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在学习的过程中真的可谓是饱受折磨。我算过,江逾白一共给我补习了六十七次,骂了我六十六次。”
唐晓萱:“啊?他骂你?我还从没听过他骂人呢?你学学看。”
苏野搓了搓脸,端坐着,又咳了两声,学着江逾白的模样,冷漠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类。”
在场的两位女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苏野略抓狂,强烈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你们能体会那种感觉吗?”
他以前可是个暴躁哥,谁也不敢在他面前瞎扯淡,更别说骂他了。
“关键是江逾白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特别地认真,比真金还真。我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也跟那些事儿逼不一样。我心里虽然气,有时候还气得要死,但我也没有打他或者动粗的冲动,太奇怪了。”
唐晓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可能他会蛊惑人心吧。”
苏野眉头紧锁,想了半天,竟然觉得唐晓萱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奇怪归奇怪,还是比那些装模作样假客气的事儿逼好相处。”
唐晓萱和孟子玉见状又笑了起来。
孟子玉捂着肚子忍住笑意,“欸,苏野,我特好奇,为什么江逾白最后一次没骂你?”
苏野眯起眼睛,细细回忆,刚开了口尾音就拖得老长,“最后一次啊……我记得他好像说……说蠢到极致会触底反弹。”
苏野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全部想起来了的表情,继续说:“他说他帮我算过了,只要我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他笑了一下,“这小子说的还挺对。”
唐晓萱实在忍不住了:“你是承认你蠢吗?”
苏野:“……我是说后半句。”
“他每次都特别认真地讲那句话,让我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他肯承认我是人类而不是猪,可能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孟子玉又莫名被戳中笑点,瘫在椅子里笑得直不起腰。
窗外,全程听完三人谈话的迟晚晚和江逾白,拎着两袋饮料站在门外的视线盲区。
迟晚晚小声问江逾白:“那个,现在要进去吗?”
江逾白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手提袋,“再走一圈。”
迟晚晚:“好。”
“欸,江逾白,苏野这样讲你,你没有不开心吗?”
两手空空的迟晚晚没东西可拿,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角。
手指摩挲着衣料,渐渐热起来。
她抬头,看江逾白的侧脸,问:“你怎么不说话?”
江逾白睨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不生气。”
跟人类置气不是他的风格。
再说了,苏野并不值得他生气。
迟晚晚弯了弯唇,“嗯,你脾气挺好的,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你对谁发过火。”
女生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少年注意到她的动作也一并停了。
江逾白偏过头,看见迟晚晚杏眸圆睁,期待地问:“江逾白,我们来试着吵一次架吧。”
江逾白:“……”为什么迟晚晚的脑回路总是这么特别?
迟晚晚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身体象征性地晃了两下,那样子像是在……撒娇?
“好不好?”
江逾白牙一咬,心一横,“好。”
吵架这种事,江逾白没看过八百也看过一千。
人跟人吵架,鬼跟鬼吵架,他见得多了。
低级的,高级的也一并见过。
只是,要他当着迟晚晚的面,说些不好听的话,他没有办法。
于是,江逾白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说:“你选一个方向,我往反方向走。”
“那怎么吵架?”迟晚晚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两下,“打电话?”
“嗯。”江逾白说,“左边还是右边?”
“那就右边吧。”
两人在岔路口分别。
迟晚晚拨通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江逾白,你现在是什么姿势?”
那边的少年懒懒地回:“一手抱着饮料,一手拿手机。”
想起饮料那么重,迟晚晚道:“辛苦了。”
江逾白静了一下,“不是要吵架吗?”
迟晚晚想了想,说:“江逾白,你为什么骗我?”
“你指哪方面?”
迟晚晚:“你连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让我读一读你的心。”
本以为江逾白会说“你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结果他神神叨叨来了句读心,真是深陷江大师的人设里无法自拔了是吗?
“读出来了吗?”迟晚晚问。
江逾白缓步往前走,“没有。”
迟晚晚:“你真笨呀。”
此话一出,电话那边沉默了。
迟晚晚等了一会儿,听见他说:“虽然是吵架,但是你也不能说我笨。”
迟晚晚:“我激怒你了吗?”
江逾白:“那倒没有。吵架也不可以无中生有。”
迟晚晚:“……”
她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你的实力那么强,为什么总是在期末的时候掉链子?你是不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其实大可不必。”
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想跟你做同桌,不过好像这么多年就没成功过。”
听到这个回答,迟晚晚又惊喜又意外,心里稍微有那么点甜蜜的味道,然而她细细一品,总觉得江逾白是在说她笨。
“你不用迁就我。”迟晚晚换了个姿势拿手机,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放心,作为你的发小,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当然了,我学习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总有一天,等你回头一看的时候,发现我的名字就在你后面,江逾白,你等着看好了。”
电话那边的少年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迟晚晚嗯了声,“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刚说完,目光落到马路中间的那条体型肥硕的金毛犬身上。
迟晚晚吓得一哆嗦,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了。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道,没什么车经过。
夏日午后的微风吹过两旁的白桦树,弄出沙沙响声。
迟晚晚站在原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抓着手机不敢动,手心很快渗出了汗。
此时,金毛犬正死死地盯着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了猎物似的。
迟晚晚也不知道是自己脑补得太过厉害,还是被害妄想了,她总觉得那狗想咬她。
一人一犬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金毛迈开腿向前走了两步,迟晚晚吓得腿一抖。
迟晚晚从小怕狗,不管多大体型的狗都怕。
电话那头的少年听见这边许久没声,喊了下她的名字。
迟晚晚害怕得忘了回应。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她在考虑往哪边跑,她的跑步速度还算快,如果拼死一搏,说不定能逃掉。
正当她往后挪了一小步,打算开溜的时候,金毛犬朝着她吠了两声。
说时迟,那时快,迟晚晚感觉身边一阵狂风掠过,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金毛身侧,然后徒手将金毛按在了地上。
江逾白神情冷淡地对她说:“你往回走。”
“它……怎么办?”迟晚晚指着金毛说。
江逾白:“我跟它讲道理。”
迟晚晚默默地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那是江逾白在跟金毛讲道理,她听见江逾白说:“你想死吗?”
迟晚晚咽了咽口水,冷不丁觉得后背有些凉。她定住,偷偷瞥了一眼。
只见那金毛哼唧了一声,露出可怜的表情,托着一条跛腿慢慢缓缓往路边走。
走到马路边之后,悄咪咪瞄了瞄江逾白,然后直起那条不正常的腿,撒了欢似的往前跑。
很快,跑着跑着转了个弯,就不见了。
江逾白起身,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手,略表嫌弃地掸掉衣服上的几根狗毛,轻哼,“没胆量。”
迟晚晚怔了怔,支支吾吾:“我……”
江逾白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你。”
迟晚晚:“谢谢……啊。”
江逾白健步如飞,很快走到岔路口,拎起地上装着饮料的袋子。
他问慢慢悠悠跟上来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迟晚晚:“还吵架吗?”
很平和的语气,只是普通的征求意见而已。
对方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摆摆手,“不吵了不吵了。”
江逾白垂眸,似笑非笑:“我很凶?”
迟晚晚摇摇头,向前一步,“这种一招制狗的方法,你能教教我吗?”
江逾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太好教。”
“哎,也是。就算我学了还是会怕。”迟晚晚道,“反正遇到狗的几率也不大,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江逾白不接话了。
他强忍住冲动没说出口:你可能就那么倒霉。
沉默了片刻,他说:“狗怕我,以后出门多带着我就没事。”
迟晚晚乖巧地点头:“哦哦,好。”
可是答应了以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们回去吧,他们该久等了。”
江逾白拎着饮料,说了句:“好。”
欢送会非常和谐地结束了。
自那日说开以后,江逾白没再掩饰过自己的真实实力,迟晚晚也更加努力地学习。
高三的时光在三点一线中充实而快乐地度过了。
在那样的一年里,迟晚晚心无旁骛,一颗心悉数扑在高考上。
期待很久的事情,最终结束得十分平淡。
后面出成绩的时候,迟晚晚在Breathing咖啡店里兼职。
还是孟子玉帮她查的成绩。
她只是趁煮咖啡的空档问了句:“多少分?”
孟子玉回她:“689分,全市第十五名。”
迟晚晚手上动作一顿,惊喜的表情再也掩盖不住,“真的假的?”
“我居然能考这么好吗?!”
迟晚晚惊喜过后,始终无法平静。
“小玉玉,你考得怎么样?”
孟子玉说:“658分,比你是差一截,不过我理想中的学校应该是稳了。”
迟晚晚由衷地替她高兴:“恭喜你!”
顶着国民美少女的头衔,孟子玉在高中的时候受邀拍了一部电影和十几支广告。原本所有人都觉得这些事会影响她的成绩,结果完全没有。
孟子玉发挥得特别稳,考试成绩和平时的水平差不多。
“你之后还要继续进娱乐圈吗?”
孟子玉笑道:“为什么不呢?做一个优质偶像是我的梦想。至少现在是。除非我哪天想换一条路走了,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迟晚晚为她竖起大拇指:“你真酷。”
孟子玉:“当然了,我可是一个cool girl。”
“对了,这家咖啡店,你还打算继续经营下去吗?”
孟子玉说:“要吧。不过我们都要离开了,以后也没时间打理,我打算找人来经营。我就不管了。”
迟晚晚:“伯母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孟子玉摇摇头,“不知道。等我妈玩累了,估计就想回来了吧。她喜欢自由,什么地儿都困不住她。”
等了这么些年了,她期盼着父母会回来,然而现在似乎依然没有要回家的迹象。
哎,作为一个小富婆,有没有父母陪伴在身边,她的内心一样富。
因为她并不孤独呀,她有喜欢她的粉丝,有一群可爱的朋友。
孟子玉撑着下巴看窗外人来人往,迟晚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愣了半晌,收回了神。
小玉玉一直都是一个洒脱坚强的女孩子,她的内心里住着一个骄傲的公主,还住着一个仗剑的骑士。
她是自己的公主,也是自己的骑士。
而迟晚晚能做的,就是在背后注视着她,默默地支持她。
或许,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吧。她想。
“对了,晚晚,下个星期六是你的生日吧。”
“趁着毕业,大家聚一聚呗,然后为你庆生。”
“生日?”迟晚晚撩了撩头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算起来,我就要十八岁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呀。”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呀。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带她去算命。
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五岁。
那时候父母以为她年纪小,记不住。
可她一直记得,从未忘记过。
而如今,她不仅活过了五岁。
还活到了十八岁。
她很快,就是一个能够独立行走的大人了。
“那就聚一聚吧。”
正说着,江逾白从外面推门而入。
迟晚晚和孟子玉跟他打招呼。
孟子玉顺口问:“考得怎么样?”
江逾白说:“705。”
“一大早就有好几通电话打过来,问我要填P大还是T大。难道地球上就只要这两所学校吗?”他微微皱起眉头,说这话时,一脸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