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去怨旁人,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儿,余生和乐......便可了。”
作者有话:晚安~
第42章
半个时辰后, 阿佐便进来带人。门牢阴冷, 阿佐进时也忍不住拢了拢自个儿的衣衫领口。
走到里间, 瞧见两个依偎成团的人影子。
阿佐叹了声气,叫了声:“濮阳满,时间到了该走了。”
此刻他哪里会舍得离去,讲话已是歇斯底里, “佐大人!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她。”
照现下的情况看,他的心上人能否活到真相大白之日都不清楚。既都这般了,还出去做一些什么呢。
阿佐自不会去拉扯他出去,心中计较的乃是妖帝得失。
“莫要让我为难了,也莫要让陛下为难。”这事本就有违宫制礼法,怎的还可如此造次。
......
“走罢, 小满子......”气若游丝的话语却是显得掷地有声的。濮阳满的性子执拗,此刻能劝他离去的也只有她一人了。
妖帝的恩情是该偿还的, 而不是如此作态,让人难做。
阿佐忍了忍, 还是将前头在外间知晓的那事说了出来。
“你若不走,殿下的人如何过来为她治伤?”阿佐正声道。
他也是不知,那位小主子怎的就知晓了这事,还将王儒派遣了过来, 说是替二位请平安脉。王儒宫医到了外间,却是只问了乡安郡阁孟氏的身子。
过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护着这位来的。
濮阳满猛然一怔, 心头犹疑转过身子,问:“佐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当真会有人来给筠儿治伤?那人不会是来加害与筠儿的罢!”
阿佐厉声呵斥:“放肆!”
“你是觉着陛下有必要来害她,还是小殿下有必要专门请宫医来此加害与她!”
当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愚人,平白无故的冤枉了二位主子去。
......
濮阳满一朝出了门牢,心事难平,又在门牢边上等了近一个时辰。这回是任阿佐说什么,骂什么也不肯走了。
如此执拗的性子,是惹人恼的。
夜半月光也显凝滞,散在宫墙宫巷亦是毫无温度的。
濮阳满一人在宫巷那处角落落里蹲了多时,目光痴痴,瞧着又已凝滞。
阿佐带不走他,前头便想着他心思也纯,留着在门牢多等上一会子也不碍事。毕竟是心上之人,忧心也是人之常情。
阿佐后便先去千机殿复命,预备再知会闻倧一声,来这处拿人,再将他带出宫去。
谁知,这一留倒是出了事。
*
阿佐相比阿佑来说,总是粗心些。这日也是一样的大意过失。
既已知濮阳满的性子执拗,放不下牢中之人,又单单将他一人放在门牢,岂可不出事?
待到王儒自门牢里间被一药箱子而出,濮阳满将黑衣斗篷的沿帽盖了下来,尾随其后。
王儒这一路沿着宫巷而走,他一路藏身也算容易。
哪知王儒走了许久,明明在一角门处择了右边的宫道去了。走了没几步,却有凝着一张脸,拧了眉头改了方向。
濮阳满看得心焦,也当真是没了法子。
妖王宫的宫巷道路众多,他不识得宫内道路,也只得随着王儒一道走了。路遇几队的亲卫巡查,躲过去也花了些功夫。
他追着王儒,一面儿想着问他一问有关孟宛筠伤势,以及医治之法。她那样重的伤,不用以术法,辅之灵药,怕是难以治愈的。
何况,这宫医不过一介凡人。能有几多本事、
另一面儿,他亦想随之身后,可寻着幕后主子,一探究竟。在军中那日子,他练得便是查察前势的要务,跟踪一事,也是实在算不得什么。
......
王儒辗转踌躇几回,来得却是响秋殿。
过了那巷子红磷花,便到响秋殿前门。红色在夜间更显得深沉,凝着月光便冷了几分。
夜间的红磷可真不是一处好的风华。王儒眼睛扫过一地花草,心头如是念道。
他这脚步停在殿门前,又停了下来。此时是夜间,照着自个儿往日的规矩,怎么也不该来到此处。
里头那位小主子,身娇体贵,引出他多少从未做过的事儿。
似将她自千机殿一路抱回来,又似他一人埋头在宫医阁研究了几日几夜的妇人癸水症候,再似现下插手不该插手之事。
今日早间,他还未从到宫医阁时,乐谙便在那处等着了。
晨起雾气大水汽重,她披了芙蓉色大氅,身子全然罩在里头。身后只随了一名掌事宫婢。他若没记错的话,那宫婢该是名叫幸雨。
两年前,被妖帝打回原形的那次,是他前去医治的。
......
王儒赶忙进了里间,放下身上背着的几本医书,行了大礼,“下臣见过殿下。”
她如今大了,许多时候也便都将那个“小”字隐了去。
“王宫医不必多礼。”乐谙自择了一处位置坐了。
王儒现今细想,他与她其实每每半月便会相见。每隔上半月,依照宫制,该得例行去请平安脉。
是如何一次比一次上心的,他也不知。将自个儿一颗真心全给出去的,该是抱她回响秋殿那次了。夜间是如何忧心难眠的,他记得十分清楚。
他依旧拱了手,十分恭敬,“殿下今日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乐谙素净的一张小脸上,浮上一丝丝柔意。这位宫医,虽未有多言几句,却也是相处了许久的一位了。素来办事妥帖,亦是那日出援手帮她之人。
“我今日贸然前来,是有一难事,来求大人。”她道。
宫中的礼仪规矩,尚嬷嬷教的差不多了,她亦学的差不多了。在宫中该自称什么,唤妖帝什么,如何御下......
在这里间,她觉着心安,也便顺口改了自称。
王儒一愣,随即道:“殿下折煞下臣了,您有何事,吩咐便是。即便是万难之事,下臣也可想想法子,替殿下办了去。”
......
幸雨这遭面色不大好看。
这位王儒宫医素来是什么性子,在宫中可不是件秘密了。
他这张脸生的俊俏,周身气度也是一等一的好,本是天生惹人追捧的主儿。可他自个儿却是个极其怕麻烦的,别说逾越之事,就是多劳他帮个小忙,他也不一定会应承下来。
用他的话讲。一介凡人就该又凡人的样子,寿数那样的短,还管其他破事儿做什么。只需做凡人该做的事,那该拿的俸禄,好好过活便可了。
如今小主子也只是说了一句,还未将事情挑明,他怎的就一口答应了。
应承下来的言语,还如此......如初谦恭。
瞧着总觉着不大对。
而乐谙后头求他去办的这事,就是晚间门牢一事。
*
辗转几下,他是存了私心的。还是来这响秋殿回了差事。
妖帝该是还在千机殿,近日的事情闹得大了。老臣们连番的来千机殿请命,妖帝怎会清闲,现下该是忙得不行,不会在响秋殿多留。
右手将药箱带子攥得跟紧了些。
走上前去,以左手扣响了门扉。
值夜的小宫婢为其来了门,见是熟人,便恭恭敬敬请了进去。带着到了偏殿正厅,奉了清茶。
那宫婢一福身子道:“王宫医稍候片刻,小殿下此时还未安寝,已差人去通报小殿下了。”
王儒颔首,便坐在下坐等了。独独是手心冒了冷冷一层汗......
.......
偏殿内。
乐谙已泛了困意,半撑着执了一话本子瞧。一半儿瞧着其上故事,一半儿也等着自个儿的心上人回来哄她睡觉。
习惯也是扰人。往日皆是由着妖帝哄着睡的,这几日他忽得忙的难以抽身,自然也无人再来哄她睡了。
好在那话本子是她爱极的。
封皮上书写的名字,正是江姨临走还未曾讲完的《朱雀桥》。如今这会子,里头的漂亮女人和漂亮男人,都已有了漂亮小娃娃,活得那叫一个肆意开怀。
她难得的心生羡慕。
哪一日,她的妖帝陛下也可娶了自个儿,鲜花着锦,红妆待。而后日日待在一块儿......
......
正这样想了不久,外间幸微轻唤了声,“殿下,可睡下了?”
乐谙掀了眸子,视线自书卷上移开,“不曾呢,进来罢。”
幸微得了话儿,轻轻推门而入。
“殿下,那个,那个王宫医在外头候着......底下人怕误了您的事儿,请了他去正厅等着。”
如今已然入夜,王儒再怎么说也是个外男。半夜三更将人请进来,也太过大胆了些。
乐谙这眉头一瞬间蹙了起来,“她们......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么?这是陛下的寝殿啊。”
她这语气三分责怪,七分忧虑。有些怨下头的婢子未将妖帝放在眼里,她这印上妖帝名字的小殿下,怎能不尊他重他。
再一细想,王儒亦不是个轻浮之人。该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儿,要同她细讲。
“罢了,更衣罢。”转身放下那本子书,恹恹的一歪脖子,骨头那处咯噔一下,顿时觉得身上舒爽许多。
那样的读书姿势太过伤脖子了,往后不可侧躺着瞧了。
“快些。将书收好了,别让人家等久了。”早些交代完事情,也好让他早些离去。
作者有话:你们懂我意思的!好看的《朱雀桥》马上完结啦!
第43章
幸微的动作紧跟着麻利起来。
她是不知那位王宫医是做何想的, 也不知小主子是做何想的, 与一宫医私下有联, 被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了,免不了就是一场灾祸。
妖王宫已是这样乱了,小主子可别再出事才好。如此一想,衣衫也都系上了, 照例还是拿了一袭大氅替乐谙披了。
乐谙心思已不在这头,瞧着大氅就觉着麻烦,一拍幸微小手,“不必系了,就出去一会子,用不上的。”
幸微不理会,小嘴向上一翘, 还是利利索索的给她系上。
她这一翘嘴巴,乐谙瞧了倒也生出些笑意来。幸微这样天真浪漫的一个女孩儿, 往后也不知晓回便宜了谁。
行罢,系上便系上罢, 也不差这一点儿的时间。
......
正厅灯烛甚亮,一整个厅室照的亮堂。
王儒是坐不住的,心头虚的很。有关门牢那位贵女的事儿再怎样紧急,也不该大夜里的过来的。可若是不早些过来, 那位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他亦是终归没有为她好好思虑。自古都说女子做事优柔犹疑,难做决断,畏首畏尾, 实际他们男子又可好到哪里去呢。自己还不是一样,此刻只差提起衣袍,跑将回去了。
乐谙出时瞧着正厅里间,王儒便是一个劲儿的来回踱步。
瞧着那是相当的焦灼。
走到近处,幸微便道:“王宫医,殿下到了。”
王儒兀的将身子转了过去,乐谙一张素素的小脸便在眼前了。
“下臣见过殿下。”王儒这便规矩的拱手请了安。
......
瞧一眼这厅堂桌案的陈设,上头已摆上了茶盏。上的应是晚间贯饮用的清茶,摆在案上,看着倒是一动也未动。
乐谙站着,也未有坐下的意思,“王宫医深夜前来响秋殿,可是有什么急事告知本殿?”
这一问便是认定他有。
他若是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这宫墙门廊皆是朱红色的,朱色艳丽却又禁忌,同他所着的青衫可是大不相同的。
王儒此刻胸口起伏的厉害,强行压了几回,只堪堪能道:“乡安郡阁那位怕是不大好了。”
乐谙这一瞬心尖儿便揪了起来,眉目存忧。
她这声音沉了沉,“何谓不大好了,王宫医名言便是。”
这宫里头当真如此不太平么。其间凶恶,已不是她早前认知的那般了。明明看着人畜无害温婉可人的女子,是杀害亲妹的元凶。
她心下不放心,是以去了宫医阁请了宫医夜半时分去瞧那位会否有事。这便......当真出事了。
厅上的熏香自雕鹤香炉中淌出来,渐飘了满室。乐谙这一句之后,神思渐远,双眼呆呆失了神。
王儒依旧没将身子站直,还是弓了身子,双手做礼,恭敬的很。
“那位脏腑半伤,该是八歧法修为术法之人,凝了周身大气于掌内所致。”
“所幸那人八歧法的火候还未练到家,这才让那位贵人的伤留有余地。”
八歧法五行之中属火系,而修习这八歧法的那人,身子该是属木的。虽不相斥,却也无法子完全相融合。
那人身子中凝的修为应也不是自己所修,是他人予的。
幸微这头便疑了,“那王宫医您这半夜过来,可是知道有何法子可治么......”
气氛有凝。
本要脱口而出的口中之言顿了顿,王儒直起身子,“自然是知道的。”
“法子其一,要陛下私库中几样好药材,配以陛下的灵兽,白阳雪焰狐的两碗鲜血。以大量灵气周转周身,每日如此,过上半月便可好的七七八八。”
“只是陛下极其宝贝私库的东西,也不知愿不愿救。还望......”
*
王儒言说治愈之法时,声音可真算不上大。
奈何,还是被正厅外间趴扶在檐下的濮阳满听了。
濮阳满蹲守了几个时辰,好容易才听着些与心上人儿有用的消息,提脚从檐上跳下来。
怎料,一双脚连沾地的机会都被妖帝一掌夺了去。
......
濮阳满身后右侧受的一掌。致他忽得身体腾空飞出,甩出十几根朱红色廊柱子,重重撞上外墙。
血气自胸腔翻涌而上,一步子的时刻,濮阳满微张了口,一大口鲜血便溢出滴了满地。
妖帝这动作奇快,身移到濮阳满跟前,他低头也便只看着了一双玄色龙纹云锦长靴。
扶修半蹲下身子,伸出两根十足矜贵的长指,凝上了气,亦隔了气,挑了濮阳满有些胡渣子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