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她满脸冷汗,坐在榻上,重重地呼着气,眼中的惊惧久久不能散去。
方才的梦实在是太清晰了。
那血淋淋的腿、泛着寒光的刀、诡异至极的笑在脑海之中呼之不去,何挽纵使醒了,也回不过神来。
耳边突然响起一熟悉的音色,带着些许疑惑和担心,“王妃,你怎么了?”
何挽吓得一个颤抖,侧身,直接伸手把那人推了出去,“走开!走啊!!”
直接被推到了地上的慎王:“......”
我好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困了,没更就睡了......
今天或明天补上。
昨天晚上才发现,序号11那章我之前好像只发了一半,已经补上了,不过鉴于之前一直没有小天使说11、12剧情连不上,那半章可能真的没甚么用(......)
爱你萌,这周争取日六(争取!争取!不一定能做到。)
第33章 叁拾肆
叁拾肆
慌乱
见到慎王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何挽才彻底回过神来。
慎王该是刚醒,身子还虚弱, 又被狠狠地推了下,怎能了得?
她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榻想把慎王扶起来。
慎王本来正准备自己起来,见她过来了, 手臂上的力一松, 又重新跌了回去。何挽一边扶住他的手臂,一边问:“王爷,你怎么来了?”
李佑鸿有些幽怨地看了何挽一眼, 抿了抿嘴, “我觉得,应该是我先问王妃为甚么要推我才对。”
“......”何挽无语半晌, 才回道:“王爷若是不来,还突然在我耳边说话吓我, 我就是有意推你也不成。”
李佑鸿被扶着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整理好衣袍上的褶皱, “......好罢。王妃说得对。”
他抬头于何挽对视, 眼神莫名有几分无奈,“我被推,错在我。”
他与太子关系尚可那会儿,太子曾教导他,避免与家眷争吵的方法很简单, 既是痛快认错,即使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于是他的下一句便是,“虽然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甚么。”
何挽:“......”
“王妃,你可是也梦魇了?”李佑鸿自觉处理得十分妥当,坐到床榻边上,愉快地转移了话题,“你方才大喊救命,难道是梦中有人要杀你?”
何挽坐到床榻的另一侧,“是。梦中此人不仅要杀我,还割下了自己兄弟的腿上之肉,杀了无数奴仆,甜言蜜语地哄骗我到他家中去,只为用我的肉做吃食。”
李佑鸿大惊,“此人竟如此可怖!?”
何挽微笑,道:“对。此人正是你。”
李佑鸿:“……?”
何挽揉了揉太阳穴,“我服下那药后,便觉身子疲乏,马上便睡着了,紧接着便梦魇了。”
“这实在是太过于巧合,说我梦魇与那药无关,我是不信的。”她将自己的想法细细与慎王道来,“这药好生厉害,我肯定王爷之前精神不济、梦魇连连都是因为这药,至于一停了药,身体丝毫没有好转,反而骨肉痛痒,我怀疑是这药有瘾性。”
“故而,王爷,这药你必不能再吃,那温远洲也是能不用,便不可再用了!”何挽言辞恳切,可却见那李佑鸿嘴微撇着,微微垂着眼睛,瞧起来并未在认真听她说话。
何挽蹙眉,唤了他一声,“……王爷?王爷!”
李佑鸿这才把眼睛抬了起来,眨了眨,闷闷地嗯了声。
“王妃,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温远洲到底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故太子近侍,是最熟悉故太子的人,留着他还是有用的,暂时不要与他闹得太僵。”
他的不高兴都已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心不在焉地解释着,“温远洲那改变脉象的药,我已经决定不再吃了。至于离魂症的脉象……我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王妃不要担心了。”
何挽打量着李佑鸿的神色,瞧出他似乎是在闹脾气。
她现在与李佑鸿在同一条船上,两人之间需要绝对的信任,若是出了甚么嫌隙,怕是对计划有大影响。
于是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了,“王爷,你怎么闷闷不乐?可是我做了甚么不对的,惹你不快了?”
李佑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王妃,你可知,我近日梦魇,也曾梦见过你。”
“我梦见计划失败,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锒铛入狱,被严刑拷打,毫无尊严。这时,你到监狱中探望我,抽出发簪,一把插-入我的喉咙,见我没有死透,马上又补了数下,直插得皮肉烂成泥、鲜血流尽,不再喷出……”
何挽因着他的描述直打寒战,出言叫停,“王爷!”
“你究竟想说甚么?你梦中的我又不是真的我,王爷总不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罢?”
闻言,李佑鸿很是惊讶,“怎么会?”
“我想说的是,在我的梦中,王妃你是救我之人。而在王妃梦中,我却是害你之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妃莫不是平日里就觉得我不是好人,故而才在梦到我杀害你罢?”
何挽一时抓不住李佑鸿话中的重点,愣了愣,反问:“在你梦中,我是救你之人?”
“……你不是梦见我用发簪插--你的喉咙么?”
李佑鸿认真道:“正是。我在监狱之中,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王妃来插/我的喉咙,是在帮我解脱。”
何挽:“……”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反驳。
李佑鸿起身,对着何挽拱了拱手,道:“这些天,王妃且好好休息,局已经布好了,我们只需坐着看戏就好。”
“……我先走了。”
何挽看着他转身,一直走到楼梯口,抿了抿嘴,“王爷!”
李佑鸿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向何挽投去一个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神。
“我从未觉得你不是好人。”不知为何,何挽说这话时总觉得臊得慌,“你德才兼备、胸怀大志。你一直都是这样,我知道的。”
闻言,李佑鸿脸上的表情仿若凝固住了,在原地僵硬了半晌,才道:“……嗯。我、我懂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几步迈下了楼梯。
何挽看着李佑鸿一溜烟消失的身影,觉得……他的动作很是慌乱似的。
*
秦桓晕了将近一日,次日快要破晓之时才醒来。
道玄没料到他会晕这么久。
计划之中,这秦桓本该是上前敬香之时,那菩提花上的特殊香粉与特地给他准备的竹立香共同作用,把他熏晕。
谁曾想,这驸马在默念佛经之时,只闻了些许时候加了料的菩提,便直接晕了。
害得道玄见他身子向前扑地之时,受惊不小,嘴里的佛经都险些念错。
……不是说长公主数年都不待见他么,他的身子怎么还虚成那样。
秦桓半眯起眼睛,只觉浑身酸疼,脑袋昏沉沉的。他用手臂费力地支起上半身,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向旁边看去……
“啊!”秦桓被在地上打坐的道玄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指着他便道:“你是谁?!”
说完这句,他才察觉周围环境的有些许陌生。
秦桓蹙眉,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里不是公主府?护国寺?我怎么还在这儿?”
道玄被他这反应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远洲说,这秦桓曾在太元帝面前陷害过故太子……可他瞧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想来当初成功,根本是撞上了狗屎运。
道玄淡淡道:“你这么想回公主府,不过长公主巴不得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秦桓这才认清了道玄,重重地喘息着,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下了床榻,走到道玄跟前,扯起一个笑容,“原来是住持。”
道玄饶有兴致,抬头看他表演。
秦桓拱了拱手,问:“敢问道玄大师,我怎会还在护国寺呢?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道玄:“你在祈福的时候晕了过去,这说明你曾经做过亏心事儿,连佛祖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惩罚你。故而贫僧把你留在护国寺,让你沐浴佛光、重新做人,再待佛祖指示。”
秦桓咬牙,努力压下心中怒火。
在心中暗暗把这狗和尚骂上千百遍。
沐浴佛光?重新做人?
他不过是个秃头和尚,凭甚么口出此等狂言?
“至于现在是甚么时候……”道玄看向窗外的人影,听着整齐的脚步声,微微一笑,“现在是你多年做下的孽事,降下报应之时。”
太元帝派来护国寺调查慎王中毒之事的人马,此时已经走到了这间厢房的房门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日六成功,开心。
从明天开始还是晚九点,更一章或两章~
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就不要养肥了,好不好呜呜呜。
第34章 叁拾伍
叁拾伍
变成
慎王府中, 温远洲仍在床榻上熟睡着。
按照王妃的吩咐,周围共有三个小厮盯着他, 只见他睡颜祥和、呼吸平缓,睡得很是酣甜。
吃了那药的温远洲睡着时,嘴角甚至是微微带笑的。
但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喝这种药了,此时已是噩梦连连。
这药方是由他独创, 药方的成形需要他一次一次尝试。
他试药的次数比李佑鸿喝药的次数要多出数倍。
他几乎没有一天是不梦魇的, 早已经习惯了。
饶是梦见自己一生中最灰暗的记忆之一,他仍然能从容以待,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
带着热度的黄色液体从三个放向浇下, 腥骚之味扑鼻而来, 温远洲被人用脚狠狠地踩着,控制在地上, 不能动弹。
温远洲平静地想,这是自己第三十二次梦见幼时被欺凌的场景。
真是无甚新意。
他小时候被一个公公收养做干儿子。
那公公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仗着太后的宠爱,很多宫规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公公破了规矩,偷偷将未净身的温远洲带到了宫中。太后喜欢孩子, 念在他年纪小, 又看在那位公公的面子上,便也默许了这事。
起初,他在大康皇宫里过得很滋润。半大的孩子,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浪儿变成锦衣玉食的“小主子”,难免一时得意忘形, 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太后驾崩,最贴身伺候的太监被太元帝赐死,以作陪葬。靠山一个接着一个倒了,温远洲的情况直转急下,当初得罪过的小太监们纷纷前来报复,他被折磨得半死。
再后来被扒-了-裤-子,未净身的事瞒不住了。
他被扣上了秽乱后宫的帽子。
依照宫规,要被乱棍打死。
......然后,他遇到了太子殿下。
李佑文救了他一命,把他带到了东宫。
他一辈子感激他。
围在温远洲周围的三个小太监方便完了,提好裤子,为首的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把他的裤子扒下来扔掉,看他怎么回去,哈哈哈哈。”
三人一拍即合,说完就干。两人按住他,避免他挣扎,剩下的一个狠狠地跪在他满是淤青的腿上,伸手动作。
而温远洲根本懒得挣扎。
梦中经历过太多次这事,他已经麻木了,平躺在冰凉的石子路上,心中思量这次的梦太子殿下会不会出现,如果出现的话,又会对自己说甚么。
饶是明白梦魇中的太子不会像现实一样救他,而是会和这些太监们一样,耻笑他、伤害他、折磨他。
温远洲仍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出现。
正想着,便听得上方一熟悉的男声。
那人语调微微上扬,骄矜十足,“本太子第一次见到,被扒裤子还一脸享受的人。”
听到这个声音,温远洲几乎激动得颤抖。
他侧头看去,见到一身形欣长、穿一华贵明黄色长袍的男子。
他尚未加冠,青丝用一发带高高束起,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动着,骨节时隐时现,手心中的两颗核桃碰在一起,发出沉沉的响声。
李佑文眉毛微微扬起,狭长而明亮的眼睛瞥着温远洲的脸,白皙脸庞上的唇天生好颜色,玫瑰似的,轻蔑地撇着。
他的容貌与慎王有六、七分相似,若论隽美灵动,当更胜一筹。
故太子缓步走到温远洲身边,抬起脚,用鞋踢了踢他的脸,啐道:“真贱。”
温远洲看着故太子,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他觉得自己快要醒过来了。
“殿下!殿下!”他在心中有些急切地想着,“我们马上就不会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我会让慎王报您生前未能报的仇、登上您生前未能登上的帝位,填补您的所有遗憾......”
“我会让他......彻底地、从内而外地变成您。”
梦醒的一瞬,温远洲已近乎平静。
“然后,我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
与此同时,远在王府正殿的慎王打了个喷嚏。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袖中的手帕,仔细地擦拭自己的脸,心中疑惑:我怎么打喷嚏了?难道是王妃想我了?
想到这儿,他的耳尖变得红了些,不禁又想起方才在满月楼,王妃对他说的话。
“你德才兼备、胸怀大志。你一直都是这样,我知道的。”
李佑鸿:“......”
哪有这么直白夸人的,真是臊死了。
这边纯情的慎王殿下,正在美滋滋地、慢慢深陷于某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之中,那边的元士听到了宫中线人的情报,吓得是汗毛竖立,连滚带爬地跑进正殿之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慎王不自知的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