,一点也不惧怕他手中的剑,张大了嘴朝他猛扑过来。
陆谨沉眼睛微眯,与猛虎缠击在一起。
这猛虎甚是狡猾,几个回合下来发现吃不了陆谨沉,便依旧将主意打到了藏在树后的秦之眉身上。
它假意向陆谨沉扑去,诱使陆谨沉躲避的时候,却猛地改了方向。
陆谨沉霎时一惊,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猛虎的去路。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都凝固了。
陆谨沉睁大了眼睛,缓缓扭头看去。
薛镜宁的左肩不断地冒着鲜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像掉落枝头的花,一点生命力也没有了。
他在薛镜宁和秦之眉之间选择了保护秦之眉。
而薛镜宁,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了他。
第21章 疼吗
是夜, 忘情轩燃着烛火, 陆谨沉沉默地守在床前。
从中午受伤到此刻深夜,薛镜宁还昏迷着。
她的左肩被猛虎的利爪撕开了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 等他将她抱回府里的时候, 鲜血已经浸湿了她大半边身子,而她的脸却越来越白, 到最后近乎透明。
好像整个身体的血都流尽了一般。
大夫说,便是强壮的男人被猛虎所伤, 都有可能去掉半条命, 更别说本就娇弱的姑娘家了。
况且,当时随行前去远山围场的御医都不在身边,等他抱着她疯了一般地找到御医时,她已经失血过多了, 气息微弱得似乎下一刻便会断掉。
“薛镜宁, 你一定要给我好起来,听话……”陆谨沉握住她冰凉冰凉的双手, 好像做了一场梦。
她怎么会突然冲出来?
她怎么会以自己那般柔软的身躯, 替他挡下那么可怕的利爪?
她怎么能这么傻……
她不怕死吗!
“沉儿, 夜已深了, 你先去歇息, 这里让丫头们守着就行。”侯夫人林语亲自端着一碗宁神茶走了进来,“娘让厨房温着饭,你去吃一点吧。”
她这儿子自打将薛镜宁抱回来后,就没离开她床前一步, 而且滴米未沾,一口水也没喝。
陆谨沉依旧看着薛镜宁,摇头:“我守着她。”
林语知道此时说不动他,便将宁神茶塞给他:“不吃饭,好歹喝一口茶吧。”
陆谨沉接过茶,却只是拿着,也不喝。
“围场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林语叹息了一声。
今天傍晚时分,侯府正在准备晚膳,陆谨沉突然抱着满身是血的薛镜宁奔进了侯府,嘴里急切地叫着大夫,他们都被吓坏了,连忙将大夫找来,给薛镜宁治伤。
等大夫走后,陆谨沉就怔怔地守在了薛镜宁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只当没听到,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心急如焚,连忙四处去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原来珍禽围场闯入了猛虎,猛虎袭击了薛镜宁,才致她受伤。
当然,这只是从别人嘴里打探到的版本,当时没有外人在场,等到那些闻声赶去的人赶到那里时,只见到陆谨沉抱着浑身是血的薛镜宁,一脸几欲发狂的样子,自然就串起了这个前因后果。
而就在刚刚,她从秦之眉派来的贴身丫鬟嘴里,知道了真实的故事。
原来当时陆谨沉、薛镜宁和秦之眉都在湖边,猛虎闯入时,陆谨沉先保护了秦之眉,所以薛镜宁才不幸被猛虎所伤。
也难怪陆谨沉会这样茶饭不思地守着薛镜宁。
必定是愧疚所致。
她太了解她的儿子了,虽然看上去是个不好相与的,其实骨子里重情重义,心肠比谁都软。
为了保护秦之眉而舍弃了薛镜宁,他肯定对薛镜宁歉疚极了。
“她会好起来的。”林语宽慰着儿子,“大夫不是说了么,虽然伤口看着狰狞,但是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她身子骨弱,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会昏迷不醒。等她醒来了,好好给她养养伤,不出三个月的工夫,肯定能恢复如初的。”
说着说着,林语心里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歉疚。
虽说薛镜宁是攀高枝嫁进来的,但是这会儿伤成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看着真叫人怜惜。
想到平日她还时常买礼物孝敬自己,更是心软了几分。以前她只当是巴结,现在却又觉得,或许真是这小姑娘的一片真心。
怪只怪,这孩子运气不好,倘或没有遇上猛虎,或者……秦之眉不在,那么她武功高强的儿子肯定也能护住这孩子免遭灾祸。
偏又不巧的是,秦之眉正好也在。
这孩子在陆谨沉心里的地位,哪能跟眉眉比呢。
林语这般想着,不由得便脱口道:“沉儿,你也不要太自责,那么两难的情况下,两人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选了眉眉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受伤的是眉眉,你岂不是更难过?怪只怪那只该死的老虎,不好好待在猛兽围场,偏要跑来珍禽围场伤人。”
选择?他有得选吗?
他根本不知道薛镜宁也在!
陆谨沉不知道他娘这番话从何而来,不过此时没任何心情去争辩,只无力地摇了摇头。
若他知道薛镜宁也在,他就是拼上他的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根本不存在什么二选一。
非要二选一的话——
陆谨沉脑中忽然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连忙甩了甩头,秦之眉也是无辜的,他怎么会怎么想!
提起秦之眉,陆谨沉问道:“表妹没事吧?”
他记得薛镜宁受伤后,他顿时方寸大乱,一时什么都不顾了,把猛虎的存在也忘了,一心只想着抱薛镜宁出去找大夫。
当时,秦之眉好像来扯他的衣角,哭着说“害怕”,让他留下来保护她……
他好像、好像扔下她走了。
记不清了,他当时心里只有薛镜宁,现在回想那时的场景,已经记不起准确的情况了。
林语怕他两头担心,忙道:“眉眉没事!她遣丫鬟来报过平安了,当时她躲到了树后,有一群人问询赶来灭虎,她便在侍卫的护送下赶紧离开了围场,毫发无伤。”
“嗯。”陆谨沉点点头,却蓦地觉得有些讽刺。
分明应该受伤的是他,最后他和秦之眉都毫发无伤,却是薛镜宁奄奄一息地倒下了。
“沉儿,你还是先去休息吧,大夫说了,她一时半会醒不了,兴许明天早上才能醒呢。我派人守着,倘或她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你,可好?”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林语不忍。
陆谨沉却依旧拒绝:“我就在这,守着她醒来。”
他只想跟薛镜宁安静地待一会儿。
“娘,你回去歇着吧。”
“唉。”林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从来劝不听。”
她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那娘就先回去了,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更不要太自责了。当时事发突然,她会理解你,不会怪罪你的。”
理解他?
陆谨沉艰涩地自嘲一笑。
他不知道薛镜宁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薛镜宁听到了多少,就算她什么也没听到,看到他舍身保护秦之眉,她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只是她真的太傻,既是这样,她该恨透了他,看着他被猛虎撕碎才是。
又为什么要扑上来保护他?
林语的脚步声离去了,陆谨沉将宁神茶放到一边,又握起薛镜宁的手,哑声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应该生气的。你要怎么跟我生气,我都认了……”
只求你好起来。
*
薛镜宁是在半夜醒来的。
她一动,陆谨沉就发现了。
“别动!”他连忙阻止她起身,“你肩膀受伤了,要好好躺着,不能乱动……”
他说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在庆幸,此时烛火已经燃尽,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疼吗?”他低低地问了一句。
他在问她的伤口,也在问她的心口。
同时,也在等她的诘问,甚至是决裂。
他还没想好怎么挽留她,可是他确信他这一刻——
非常非常地想把她留在身边。
这样强烈的感觉,以前对谁都不曾有过。
作者:我怎么会这么短小【口胡】不过别担心,虽然我短小,但是我多呀【喂】这只是一更,白天会陆陆续续更新更多哈~
终于要开始狗血了,说起火葬场来,那我就不困了,我现在控制不住寄几疯狂撒狗血的手,但是不会像你们评论里猜的那么简单【X】先卖个关子吧,很快揭晓~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V后红包雨,留论都有红包,哪天没有了,那就是雨停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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