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半听不懂,见嵇鸿畴回答了,笑着开口:“看来先生很看好封公子。”
“人啊,难说。”嵇鸿畴叹息,“这天下能有几个瑞王爷。”
书童听到这句话,顿时不吱声了。
天底下就连皇帝都不会随意提瑞王爷。那是一个不该生在帝王家,却又生在帝王家的人。
嵇老先生和书童的对话并没有传到第三个人耳中,封凌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坐在马车里,考虑去胭脂铺里买点东西送给傅辛夷。
傅辛夷很喜欢亮眼的颜色,但很少自己去购买胭脂水粉,基本上府上能用什么就用什么,后来就是别的女眷送她什么,她就尝试一下什么。
如今还没什么女眷送她这些,他可以送。
封凌在马车里思考着送礼问题,马夫在外头试图和封凌唠嗑。
马夫是个本地人,接地气地很,对嵇老先生敬佩,对能入嵇老先生眼的封凌也敬佩。他在前头驾车,和封凌随口聊着:“封公子啊,我听说有家您吃过的馄饨店,现在挂着您的名头在卖馄饨呢。”
封凌愣了一下,随后笑开:“倒是会做生意。”
马夫乐呵:“封公子要去看一眼么?反正顺路。等您考上了状元郎,这馄饨店还能挂一段时间。等您当了大官,馄饨店可就不会再挂您名头了,怕惹着您。”
封凌应下:“成,就看一眼。”
……
傅辛夷以前就听说过什么状元糕、状元楼,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证会元馄饨。要是封凌考上了状元,这东西就要改名成状元馄饨了。
她瞧着馄饨店人满为患的样子,犹豫询问旁边的良珠:“你觉得五文钱能吃到一碗馄饨么?”
良珠没想到自己提议来的馄饨店人会那么多,位置坐满了不说,排队的人简直能排到下一条街上。她攥着五文钱,吞咽了一下:“小姐,我觉得不太行。”
别说五文钱了,有五两钱都要排队,排上恐怕都要明天了。
傅辛夷叹气:“我觉得我们或许还是某天让封公子亲手下一回馄饨,尝试的机会还大一点。”
良珠:“……”真的吗?人家可是封会元了哎!
傅辛夷带着良珠站在路边,路上人来人往,前头更是拥有无数人的馄饨店。如此混乱状态,让人禁不住有点头疼。马夫守着傅辛夷,站在一旁警惕着身边人,视线不由被一人吸引走。
这人有点年纪,胡子拉碴,穿着学子最喜欢穿的长袍子,眼眶微红,衣服凌乱,视线死死盯着馄饨铺子。
有人朝着那人指指点点,傅辛夷也不由朝着那人看去。
这人是谁?怎么了?
就在傅辛夷疑惑的时候,就见那人挤开人群,冲上了馄饨铺前头,拿起馄饨店老板台面上剁肉沫的菜刀,死命朝着外头挥舞着。他大吼大叫:“苍天不公!十九岁才念了几年书?当会元!我考了十二年春闱!十二年!依旧榜上无名!”
傅辛夷:“……”
封凌确实太过天赋过高,智多近妖。然而十二年春闱至少还是有资格参加春闱的,天下学子那么多,还有无数人早早折在了秋闱……对比之下,难道人人都去喊苍天不公么?
“人生而不平等。但却可以追求平等。”傅辛夷见马夫警惕护着自己,当即开口,“上车吧。”
人太多,他们刚将马车停在了距离这儿有几步路的地方。
她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却没想到那个学子竟拿着菜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起来。吃馄饨的人群和路过人群纷纷慌乱逃窜,而围观人群却又有人忍不住凑上前来。
直到一刀见血。傅辛夷皱起眉头,吩咐马夫:“你能拦下他么?在巡逻守卫来前打晕他就成。”
马夫立刻应声,快步上前。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武人见有人被砍,顿时骂骂咧咧上前,准备一块儿将着学子给拦下来。中央是乱飞舞菜刀的疯学子,周圈是逐渐包成圆打算对付学子的人。
傅辛夷拉着良珠退后,耳朵微动。
她隐隐听到了一个快步走来的脚步声,像是有直觉一样推开了身边的良珠,猛然回头看向来人。只见是一个完全不认得的中年男子,视线微微下垂,手藏在袖子中,而尖端有异样光亮。
呼喊救命来不及,傅辛夷头脑清楚,却脚微发软。她察觉到了危险,觉得这个中年人是朝着她来的。
“傅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封凌的声音很近传来。
他的脚步声太轻,刚才人多,傅辛夷根本没有能够听到。她惊恐侧头:“你不要过来!”
封凌听到这话,视线一扫。
整个过程仅在弹指瞬间。那中年男子手持匕首,脸部扭曲,直朝着傅辛夷刺过来。傅辛夷注意到后下意识往下一蹲,而封凌右手更本能朝前阻拦。
鲜血四溅。
封凌右手拽住了匕首,任由血流淌着,冷眼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一匕首失败,狠狠心抽匕首,见匕首卡主了,竟连武器都不要,转身就想逃。
而仓促听到声音,迅猛赶回来的马夫见到了这一幕,拿起手边一个硬物,朝着中年男子直接砸了过去,对准头部,直接将人当场砸晕。
另外一头的学子还没控制住,根本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
马夫上前拉起傅辛夷:“小姐跟我上马车。”
傅辛夷却伸手拉出了封凌:“跟,跟我走。”
她的声音颤抖,语气几乎带着讨饶的味道。他是马上要参与殿试的人,却右手受伤。
傅辛夷黑眸里一片水雾:“跟我走。”
作者:顶上锅盖来推文,要是敢坑就打她。
推一篇基友的文《摄政王的小哑妻》by 骈屿。
一只小狼狗追妻护妻的故事。女主穿越,男主无记忆重生。
下面是文案:
阮澜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朝穿越,竟穿成了个小哑女,守着个破瓷窑度日。
阮澜能说话,但一开口就要泄底不是“原装货”,只好继续装哑巴。恰巧“捡”了个瘦骨伶仃的脏小子,给吃给喝只想和他说说话。
谁知道这小子不但老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个子还拔尖儿似的往上蹿。
三年后,这小子突然不见了。
又过了几年,小镇来了个大人物——传闻中性情阴戾狠辣的摄政王陆追。
传闻中他因儿时经历,不喜他人靠近自己三步之内。胆敢有僭越者,必死。
可就是这传闻中的煞星,却突然出现在刘家村,屈尊降贵的住进了阮家小院。
陆追:“听闻你要成亲?”
阮澜:“阿追…”
第64章
四个人回马车的这一小段路和葫芦串一样。
马夫和良珠拉着傅辛夷不放, 生怕再出一个袭击者。而傅辛夷拉着封凌不放, 怕一松手封凌就又出什么差错。封凌给手嘴共用,临时在衣服上扯了布条试图止血, 轻声安抚傅辛夷:“没事。”
跟着封凌的嵇老先生家的马夫, 此刻被丢在那路上,被封凌要求看住那个袭击傅辛夷的中年男子, 心肝颤生怕昏过去的男子被砸死了。
巡逻将士很快赶到,先一步解决了闹剧中央的挥菜刀男子。随后他们发现了处于一边的马夫, 在马夫的申明下, 将浑水偷袭的这个中年男子一并带走。
嵇老先生家的马夫作为证人,这会儿不得不一块儿去。
而回到马车上的四人,前头马夫和良珠驾着马车快速朝药店进发,里头封凌用于止血的布条根本没能起到多少作用, 手掌上还在往下不住滴血。
傅辛夷不懂包扎, 脸色唇色都发白,问封凌:“要不要再系一点布?还在流血。疼不疼?”
封凌反倒像没事人一样朝她笑笑:“不疼, 就是有点麻。”
锋利的匕首割破手掌, 对他而言意外没有多少疼痛感觉。他能清晰感受到手掌那儿传来和心脏同步的跳动感, 还能感受到一阵略微的麻意。
“小姐, 拿布条把他手腕系住。您给他抓紧一点。”前头马夫听到里头的话, 开口提醒。
傅辛夷忙在刚才封凌扯破的衣服上再撕出了一根布条。她将布条系在封凌手腕处,用自己的手狠狠抓在那儿。
一片狼藉。
傅辛夷和封凌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上了血,从袖口一直到衣服下摆都是,长痕边上是零星的血点子, 漫天开花,如雪中红花。两人的手都白,沾染血后显得格外惊心。新鲜的血印没过多久就干了,形成红褐色的血块黏在手上,夹在指缝中,不好看却又无人有心情在意了。
马车内一股子血腥味,混杂着傅辛夷身上玩花玩多了自带的香味。封凌有些想睡觉,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血还没彻底止住,这是失血带来的影响。
他低声和傅辛夷说着:“傅小姐能否和我多说说话?”
傅辛夷靠得封凌很近。
封凌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笔墨香味,轻声说话时,声音像温泉从泉眼里汩汩往外冒水。血染笔墨,眉间艳丽,让傅辛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拿着黝黑的双眸对视着封凌,茫然又无措询问他:“说什么?”
封凌回她:“什么都好。”
“封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京城不大不小,但人是真的很多。傅辛夷没想到又会碰到封凌。
“今天和老先生告了假,路上正好想来这里看看馄饨铺。我吃过,很好吃。我没想到他们会把我名头立在那儿,也没想到人会那么多,还惹出了事情。”封凌在记忆里翻找着上辈子这一刻的情景,却记起那时的他还在国子监里,对外头的事仅能从别人耳中听到。
他知道有个疯学子当街砍人。只是那时候那学子并没有喊他的名字,全然就是因为四次落榜而疯魔。但他不知道傅辛夷会在场,还遭遇过这一遭。
他原来对她如此不了解。和她成亲二十年,却未想过自己不在她身边的婚前婚后日子,她都是如何度过的。
“傅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封凌问她。
傅辛夷能感受到摁住的手下脉搏跳动。她回答他:“良珠说这是你吃过馄饨的铺子。我们出来买商铺,就剩下五文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买一碗馄饨。”
听起来很富有也很贫穷。
封凌忍不住笑起来。
笑完封凌又问她:“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伤你?”
傅辛夷茫然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她想到皇后当初说,当年下毒的人还没有彻底找到。她当时有点懵,不敢置信。在出门要带人的情况下,偶尔还会觉得会不会是长辈想太多,会不会是小题大做。
直到有人拔出匕首对准了她。
封凌低声说:“我其实是想给你买点东西。最近辛夷花开了,我猜你该是这段时间出生的,想送你礼物。”
傅辛夷不说话了。
生辰基本上每十年过一次,遇到某些年纪会悄悄避开当年,提早一年过生辰。女子十六岁的生辰并不会特意过,家中最多就是晚上会吃得丰富点。
傅辛夷为了铺子一事,早不记得自己今个是生辰日。
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因为自己才出来,又是因为自己才伤了手,她喃喃说不出话来。该说什么呢?说他就算是骗她,也是用心在骗么?
眼眶悄然泛红,傅辛夷微低头,抿着唇。
两人在马车内靠得很近,近到慢慢的,封凌就将头抵在了傅辛夷头上。傅辛夷一动不敢动,好半响才开口:“封公子?”
没有回应。
“封凌?”
还是没有回应。
轻微的呼吸吹到人脸上,让傅辛夷好歹意识到封凌还是有气的。是失血过多么?那怎么可以睡着啊?
傅辛夷喊着封凌的名字:“封凌!封凌!”
她不敢大动作,小心翼翼又十分焦急。
半响,封凌在她头边上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得她头皮发麻:“刚才好像昏过去一下。傅小姐竟然叫我名字了。”
傅辛夷被这么一笑,愣是有点恼火了。她觉得这人怎么能这样呢?现在还纠结自己有没有叫他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伤的是右手!你是要去参加殿试的人,右手受伤要怎么去答题?这些年殿试虽然几乎不会筛掉任何一个人,可你连卷子都写不完!”
封凌安抚她:“我可以用左手试试。”
傅辛夷就是很气:“左手写起来能和右手一样快么?你本就是右撇子,又不是左撇子。习字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的字写得不好看,回头卷子再漂亮,前十都进不去!你以为我两年的字是白写的么!”
她一边生气一边替封凌觉得委屈,说话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你怎么能伤得是右手?”
现在是封凌前途最关键的时刻,一切定数就在他的右手上。左手用毛笔写字和右手完全不同。
“你老是让我叫你封凌,你自己又不叫我名字。凭什么啊?你看不起谁啊!”傅辛夷气到身子都颤起来,口不择言,根本没意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未婚女子的名哪里是外男随便能叫的?
封凌见傅辛夷半点没觉得不对,生气得委委屈屈,想笑,想亲她,想从她头发顶端一寸寸吻下去,好叫她冷静下来,好让她安心一点。
可他不能。
他们还未成亲。他尊敬她,爱护她,不想在名分未定的时候,做那点荒唐的事情。
但……只是叫个名字。
他轻声开口:“傅辛夷。”
傅辛夷又不吭声了。她垂着头,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擦去自己忍不住快要坠下的泪珠。她觉得他怎么着都必须活到喝那杯毒酒的,不可以就这样前途被毁。
她还想说点什么,马车却停下了。
良珠掀开帘子:“封公子,赶紧快出来,先让大夫看看伤口!小姐您没事吧?您身上怎么也那么多血!”
小丫头声音都变了调,惊恐异常。
傅辛夷赶紧起身,还不小心撞开了封凌的脑袋。她忙更小心抓着封凌的手腕,带着封凌一块儿往马车下走:“我没事,他流了好多血。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