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闻恕面色如常的抬起头,既是醒了,剩下的便是太医该操心的,他一句都未曾多问。
  反而颔首道:“趁此,该给他升官了。”
  沈其衡也正有此意,救了皇后乃大功一件,此时不升官,更待何时?
  “回京后,微臣便着手办。”
  说罢,沈其衡并未立即离去,双脚像黏在了地上似的,将腰间的玉佩握愈发紧。
  以他看来,宋长诀对皇后未免过于上心,甚至是醒来第一句问的,便是皇后娘娘。
  沈其衡犹豫此事是否要告知闻恕,可半响下来,终是咽了话。
  给宋长诀一百个胆子,他又敢对皇后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思此,沈其衡松了口气,拱手退下。
  团在座前的两面扇形屏风印着门外晃动的树梢,闻恕眉头轻轻拧起,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瞧。
  男人的直觉,向来也不比女人差的。
  今日那马受惊扑上去时,宋长诀想都未想便挡了这飞来横祸,旁人便也罢了,可宋长诀……
  绝非侠肝义胆之人,不冷眼瞧着便算好的了。
  蓦地,闻恕眼眸一觑,脑中浮现出当日,永福宫外的画面。
  他嗓音低沉,淡淡道:“元禄。”
  元禄猛地被他一喊,吓的一个激灵,忙应道:“奴才在。”
  “太后宣宋长诀领赏那日,永福宫外,他可是扶了皇后一把?”
  啊?
  元禄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话去回想当那日的场景,好像,似乎…有这事儿?
  他不太确信的点点头:“老奴记得,似是有的。”
  说到这儿,元禄笑起来:“想来这宋大人还帮过娘娘不止一回呢,上回那梨花也亏得宋大人。”
  谁知他这一句,全然是火上浇油。
  闻恕抬眉,轻轻道了句:“是么?”
  -
  付茗颂背过身子由着遮月拿半湿的帕子在她身上擦拭,随后才伸手套上衣裳,在腰间系了个结。
  闻恕过来揉了揉她的后颈,示意遮月退下。
  外头魏时均的惨叫声愈来愈弱,但这天岚山隔音实在算不得好,低弱的呜咽声也能传进她耳里。
  方才遮月同她说了始末,付茗颂对魏时均倒也没有半分同情。
  她仰起脸,下意识伸了只手给他,“宋大人可醒了?”
  她依旧是惦记着宋长诀,毕竟今日马前那一推,实在是叫她惊心动魄,记忆犹新。
  临昏过去前见他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
  “醒了,应当无甚大碍。”闻恕回她,一边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搓着。
  他目光落在她屈起的膝盖上,“疼?”
  原还没多少疼痛感,叫他这一问,眼前的姑娘抿了抿嘴角,一双水洗过的眼睛瞧着他,缓缓颔首。
  当真是惹人疼的面孔。
  闻恕心下一声叹息,拇指指腹蹭着她的后颈,绕过膝下将人抱起放在腿上,“疼也忍忍,往后就离朕近些,省得出事。”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姑娘的笑点,她抿着唇弯了弯嘴角。
  闻恕低头瞧了她一眼:“明日在营帐里待着,养伤,不必出门。”
  原本,她身为皇后,也应与臣子同欢才是。
  付茗颂瞥了眼被缠绕鼓起来的膝头,现下确实是欢闹不得,便只得应声道好。
  气氛正好时,闻恕不知搭错哪根筋,忽的一个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疼的付茗颂脊背挺直,呜咽了两声。
  她捂着右脸,不知所以的望着面前的人,“皇上?”
  闻恕垂眸,仔仔细细瞧了瞧这张脸。
  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能不能安分些,别叫朕操心。”
  付茗颂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就当是应了。
  —
  秋意渐浓,天岚山的风都透着凉意。
  三五日下来,付茗颂的腿伤好全,一番梳洗穿戴后,便随着众人一道至宴上。
  犹如大病初愈,免不得朝臣奉承,更甚是攀比着谁送上前的猎物更滋补身子,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唯有静静坐在一旁的宋长诀,只字未言。
  可要论功,谁的功劳比的过他?
  朝臣明争暗斗,闻恕未出声阻断,双手握拳放置腿上,侧头瞥了眼宋长诀。
  恰逢宋长诀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隔着喧闹声二人相视一眼,几乎是一瞬间宋长诀便移开目光。
  看似沉着稳定,实则露了拙。
  平日里那双不显山不露水的眸子,明晃晃写着探究与警惕。
  闻恕迟疑的眯起眼,他在打探什么?
  那头,沈其衡一声“宋大人”,打破了群臣争乱,营帐内一下归于平静。众人纷纷望向宋长诀,似是才想起他也在,讪讪闭了嘴。
  大功臣在这儿,有他们什么事儿?
  沈其衡:“宋大人舍身救了皇后娘娘,大功一件,臣等佩服。”
  这一言,众人皆连连点头,应声附和:
  “是啊,宋大人那日反应真是极快,非常人所能啊。”
  “宋大人着实了不得,少年可畏啊。”
  “要说还是魏二心胸狭隘,当初他在工部时,浑水摸鱼,可是半点功绩都未曾有,哪像宋大人,短短一月,功绩百出!”
  “正是,那安淮县的河渠,难了多少人,若非宋大人,怕是还得耽搁下去。”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点头附和,却叫几个工部的脸色不大好看。
  自宋长诀任命工部主事以来,所有功劳都成他一人的。
  沈其衡抬头看了闻恕一眼,后者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陶瓷茶盏,咯噔一声,众人一惊,纷纷住了嘴。
  闻恕忽然颔首道:“众爱卿说的有理,宋大人确实年少有为,安淮乃大楚枢纽之地,论功,宋大人可是头等功。”
  宋长诀正眼对上他,余光瞥见付茗颂,抿了抿唇道:“此事乃工部上下的功劳,微臣不敢冒领。”
  闻恕倒也没想给他在工部招敌,见他如此,并不勉强他认下这庄好事。
  他默不作声将付茗颂的手捏在手里,又道:“那宋大人众目睽睽下救了皇后,此事,总不会是工部上下的功劳。”
  宋长诀眉间一蹙,目光侧移,落在付茗颂身上。
  他胸口沉闷,十分克制的才能语调平静道:“皇后娘娘,无事便好。”
  说罢,他肋骨抽疼,忍不住握拳捂住唇咳了两声,还未痊愈的伤口叫他这么剧烈的颤动了一下,疼的面色微微泛白。
  几乎是同时,闻恕掌心落了空。
  他淡漠的侧身一瞧,就见付茗颂紧张的偏过半边身子道:“宋大人,可是伤处还未好全?”
  宋长诀颤着拱手道:“谢娘娘挂心,有太医在,微臣已大好。”
  付茗颂蹙眉,少年苍白的脸,单薄的身子,怎么瞧,都算不得大好。
  “遮月,将李太医叫来,给宋大人好生瞧瞧。”
  遮月连连点头,匆忙揭了帘子而去。
  右侧,朝臣队列中的沈其衡见此,眉头微微一扬,下意识看向闻恕。
  就见他眉目阴冷,扯了扯嘴角……
  听见沈其衡笑,位于他前头的薛显清好奇的回首瞥了他一眼。
  沈其衡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并未多言。
  须臾,李太医到,闻恕干脆将人散了,仅薛显清留了下来。
  趁李太医给宋长诀把脉这会儿功夫,薛显清上前,有意的压低声音:“皇上,闻昔有话要微臣转达。”
  薛显清一个习武之人,冷不丁这般说话,闻恕皱了皱眉:“说。”
  “咳。”难得薛显清面露难色,“闻昔来信,苏姑娘回京了,已进宫见过太后。”
  闻恕顿了顿,清冷的目光打在薛显清脸上,薛显清不自在的站直了些,他也不爱管旁人的家长里短、情情爱爱,可自家夫人的话,总不好回绝……
  闻恕淡淡道:“苏禾守孝三年,孝期过了,自然要回京,有何大惊小怪的?”
  薛显清张了张嘴,摇头道:“确实无甚大惊小怪,闻昔…总是操这些有的没有的心,微臣回京后,定好好说教她。”
  闻恕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向宋长诀,李太医已收了药箱,他听到付茗颂道:“宋大人伤重,回京的路上,骑马也不便,不若乘轿吧。”
  宋长诀摇头:“谢娘娘关怀,可于理不合,怎敢劳娘娘破例。”
  “宋大人家中,可有人能照料?”
  “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照料,不过倒有个小厮,不碍事。”
  付茗颂一顿,抬眼看那少年,呐呐的张了张口,还未及出声,忽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拽了过去。
  “你是为救皇后受的伤,”闻恕拉住付茗颂的后腰带,将人扯到身旁,方才继续道:“回京路上乘轿是应当的,待回了京,挑两个机灵的宫女贴身伺候。”
  宋长诀比闻恕矮了半个头,只得抬起眼看他。
  瞥见付茗颂腰间横过的那只手,他默不作声的蹙眉:“微臣,谢皇上厚爱。”
  —
  宋长诀出了营帐,忍不住往后瞧了眼,泛白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皇帝,闻恕……
  他未曾见过上辈子的皇帝,却也是听过他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两个字,会是巧合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论卖惨,皇上可能比不上哥哥
 
 
第53章 
  傍晚时分,闻恕领一队精兵与薛显清分两路围猎,皇帝亲自出场,将此次秋猎的氛围烘托到最高。
  一直到天沉下来,一行人才归来。
  付茗颂在屋里轻轻打了个呵欠,抬头往窗外瞧一眼,隐隐能瞧见远处的灯火通明。
  她好奇的合上手中的书册:“谁赢了?”
  闻恕与薛显清分路围猎,定是能比出个高低。
  薛显清乃武将出身,骑马围猎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她听说往年的围猎,薛显清总是惜败。
  素心顿了顿,有些迟疑道:“奴婢听说,薛大人赢了,比之皇上,多了三只梅花鹿。”
  她说着,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随后慢吞吞的收回手,“也是难得,从前皇上可没输过呢,娘娘您没见过,从前皇上还是太子时,宫中设宴,投壶、射箭亦或是打马球,可都没人能赢的过皇上,先皇还因此夸赞过皇上呢。”
  投壶,打马球?
  付茗颂歪头想了想,似是不大能想象出这样冷冰冰的人,还会在人前参和这些热闹?
  此时,那三只梅花鹿被单独拎了出来,以瞧出谁输谁赢。
  朝臣一顿,原准备了一肚子恭维皇帝的话,叫这结果弄的,一时间有些懵。
  往年,可都是皇上赢啊。
  沈其衡来迟,见此情形,瞬间了然,笑道:“薛大人这骑射的功夫是愈发好了。”
  闻声,薛显清偏头瞧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哪里是我的功夫好,分明是皇上今日心不在焉。”
  说罢,二人皆朝座上的人看去,只见他兴致缺缺,挥手叫来人将猎物分了。
  薛显清若有所思,道:“许是今日我同皇上道了那苏姑娘回京的消息,才叫他分了神。”
  沈其衡脱口而出,扬眉道:“苏禾?”
  薛显清颔首,“除了苏禾还有谁?”
  薛沈苏三家自幼相识,小一辈的都算得上青梅竹马。偏这三家又都受先皇倚重,故而常常进宫,苏禾也算是同闻恕自幼长大的交情。
  在闻恕十七岁生辰之前,性情温和,谦谦君子一个,那时最与他说的上话的,当属苏家嫡长女苏禾。
  那个时候如何成日围在闻恕身边,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小女儿家的娇俏和爱慕,全都写于眼底。
  加之太后也十分喜爱苏禾,众人皆以为这二人能生出一段佳缘,偏后来他大病过后,一改往常,对谁都是冰冰冷冷。
  沈其衡记得,那阵子苏禾成日都是红着眼,好一阵的时间,闻昔还常常到苏家安抚她。
  后来苏太傅逝世,苏禾下江南守孝,这众人以为的良缘,便彻底断了,再没能续上。
  如今三年孝期一过,沈其衡倒险些忘了这码事。
  不过当初他便觉得,皇上心中应是没有苏家女的。
  若是有,便没有如今付家什么事儿了。
  沈其衡虽未成过亲,未经男女之事,偏偏歪打正着的,在这种事上的直觉,向来比薛显清这个已成家的准上许多。
  例如,他十多岁时便觉得六公主对薛显清这个木头有意,后来果然成真了。
  —
  夜深,群臣散去。
  闻恕踏进营帐,便伸手解了披风,递给元禄。
  忽然,他脚下一顿,没立刻进屋里,唤来素心道:“点上香。”
  素心会意,忙点了火折子,将香炉中崭新的香块点上。
  这香味儿同昭阳宫常用的香,是同一种,但来天岚山这么些天,还从未点过香。
  付茗颂闻见熟悉的香味,仰头瞧了一眼。
  素心甩灭火折子,轻声道:“奴婢见娘娘身上叫蚊虫叮了个包,今儿才想起来这香有驱蚊的功效。”
  见闻恕进来,素心伏身退下。
  他穿了身玄色骑马装,比之一般的衣裳要贴身许多,在这不太明亮的光线中,身形显得愈发消瘦。
  付茗颂将狼毫搁置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
  “过来。”男人忽的开口。
  闻言,她将腿上的书反放在桌几上,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皇上要歇下,还是要沐浴?”
  闻恕没应她的话,只捉起她一只手在掌心里反复揉捏。
  付茗颂当他输了围猎,心情郁郁,犹豫着宽慰道:“不过三只梅花鹿而已,说不准是薛大人那条路,猎物较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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