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花娘——奶酪西瓜
时间:2020-05-04 09:15:54

  他见掌柜还在纠结,不得不再说一声:“而且本朝初年那时候老百姓都穷。五文都贵重得要命,一掏口袋。哦,那时候老百姓可能还没那么多布做口袋。哪里像现在?”
  当年百废待兴。穷苦到什么地步?一家两口可能轮着穿一条裤子。米少人少钱少,什么都少,物价当然高不到哪里去。如今百姓有钱,人比以前多得多,良田虽然翻了好几番,但老百姓也不是每亩田都种粮食。
  人又总是靠天吃饭,偶尔碰上个年不好的,米价就高了。
  价格这东西,一旦高了就很难跌,随着百姓富足后,米价逐渐升高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骆康念多了书,又是在商人家庭里出来的,眼光和掌柜看在不一样的层面上:“哎,现在京城权贵还是银子用的人多一些。铜板就小打小闹。”
  掌柜是经历过当初三州饥荒米价飞涨的,骆康没有经历过,没有米价飞涨那最直观的感触。两人关注的点不同,一个聚焦在小事上,一个放眼在大环境下,想法当然不同。
  话不投机,当然没啥好多说了。
  两人一个仅仅只是掌柜,一个仅仅只是刚通过科举的学子,当然没想到自己随口聊的话,正切中在天下不少敏锐之人心头。
  天下农户学子中,未雨绸缪的人总是有的。一封普通不过的信送上了傅府,摆在傅尚书的书桌上。
  在京城科举结束的欢腾中,天下无数人与往年并无不同,依旧身在其位,关心着无数琐事。
  议亲结束后的三天。
  傅尚书如常处理着手上的事物。
  傅辛夷的花铺选了三天后开业,说是花铺里几个帮手连夜背书,考核都合格了。她寻人特意挑选的最近的良辰吉日,谁想就靠得那么近。
  左右再拖也不好,开业日子就此敲定,不再改动。
  云家派了几个守卫放在傅府保护傅辛夷,傅尚书用着也挺顺手,让他们偶尔传点傅辛夷的消息回去。这些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算被谁知道了,不过也就以为是傅辛夷身子恢复,云家多来过问两声。
  他拿过桌上一封信,看了眼名字,快速拆开来看。
  信来自后湖的刘海刘大人。
  因为封凌的缘故,他和刘海搭上了话。后湖信件出入不便,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得到刘海回信。
  打开信封,他快速看下内容。
  开头非常客套招呼了一声,说了点久仰大名之类的话,接下去就聊起了后湖的不方便,希望傅尚书能够体谅。后湖的不方便体现在太多地方,而刘海随意说了一句“夜不掌灯,日无所趣”,就将那寂寥感说了个十足。
  说着说着,刘海就说在后湖感觉今年格外阴冷,上一回送来的黄册质量不太好,怀疑有部分百姓用料混了不该混的东西。当然这种机密没法细聊,便又多说了两句关于封凌的事。
  他特意提了封凌自小日子不易。母亲去世,父亲生病,封凌竟还运气不好碰上过大旱三州。
  三州大旱是什么个意思?
  是三州的老百姓那一年的收成都不好。百姓收成不好,一个处置不妥当就容易出事情,官家储存的陈米全用来救急,还想出了官家借种子的方法让百姓缓了口气。
  即使是这样,部分地方还是出现了缺米少粮的问题。百姓全都屯粮,越屯,那市面上能买到的粮食就越少,价格就越是昂贵。
  转头有人饿死,尸体处置不当,那就容易惹出瘟疫。瘟疫处置不当,那更是大事情。
  那一段时间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太容易。傅尚书还未坐到尚书位置,一样为这事情忙到昏头转向。
  “明明夏日已至,却没有去年热。”傅尚书不知道是刘大人写得巧合,还是他自己想太多。
  如果真是天气有所变化,今年粮食或许收成就会比往年少。粮食少,税收就少。今年的决算和来年的预算便会都不太好看。
  傅尚书知道自己就该如此敏锐。
  唯有敏锐,才能防患于未然。
  他将信收好放到一旁,提笔写起了奏本。户部或许得早些做准备,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写着写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封凌科举考核的卷子。
  卷子上居安思危的举措,细想来确实很有道理。其实大多数官员都有这个意识,不过能归整提出来的,少数。
  说起来……
  “今年冬,虽然是有好好下雪,但确实是比往年都冷了一些。”傅尚书越想越觉得有粮食减产的可能性。
  只是这些年百姓海运逐渐发展起来,沿海一带多喜欢种桑田以制丝绸。
  丝绸税赋是高,但可以卖到更好的价格,对百姓来说就是能赚更多的钱。要不是上头对粮田和桑田有所限制,恐怕大多数百姓都会更乐意去种桑田。
  奏章写得稍微婉转一点,希望陛下能够一样敏锐察觉问题。
  傅尚书快速写完了奏本,将其放在边上晾干笔墨。
  “老爷,小姐求见。”下人在门口给傅尚书。
  傅尚书应了一声:“让她进来。什么事情?”
  书房门敞开着,傅辛夷听到了这话,先探头朝着傅尚书讨好笑了笑,然后迈步往里走。
  有求于人的时候,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但不求的话,总归现状更惨烈一点。
  傅辛夷眨眨眼,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爹,我的花铺需要写个店名。爹有空给直接写一个么?”
  傅尚书没想到是这种小事:“可以。不过封凌应该也能写,你怎么不问问他?他左手的字一样还可以。”
  傅辛夷知道封凌字写得还行,也知道封凌提字会让她的店铺名气更加旺一点。她就是觉得封凌日子忙得寻不到人,有点不好意思找封凌。
  她继续讨好朝着傅尚书笑:“这不是爹更重要么?”
  傅尚书哼笑一声:“谁知道你个小丫头嘴里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话是这么说,傅尚书还是同意了:“我写。你的铺子想叫什么名字?”
  傅辛夷本是想过很多个名字的。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选择了:“信风阁。”
  风带来信,告知天下准确的时令,也告知天下你我间的所有情愫。
  她觉得这名字极好:“就叫信风阁。”
 
 
第94章 
  傅尚书见过封凌写的那张纸, 听说过花信风的说法, 明白傅辛夷的意思。
  他不知道傅辛夷是因为封凌才给花铺起这样的名字,还是因为傅辛夷本就喜欢信风这样的讲法。他没有细问:“你把我桌上收一收, 我现在先给你写了。”
  傅辛夷见傅尚书应了, 欢喜上前帮忙整理桌面。
  她到也不是故意乱看,只是奏本写好了放在那儿晾干, 她一眼就见着了上头写着的内容。内容不复杂,就是婉转说着近些年不管夏日还是冬日都比以往要冷一些, 天下税赋收上来逐年的增长变得缓慢, 担心天气恐怕对作物有点影响。
  寻常人要是不关注农务,可能读过就觉得:哦,正常。
  种田本是靠天吃饭,天气变化导致作物减产, 很正常。
  但傅辛夷不同。
  她对花了解很多, 知道每一种植物都有最适合的生长温度。一旦外界温度出现问题,轻则减产, 重则无产。有的绿植连花都开不出, 又如何能有果实?
  如果是短期小波动还好, 温度总有起伏。但万一是个对于人而言的大波动, 动不动一两百年的, 根本扛不住。
  除非寻找出更耐寒的食物当成主食来吃。
  傅尚书翻出了一张大纸,往桌子边走:“可对字体有要求?我倒也会写几种。”
  傅辛夷点着奏本:“爹,这几天天气都在降?粮食征收增长变得缓慢了?”
  傅尚书微诧异看了眼傅辛夷,应了一声:“是。不过这不关你的事。”
  傅辛夷一个小姑娘家, 对这方面能懂点什么?
  “湖广熟,天下足。”傅尚书对这方面有担心,但担心程度并不大,“天逐年变冷是一件事,但还不算是大事。”
  即便是非常敏锐的傅尚书,照样觉得这种事不需要兴师动众去操心。
  傅辛夷却没觉得是这样,轻微皱起眉头:“不是的,这是很大的一件事情。田是老百姓的根基所在。他们有粮食产出,吃饱了肚子,才能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等真到了粮田减产那时候,再去选择更适合的良种种植推广,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傅尚书被傅辛夷郑重又担忧的说法弄得一愣,随即笑开:“那都多少年后的事情了。朝中比这重要的事太多。光说封凌提出的户籍改制,这些天朝中上下都在议论。那才是当务之急。”
  这就触及到了傅辛夷的知识盲区。
  她知道一些户籍制度,也知道不少千百年后的事情,但还真不知道现在朝中处事的优先级顺序问题。
  她一边觉得自己提的是真的很重要,一边又觉得傅尚书为官那么多年,懂得肯定比她多,事有轻重缓急,户部优先要解决的肯定还是户籍问题,粮食增长缓慢的问题慢慢来就是。
  “爹还是给我写字吧。”傅辛夷折中想了个法子,“以后我写个肥料调制方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可以试试。”
  傅尚书知道肥料重要,但也没觉得肥料能够增产多夸张。
  老百姓哪里有那么多余钱去尝试肥料呢?
  但傅辛夷有这份心是个好事情。
  他点了头:“成,我先给你写字。”
  傅尚书将纸和笔墨摊开,让傅辛夷在边上给他磨墨。
  现在流行的衣服袖子有束口也有非束口的。不管是否束口,总归有一大块拖着,不太利于写大字。大字最需要一气呵成,不能有半点差错。
  傅尚书将袖子撩起来,寻了根绳子系住自己袖口,拿着还没沾墨的笔预估了一下落笔的点。
  他也是科举出身,一手字是拿得出手的。
  见傅辛夷墨磨得差不多了,拿大笔充分沾染了墨汁,单手按着纸,另一手“唰”一笔就写了下去。傅尚书的大字笔力雄健,恍若鲸吞海河,有股壮丽气势。
  傅辛夷见着字,第一反应是:好字。
  第二反应是:好像不太合适。
  傅尚书这幅笔墨太过张扬,并不像女子花铺该有的样子。
  傅尚书一个“信”字写完,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对着字皱起眉头:“这字体不合适啊。”
  傅辛夷看着字,手指点在“信”字上头一点:“要不将这个点改成一朵小花?”
  傅尚书:“……”
  傅辛夷觉得自己想法非常合适:“大势里的小温柔,很合适啊。”
  她给傅尚书鼓劲:“爹,加油!”
  傅尚书不忍破坏自己的字,又见不得傅辛夷失望。他们双方明明已知道对方和自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还是维持着父女情谊。
  他知道傅辛夷有过纠结有过恹恹不乐,可最终却全靠自己走了出来,温柔贴心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连提都不提地相信着他们。
  这样的女儿谁不想要呢?
  作为一个对宠傅辛夷没什么底线的干爹,傅尚书真的取了一支稍微细一点的毛笔,沾了墨,给“信”字上头开了一朵花。
  出乎两个人意料,还真的挺好看的。
  傅尚书顿时兴趣上来了:“不错。”
  他将纸挪过去些,开始对第二个字下手。
  有了第一个字做试验,傅尚书就在第二个“风”字上做了点变形。繁体的“风”和“阁”字体并不简单,也没什么点可以改成小花朵。傅尚书选择将字体写得圆润一些。
  字虽有笔锋,但圆润肥胖,整个看起来就可爱得多。
  三个字全落了笔,傅尚书搁笔欣赏了一下。
  “大将军伪装成小娇妻,也不是不可以。”傅尚书把字交给傅辛夷,“出去别说是我写的。”
  写可以,但说出去丢不起这个人。
  傅辛夷忍住笑意,开口应了傅尚书的话:“不说不说,肯定不说。”
  她没急着拿起还未干的字,又多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在旁边捂嘴咯咯起来。越想越觉得好笑,和个二傻子一样。
  傅尚书都被她带着想笑,不得已刻意板脸:“干什么?有你这样笑长辈的?”
  傅辛夷忙摇头,含笑往外叫人:“良珠,进来帮我拿一下纸。”
  良珠进门。
  傅辛夷和良珠一人拿着大纸一边,确认不会导致未干的墨染出去:“我先退下了。您老继续忙。”
  说完就走。
  傅尚书见傅辛夷说走就走,细品了一下。
  再细品了一下。
  他怎么一想到这个花铺名字,再一想到封凌,觉得就那么不是个滋味呢?
  ……
  傅辛夷忙着开花铺,封凌更没闲着。
  他刚荣升为翰林院编撰,事情就立马来了。
  洪侍读和封凌一样过目不忘,完全知道要怎么给封凌布置事情。他下手半点不留余地,成堆的书册就压了下来:“历朝的实录编写,你需要查漏补缺。有问题暂无实证的部分在边上标注。”
  封凌才应下这活,洪侍读就送来了新活:“你科举文章写得不错,下次经筵侍讲内容你安排着,就围绕你殿试说的那些延展讲讲。”
  上个事情如果说是翰林院修撰该做的事情,那经筵这个事情就属于绝对的提拔。
  正常来说,翰林院轮来轮去,还没能轮得到刚进来的封凌去给皇帝和臣子讲课。
  翰林院一群人看向封凌的眼神颇为复杂。羡慕有,惊异有,敬佩有,幸灾乐祸也有。这事做好了是好事,做不好可是在皇帝面前当场翻车。
  不是谁都能面对群臣侃侃而谈的,殿前失仪是大罪,稍有不慎状元郎就被埋没了。每三年出一个状元郎,最后状元郎混得还没探花郎好的比比皆是。
  他们当然没想到封凌在经筵上侃侃而谈了很多年,对此完全无畏。
  封凌头疼的还是实录编写问题。这东西讲真,不管怎么折腾,该需要花的时间是注定的,记忆力再好也没法偷懒,顶多就是处理起来速度稍快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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