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乐谙——景咸咸咸
时间:2020-05-07 09:27:03

  闻倧至下处取卷轴呈上,“陛下。”
  妖帝打开亲阅此卷,上不过寥寥几笔点化山水,卷上有桥两座,桥上行人万千,一桥摇摇欲坠, 一桥上也无人,比照强烈。
  扶修长睫之下神色晦暗, 紧抿薄唇沉吟片刻。
  “回去回了你家主子,朕知晓他的意思了。此万难之事, 他为朕甘愿堵上一族荣辱,朕自然不会让他失望。”画上千万人行的路,看似人人都可过桥,一睹山水真容, 实际却是不然的。
  无人过的那道桥儿,才是正路。水族择了与他同道之路,表明不日便好起势。传信之外, 也是提醒于他,莫忘早前答应之事。
  替水族翻一翻先人被胥淳打压的那桩重案,可允亦可行。
  名誉清白之于水族而言,是为大事,可使得主子家将全部家世兵力压在他这位妖帝身上。另,倒也是不愿意自家族内一直被胥淳之流强压一头。
  毕竟是先帝遗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之外,人还是可用的。
  收了卷轴起来,也吩咐了交代的话下去,下头的水族使者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闻倧便问:“下使可还有事要禀?若是无事,奴才便安排您出宫,并派人护送您至驿馆歇息。”
  水族使者敛神屏气半晌,自袖中慢慢掏出一纸外报。
  阿佐立在一旁,恐怕他自袖中拿出有害之物,掌中已经凝了气,防着变数。
  使者只作不知,展开外报,递于闻倧,“此为密报,想来陛下是有意知晓的。”
  ......
  “外报淳王府副将日前已带骑兵三队,前往人界五道之一,北房那处相商秘事。”
  扶修见了那纸外报,便眯了眼,瞳仁紧着缩了一缩,双眼显出厉色。
  人界五道之一的北房,前时与胥淳那派便有相交,如今胥淳用之,为之以何?
  细想之,乐谙去得第一处地方便是北方,与五道北方相距不远!将外报一揉,攥在手中,扶修正道:“多谢下使前来报信。闻倧,送人出宫,好生招待!”
  连着十几日,乐谙那头毫无消息传来,原他还在想着会否是阿佑办事不利,遗忘了七日一报的规矩。联系外报所言之事,胥淳哪会派副将去做无用功的东西。此料,多半便是奔着乐谙而去。
  使者一走,扶修便发了怒气。
  气急之下,宽袍扫了一案的物什儿落地,噼里啪啦发出一阵的响动。砚台砸落在地,里间墨汁泼洒一地,也沾上他明黄色宽袍之上。
  殿里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砰砰的膝盖捶地跪伏下来,大气亦不敢出。
  妖帝之怒,来得无有征兆,饶是闻倧也是怔了片刻,后急急跪了下去。
  殿中这般静了几秒,扶修这气性已跨不过去了。
  这若迟了一刻半刻的,北房的人要当真碰了乐谙,将她带走了。往后用以威胁与他,事小。真要伤了她的身子,把便是将五道北房全屠了,也难缓他心头之怨。
  自他通红的一双眼中也可知他忍得艰难,胸口起伏不止,却也厉声吩咐道:“派人依着朕予的地址去寻小殿下!阿佐你亲自去带人!快!”
  *
  乐谙这几日与上乙相处,倒是极爱他的为人谈吐。自那日有幸雨所引的话题,几句交谈之下,乐谙对他便生出了亲切之感。
  依着上乙所言,他来此处寻女,几番找寻依旧未果,而他那短命的妻子,因病以去了。
  虽不知其中原委为何,乐谙不出意外也生出同情之心。怕其感怀在心,有损心绪,时常也会找他一同叙叙话品品人界的花茶,日子过得也算悠游自在罢。
  阿佑之前为奇袭乐谙之人所扰,一直不敢将乐谙放出去散心,就惧怕前头的事再度发生。再怎样也要等着宫里的消息过来,告诉他妖帝陛下的安排,这才好行事不是。
  这便就是在昨日里,乐谙同上乙如常谈天,脸上却是一脸恹恹。
  上乙原是乐呵呵的同她叙话,仔细一瞧,便也知乐谙这是憋闷坏了,万事都无甚心力去做。
  老父亲自是不会让这事持久,午间用过晚膳便带着乐谙偷跑出去逛街市了。
  ......
  镇上街市已不再热闹了。乐谙出事那日,许多镇子上的人亲眼目睹,为保安全,也不会再让自家的孩子再出来乱跑的。
  挂满彩灯的这节时已经过了,彩灯皆已撤下了。
  行至街巷,乐谙恍然大悟道:“这彩灯节,我倒是错过了。”
  她来时见了边上镇子的彩灯节,也是人人笑颜开怀,热闹和谐的过着时节。那是是自己兴致阑珊,情愿待在马车上忆怀些旁的,也不愿下去街道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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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过便是错过了,下回也不知是何时,她也不知还在不在这处地方......
  上乙心头便又一酸,愧疚非常,忙想法子哄自家女儿开心。
  “不若,老夫陪着小姐逛逛镇上这些个小店如何?”
  发妻浦盈往日最爱扯着他去逛这些个街道小店儿,遇着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便轻轻一扯他的衣袖子,压着嗓子同他撒娇:“夫君,给我些银子可好?”
  他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旁的话来,只得认命的一摸衣兜,掏出几块银钱来。
  盼着乐谙也吃她娘亲的那一套儿罢。
  血脉传承之事,是为玄妙。
  乐谙悠悠然算是思索了一遭,继而颔首应承了。左右出来了,总得在镇子上走上一圈罢,四下逛逛也好。
  女孩子家逛什么铺子最是喜欢,那定是脂粉铺子无疑。
  果不其然,乐谙一去便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镇上的脂粉铺子算不上好,却也有大小脂粉盒子琳琅满目的摆着。
  铺子中的老板娘是个推售货物的好手,几字几句便可抓住小姑娘家的眼睛耳朵鼻子,叫人好生留在铺子里,任她打开那些个瓶瓶罐罐一一去试试。
  开了不少脂肪盒子出来,几下子的工夫,乐谙白皙的手背上便布上了几条颜色不一的红痕。
  眼瞧着便是试色试的。
  对于姑娘家对于这些个漂亮的东西,天生印在骨子里的喜欢,上乙是乐见此景。
  于是乎毫不吝啬的掏了自个儿的袖子,拿出一锭银子来,将一众脂粉盒子全熟打包了。
  女儿喜欢便全部带走,毋需商量的。
  ......
  一整条街市逛下来,上乙左右两手皆是拎的满当当,余不出丝毫空处来了。
  乐谙愈发喜欢了他。
  心头直道:“同这先生逛街市,他竟就只顾自付账,倒像是十分习惯这般的事情。当真有种有了爹爹的情致,同做了他女儿一般。”
  与人一道逛街市,乃是生平头一遭的事。
  银钱之事,先是由这位先生代为付了。回头回去了宅子,再叫幸雨将钱还上就是。
  再回转至宅院时,已近晚间。宅内众人见寻不见她人,正急得团团转,几个亲卫也已经派出去寻人去了。
  宅中便只有幸雨与其余几个凡人婢子还留着。见她回来,喜不自胜,赶忙唤了幸雨:“姐姐!小姐回来了!”
  ......
  幸雨的火气也是大。找寻了一个晌午的人,此番同另外一人拎着大小包袱便进来了。且看着还是由那人偷偷带出去的。
  顾不得礼数规矩,幸雨直指着上乙便气道:“你这家伙,好生的没有良心!怎可待着小姐到外头去!可知......可知外头是不太平的!”
  若真出了事情,谁可担待的起?!
  整个宅中的人都派出去寻人了,他倒好,承了殿下瓢泼大雨的天气救他进门的恩情,私自将小殿下带了出去!
  外头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的危险,半点儿估量不出。
  幸雨这火气出来,差点儿便将大大小小的东西一并丢出去了。
  上乙隔了身份,就不便多言什么,被说道了只觉闷闷不乐,心尖尖儿拧巴的紧。
  明明是自个儿宝贝闺女儿,带着出去玩儿还得瞧人脸色。
  倒不如......直接带回去来得实在。
  ......
  适时,阿佑等人回转,形色极其匆忙。
  一眼就瞧见正厅里的乐谙,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满腹的着急。他们去外头寻人,未走出多远,便已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远山近河,处处小地方仔细去瞧,都是有人蹲守着的。大树之上蹲着这么三两个,屋顶檐角上站着这么三两个,别的不论,这蹲守之姿真无妖尾卫千分之一强......
  且,依他所见,不远处还有五道的制妖法器在。亏得他有所察觉,先行提醒了他们敛住妖气,这才化险为夷。
  联想猜测之下,考量这些日子送出去的灵鸽毫无回转的情况,估摸着也差不多是与五道的这些人有关罢。
  既然信件都无有回信,妖尾卫那头也定是没有联系上的。
  对面势大,此刻,便只有跑了。
  ...
 
 
第57章 
  阿佑是个神思清明的, 倒也没有对上乙私自带乐谙出去这事做何深究。
  自家殿下出去之事, 先不说一问便得花时间计较解释, 于逃离无益。其次,阿佑心间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这位从外头墙角救回来的先生,来历不小......
  救他入府那日,眼见着这位从后厨煎药的阁中出来, 他心生疑记。而后几日查之也是如此,同时小殿下的身子却也十分迅速的好转起来。
  心思澄明,看破的东西实则也不需说破。这人说不清来意,总归无甚恶意,留下来也是可行。如今情势紧急,或可验证心中猜想,如此一搏。
  ......
  回来的第一件要事, 阿佑便喘着粗气朝上乙一拱手,“可劳烦先生随我过来叙话么?小人有事相商。”
  上乙还未回神, 被身前之人唤了一遭,蹙眉应了“好”。
  宅子还是这处宅子, 只是过了这半个月的日子,早时的一切便就似转了个圈儿,风水轮流了一回。
  进了阿佑住的这间屋子,烛台上半残的风烛泣下的泪挂了两指长, 上乙瞥见一眼,随他跨步进去。
  阿佑出声询问之时,与上乙二人负手面窗。
  这为五界私家谈判之规矩, 二人皆是面窗,便有一视平等之意,不存在高低之校。
  人界入冬,真真就是苦寒难耐,特别是身处北地,酷寒之下各家各户的门窗皆是紧闭的,内里还有点炭暖出火盆,散去屋子里头的寒气。
  顺着大开的窗子瞧出去,远处是人家居住的宅子,厚重朴实的外墙为挡风避寒而建,也将外头的东西一并挡在外面,瞧着倒觉得有些无情。
  阿佑开门见山便道:“先生不是凡人,对否?”
  上乙侧目,“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倒不怕被人认出真正的身份,普天之下五界之中,万方之人皆得对他恭恭敬敬俯首帖耳。多出几人这般,也可容之。
  阿佑苦笑。自然是外头的结界告诉的他,那结界是属上乘结界,可过结界无虞的人唯有两种。一为毫无术法根基的凡人,二为灵气修术至上的。这先生不是第一种,那便只有是这第二种了。
  “先生无需多计较这事。今日请先生过来叙话是有一事相求。”
  此时此刻,大事再拖不得,唯有姿态放低些,求上一求......
  “先生前头说过,是来此寻女,不知小主子可否有幸得先生为父之怜惜。”
  为父之怜惜自然都是给了乐谙的,这阿佑说话也是好笑。原还以为他全都知悉了,不想,还是一知半解就来胡言的小辈。上乙挑眉,语气颇为轻佻:“此话怎讲?”
  “我等是妖界之人,小主子贵为妖王宫的小殿下,此番出来是得了妖帝之命,出来暂避。”
  上乙不解:“暂避?避的是什么?”
  他这几百年未出,妖界的情势自然不知晓,有印象的还是那时雷厉风行的妖帝胥商。妖界那时可算是风光无限,才几百年竟也到了这般光景?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阿佑道:“陛下,陛下甚宠小殿下......朝内波澜汹涌,淳王府势大,宗室亦难压。想来您也知晓,一界之事得由妖帝亲制,求助仙界,则万民离心难以信服。”
  “是此,小殿下得陛下宠爱显露非常,陛下深忧行事时伤及小殿下安危......便以游玩之由头将殿下带出妖界。”
  上乙心也认同,做一主君而言,那小妖帝虽说乳臭未干,但此举没错。
  阿佑的后头之话,他听了便再也提不起笑来了......
  阿佑接着言道:“今日,今日外头已显追兵,且我等送往妖王宫的信件无一返还,与妖卫联系不上。先生可进结界且身子无虞,定有法子保全小殿下的!”
  “小殿下是对陛下极其重要的人,我就算是死,也得替陛下保全殿下的性命。”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也免不了掀袍一跪。阿佑跪地,依妖界大礼之制,朝上乙两回叩首。
  窗口涌进的寒风凌冽,吹得上乙脑门发懵,犹豫几下,忍着忐忑荒唐的心情问道:“何,何谓她是妖帝极其重要的人......他们,他们是何关系?”
  谁可知晓一个老父亲的心塞酸楚。
  他的女儿啊......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所预料的那般样子!妖帝那样乳臭未干的小儿,半点儿用处也没有,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
  乐谙乃是腾蛇一族的嫡系血脉,上古神族。往后天帝分封,至少也是同他这个父亲一样,是个位列尊贰的神君之位。
  这样的身份摆在那里,长长久久不需分毫努力。五界六海选谁都可,毫无必要择这样无用的妖帝小儿,陪他一同面那堆烂摊子。
  阿佑这回实诚,意识到此时将他们家小殿下说的越重要越好。这便忆起往昔乐谙还是一小女娃娃时,妖帝的那一纸密诏来。
  “小殿下她,她是陛下亲口许下的,日后妖界顶顶尊贵的妖后娘娘......”
  *
  哪知,上乙即刻暴怒,抬手一掌便劈了阿佑身后那方泣泪烛台及其小案,拍得二物碎成粉末,怒道:“呸!”
  “黄口小儿!竟敢在本君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妖后娘娘,什么叫顶顶尊贵!我上乙的女儿就是顶顶尊贵,会去稀罕劳什子妖后的位置?!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阿佑惊得半显出原形,片刻回神,怔在当场。
  他哆哆嗦嗦开口疑问,“先,先生方才说什么......小殿下是您女儿?那,那上乙可是您的神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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