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象护狮崽被激怒的母兽一样,赤红了眼猛地一头朝周玉蓉撞去。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站在叶瑶仙身旁的冬语和秀姨娘张着胳膊打了个转儿,竟然都没有把人拦住,由着叶瑶仙象炮仗一样直直撞在周玉蓉身上……
叶瑶仙辣性上来,索性蓬头散发切齿大骂,“你这个光会占坑叫唤不会下蛋的母鸡,自个生不出来净想着歪主意。均哥儿是我的,这辈子他只认我一个娘!”
冬语和秀姨娘仿佛吓呆了,见了这副情景没说帮忙,反而齐齐退了一步。
秀姨娘更是手脚忙乱地向前奔去,惊慌失措的开始喊救命。只是那声音小的可怜,在附近各个屋子里笑闹搜东西的仆妇竟然没有几个听见。
叶瑶仙虽然跟着顾彾过了几年富贵日子,但从小在乡间长大手上自然有一把力气。加上从前在家里的杂货铺子帮忙,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股泼辣之意。周玉蓉却是身娇肉贵的京城名媛,一个回合就被叶瑶仙挠花了脸。
周玉蓉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肮臜事,一口气险些没有跟上来。脸上痛的很了,也激起她心中潜藏许久的愤恨和不甘,仗着站得高几乎凭着本能抬腿狠狠的踹了出去。
混乱之间也不知谁打了谁,谁挠了谁,反正等周玉蓉狠踹了几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一片狼藉。
见周玉蓉眼光象刮骨钢刀一样刮过来,冬语腿脚一软一个激灵赶紧跪在地上。
她原本打算在周玉蓉面前讨个乖卖个好,最不济让叶瑶仙撒泼冲撞一下出口恶气。谁叫周玉蓉当初半点情面不留,就把他的表哥和三庆堂的人一股脑发配边疆……
周玉蓉此时懒得搭理余人,她脸上被叶瑶仙的指甲刨得热辣辣地疼。用不着照镜子,显然已经破相了,这对于极为爱惜容颜的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地上半匍着的叶瑶仙忽然□□了几声,心头本就窝着火气的周玉蓉见状又上前踹了几脚。犹不解恨,干脆随手抓了案几上的一个尖利之物,朝叶瑶仙身上狠扎过去。
不想那却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剪刀,叶瑶仙胸口上只挨了一下,偌大的血窟窿就冒了出来。
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堵在喉咙眼里“咔咔”地抽气声。
周玉蓉听了半天,才听出那诡异的声响出自自己的喉咙。看着手掌心沾染了鲜血,她非常诡异的并不感到十分害怕。
她心中兴奋地浮起的一个念头。
——要尽快把这里收拾好,伤人的罪名推在冬语身上就好了,反正是自己的家生丫头,为主子抵罪是她的幸事。等风声过了,再悄悄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就是了。
为什么如此安静呢,外面帮忙的那些粗使婆子到哪里去了?
周玉蓉忽然感到有些不对,猛的一回头就见在屋子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张着嘴,仿佛不敢相信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少奶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
人群背后,穿着石青官袍一脸出奇愤怒的顾彾站在人后尤其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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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不是导演,他只是顺手推舟把几个不安分的女人凑做一堆。就像老北京人斗蛐蛐一样,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有一个活下来。对于男主来说,无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好。
第二五零章 陷阱
顾彾挟着雷霆怒火一步跨了进来, 一把抱起已经蜷缩成一团儿的叶瑶仙, 心疼不已地嘘寒问暖, 站得老远的人都听得到他声音里的哽咽,“都怪我回来晚了,你先撑着一点,我马上派人去请大夫。”
叶瑶仙虚弱地望过来一眼,还及说话便眼前发黑,紧接着胸口上便是一阵剧痛, 惹得惯来怜惜的顾彾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的周玉蓉听着就是一顿窝火。
若非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回都惹出乱子,心高气傲的自己当年何至于尚在新婚就成了京城贵妇们的笑柄, 如今又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她忍下不耐抬头左右环视了一眼, 把手中尚带血的剪子塞到冬语手中, 直直瞪过来道:“你……忠心护主,不忍心见我被不三不四的女人惊忧, 一气之下就拿了桌上的剪刀戳伤了叶氏, 虽然行事稍显鲁莽但也算个忠仆……”
周玉蓉扯了一块帕子, 慢慢擦干手上的血渍,不紧不慢地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若是有人出去敢胡说八道, 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把他全家老老少少一起卖到北元做苦役去!”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指鹿为马。
今天能跟着顾家大少奶奶到棉花胡同来捉狐狸精的,自然在府里是有些体面的。听到周玉蓉这几句连威胁带恐吓的话, 都知道这位大少奶奶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狠人, 顿时脑袋一缩都不敢吱声了。
冬语欲哭无泪, 终于尝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叶瑶仙,心想自己今天的点儿怎么这么背,早知道会落这个下场,还不如早点跟秀姨娘到一边去躲清静……
正在这边后悔不迭的时候,宅子的大门被敲得震山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个穿着黑衣戴红帽的差役推搡着走了进来,领头的人大喝,“有人报案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凶手是谁伤者在哪里?”
周玉蓉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些当差的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向来是吃完原告吃被告。什么时候办起公务来竟然这样积极,竟不等人巴巴地送银子上门?
一个急于在周玉蓉面前讨好的婆子就主动上前招呼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家大少奶奶一向贤良大度。听说大爷在外面有了人,就想着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况且也不能让顾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今天就主动过来想把人接回去。”
婆子的口齿极为伶俐,“不想那位不识好歹只知胡乱纠缠,小地方出来的女人见识短,竟然把我家大少奶奶的脸都抓伤了。大少奶奶身边的丫头护主心切,争抢时又一不小心就把那位也伤着了……”
京都府衙的差役一年到头不知要看多少这样的热闹,闻言轻吁了一口气,笑着打哈哈:“既然是一些小纷争,坐在一起好生说话就是。男人……风流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这里里外外千万要分清楚。莫让外面的人看了热闹,里面的人受了委屈。”
想来也看到顾彾身上穿着石青底官服,差役的话说得不轻不重十分得体。
周玉蓉自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别人知道顾御史家出了丑事,她面上也不好看。就悄悄使了个眼色,跟过来的婆子忙机灵地塞过去一锭五两重的雪花银。
事情到了这里本已经告了一段落,却不知顾彾突然抽了什么疯,额头上青筋直跳站起来大喊道:“你这恶毒之妇,自己伤了人不说还想把罪责推在别人身上,不就是仗着你是堂堂尚书之女才敢如此作威作福吗?”
京都府衙的差役停下脚步,满脸诧异的望了过来。
顾彾看着地上人事不醒的叶瑶仙,又转头看看傻乎乎站在一边拿着一把剪刀,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冬语,再看看趾高气扬满脸阴沉的周玉蓉,觉得自己的良心从来没有摆得像今天这样正过。
“……刚才伤人的是周玉蓉,不是她身边伺候的丫头,我进来时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堂下站着的都是我顾家的家生奴仆,若是带到衙门里仔细审问,定可问出事情的究竟!”
周玉蓉一呆,做梦都没有想到当面扯自己后腿的竟然是这个从来没有入过自己眼的草包……
秀姨娘心下大喜,却扎着手急得满场乱转,脸上是再焦虑不过的神情。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大少奶奶是好心过来接人回府,谁都没想到叶姨娘竟为了孩子突然发疯。大少奶奶情急之下也是失手伤了人,真心不是故意的。我在旁边看得真真的,一点儿都没有看错!”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也从侧面证实伤人的的确是周玉蓉。
顾彾耳尖地听到“孩子”两个字,再联系到叶瑶仙昏迷之前的欲言又止,立刻变得怒不可遏,“你自个生不出来也就罢了,做甚还要惦记别人生的孩子。均哥是瑶仙的命,一日都离不得。你要把孩子硬生生的抢走,难怪她会上前跟你拼命!”
周玉蓉被他当面口口声声的厉声指责,一时间弄得有点头脑发懵。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寡妇,这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的脸上,感觉又荒谬又悲凉。
——这就是我为自己找的良人,蠢的简直无可救药。心心念念为他的名声着想,他却以为自己在争风吃醋。
心底的一根紧绷着的弦砰地一声就断了。
周玉蓉昂头不屑道:“我恶毒,我再恶毒也比不上你的愚蠢,这叶氏是什么时候被你勾搭到手的?她丈夫到现在为止死了不过三年,这个叫什么均哥的小崽子恐怕也有两岁多了吧。你好歹还有个当御史的亲爹,怎么连这点警觉都没有?”
这里头……隐藏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几个差役就满脸狐疑的望过来。
好比大冬天被泼了一瓢冰水,顾彾猛地清醒过来。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依旧柔弱不堪的叶瑶仙,竟然连上前扶起的勇气都没有,讪讪转头解释道:“这女人喝起醋来什么话都不敢往外头说,童先生亡故之前我和叶氏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京都府衙的差役都是成了精的人尖子,对于各个门府的掌故可谓是知悉甚详,其中立刻就有人想起三年前手帕胡同的那场莫名大火,看过来的目光也越发耐人寻味。
秀姨娘没想到这出大戏原本唱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急转直下就牵涉到了顾彾的身上?
顾彾是秀姨娘在顾家坚实的依靠,此时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她就袅袅娜娜跨前一步细声道:“我家大爷的心肠向来软,在街面上看见猫儿狗儿讨食都忍不住买两个烧饼丢过去。我家大少奶奶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听说胡同有这么一个人在后,恨得跟什么似的……”
这个意思就是周玉蓉醋火攻心,连人都敢伤,嘴里差个把门儿的自然就是常事了。
周玉蓉瞪大眼睛,这贱人怎么这么大的脸,竟然什么话都敢往外喷?
顾彾悄悄养了外室,这个消息还是秀姨娘亲自过来说的。周玉蓉早八百年都就对他死了心,若不是想着顾彾吃挂落了对大家都不好,吃多了才愿意管这趟闲事。
秀姨娘顶着周玉蓉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言辞恳切神色自若。
“大少奶奶,论理有些话轮不到我这个当奴婢的来说。可是自从进了这个宅子你就要打要杀,那个叶氏虽然不堪,可毕竟跟了咱家大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拿起剪刀就往死里戳,我看了实在心里害怕……”
周玉蓉细细地打量了秀姨娘几眼,忽地露齿一笑道:“往日我竟小瞧了你的才能,难怪顾彾爱你跟什么似的。这一箭双雕的法子用的极好,我向来眼高于顶今日却输得底掉,总算不冤。只是你心里做梦都想得到的,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到手……”
领头的差役左看看右看看,搞不清楚这一家子都在乱咬到底什么意思。就走到冬语面前喝问,“这躺在地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你拿剪刀伤的?”
冬语似乎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却还是极清晰地答了个“不是”。
周玉蓉闭了闭眼,这才非常明确的察觉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为了谋划今天的局面,到底费了多少心力?
从踏进这处宅子起,每个人的话语都带着目的和诱导,可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睁眼儿瞎……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即便是当面行凶也是情有可悯罪不至死,更何况叶瑶仙受了那一剪刀并不足以致命。即便闹上公堂,最多罚些银钱了事。
周玉蓉叹了一口气,顾府里没有几个聪明的,象秀姨娘这种投机取巧的货色当面儿就敢吠吠,就不怕自己为了自保把他们全部拉下水也再所不惜吗?
她冷冷望了一眼神情猥琐不已的顾彾——既然你不念夫妻情份如此无情,那么就休怪我翻脸无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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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看评论了,看来本君生了一颗玻璃心哈。写文纯粹是爱好,要不然这么一点收藏支持不了我写这么长,起码早就断更或另开了。过年一直宅在家里,本来应该有很多时间写文的,但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就是不愿意起来,刷刷庆余年,翻翻淮上大大新出来的破云,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有跟我一样的举手。
有时候晚上才提起精神写我的文,感觉过得太颓废了,囧囧。但我没有断更啊,每天还是保持三四个小时左右的写作时间,过年时也一样,写作真的是很寂寞的事情。想想别人在打麻将我在码字,好像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矫情了哈哈。文章写得细,是我的优点也是缺点,应该是缺乏一种总体布局,导致情节推动过慢,但我自己觉得不说清楚难以进行到下一章。一定改改改,争取把大纲精简在精简……然后END!
另:本君的心态平和,一切赞扬和批评都全盘接下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第二五一章 嫡子
请来的大夫终于姗姗而至,细心整治一番后说叶瑶仙伤口看着深, 但身子其实没有大碍。只是因为惊骇过度, 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见没有闹出人命, 京都府衙的差役好似也松了一口,然后客客气气地请周玉蓉过去问个话。
这应该只是例行公事,毕竟有人因此事受了重伤。不过一个是上不了台面的外室,一个是尚书府的嫡女,这场纷争谁输谁赢根本就用不着判断。
但周玉蓉依旧厌恶得不行, 却是知道今天不走一遭是不行的。
回头喊了先前说话的那个婆子过来, 低声吩咐道:“赶紧到顾府里给夏言传个话, 她的手烫伤了没来。把今天的情形细诉一遍,让她什么都不要管赶紧回尚书府找我娘,就说……有人要害我。”
那婆子心领神会, 瞅了个空飞快地溜出门。
周玉蓉一旦下定决心便再无犹豫,只是略有些遗憾地想, 这场乱过后京城恐怕不能呆了, 顾周两家也要生生撕破脸。
不过能把顾彾这个蠢货光明正大的甩掉, 也算是一桩幸事。从此之后爹娘再不能勉强自己, 顶好把丰厚嫁妆变卖之后游走四方,再不回京城这个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