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宅门扯淡日常——庄九儿
时间:2020-05-07 09:27:44

  总而言之,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一见子墨下车,佟妈怀里的兜兜便踢蹬着小腿,两只藕段似的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向子墨伸过去,要子墨抱。
  正值三月末,天气回暖了些,子墨一身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脚上穿锃亮的皮鞋,一身富家公子装扮。
  差不多有一个月不见了,身上带了些风尘仆仆的陌生气息。
  佟妈把兜兜递给子墨,子墨便把兜兜高高举起:“哎哟,我的大胖闺女哦,是不是又吃胖啦?瞧这脸蛋胖的,再胖,爸爸买的小裙子都穿不进去了。这段时间听妈妈的话了没有啊?”
  宗兰肚子已经挺得老大,一手撑腰,一手轻抚肚皮,孩子也抱不动了,正岁月静好地微笑着站在一旁。
  一看兜兜要抱,另一旁,袋袋也不甘示弱地踢蹬着小腿要抱抱。
  兜兜不肯让,两个娃娃又开始掐起架来。
  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与独生子女不同,尤其这双胞胎、龙凤胎,竞争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各个都是人精。
  子墨不愿厚此薄彼,便一手一个地把两个都抱起来。
  身后,家丁、婆子们七手八脚往车子里搬东西。
  搬完,子墨、宗兰便上了车,车子开往老宅,一会儿要回老宅吃个饭。
  正是下午三点。
  车上,宗兰道:“爹今天提前下班,从公司回来了,给你接风洗尘。”
  子墨把胳膊搭上宗兰的肩膀:“爹那是好奇亲家送他那些字画。”说着,又搂紧了些,用及其暧昧的声音道,“想我没?”
  司机在前方开车,宗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危险了。
  这时擦枪走火,太危险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且因为老三,两人已经多久没有性.生活了,子墨走之前,宗兰看他每天浴火焚心那个模样,她在旁边看着都难受。
  有时宗兰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怕一对上眼,他又起欲念。
  在家都想绕着他走。
  他有时也自己解决,但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桌子满汉全席,却只能捧着一荤一素的快餐盒饭委委屈屈缩在一边的小马扎上吃。
  宗兰把子墨的脑袋掰到另一边,及时掐断了这苗头。
  子墨的脑袋被甩到车窗边——
  他紧咬后槽牙,五指刮在车窗玻璃上,发出百爪挠心似的的声响。
  宗兰道:“忍忍。”说着,又灵机一动,“要不老三小名就叫忍忍吧。”
  子墨投来一记深邃的目光:“不好,不吉利。”
  -
  到了老宅,离饭点还有一点时间,子墨便拆开了自己的礼物包袱;老爷拿了字画到一旁戴上眼镜细细观赏,太太则为一串钻石项链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连连说:“儿子长大了,知道孝敬娘了!鸢儿,快,快把我儿给我买的这串项链给我戴上。”又看着子墨道,“我跟了你爹大半辈子,你爹了除了婚礼三金,再没给我买过别的首饰,还是儿子好!”
  宗兰则翻看起一件件兜兜袋袋的衣物,欣喜不已。
  小西装、小公主裙,还有小皮鞋。
  最感动的是,子墨竟然还知道孩子长得快,要买大一两号。
  之前给兜兜袋袋做衣服,宗兰要求做大一点,子墨都嫌弃不已,说衣服太大孩子穿了不好看,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子墨还送了宗兰一条黑色洋裙和一顶黑色圆顶帽。
  太太是一串钻石项链,兜兜袋袋的衣服加起来装了两个小皮箱,宗兰只有一身衣裳,未免显得厚此薄彼,不过宗兰倒不甚在意,她自己不太注重打扮,且子墨自己也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到了下午四点,司机去学校把宗惠宗盛接来。
  宗惠宗盛也有礼物。
  记得当时去杂货铺,子墨说,等他发达了给弟弟妹妹们买名牌钢笔,这一趟出行,便送了他们一人一支德国钢笔。
  一家人在老宅吃了饭,便分坐两辆车,回了白公馆。
  到了卧室,宗兰把宝宝们的衣服收进衣柜,便换了一身藏蓝色丝质睡裙,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涂护肤品。
  子墨也换了一身藏蓝色睡衣。
  两人不是一起买的,只是这么一看,还真像是情侣款。
  子墨手上拿了两个蓝丝绒首饰盒,一大一小,捏在手上,与他的睡衣融为一体,宗兰没太注意到。
  宗兰正在脸上拍拍打打,子墨便打开了盒子,从身后将两个盒子放到了梳妆台上。
  一枚钻戒,一串钻石项链,在卧室吊灯金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子墨问:“喜欢吗?”
  宗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首饰。
  没成想,他还留了这么一出。
  宗兰到底是一个女人,谁会拒绝漂亮的珠宝,即便知道它们价格昂贵,并不实用,但依旧芳心大动。
  且刚刚在老宅,见自己的礼物与他人相比实在太轻,老实说,心底还是有过那么片刻失落,此刻却也一扫而光,变为了感动。
  如果子墨刚刚在老宅便拿出来,宗兰未必如此欢喜。
  她说:“喜欢。”
  子墨道:“来,给老婆戴上。”说着,取下项链,戴到她脖子上。
  项链质感冰凉,轻轻柔柔落在了她白皙胜雪的脖颈上。
  钻石垂落在深V领睡裙上,格外相称。
  子墨又取下戒指,想戴到宗兰无名指上,只是宗兰怀孕,手脚都肿得厉害,只塞到一半便塞不进去。
  子墨努力了三次,最终淡定地放弃了尝试:“没事,生完孩子再戴。”
  宗兰瘪嘴,竟有点想哭。
  这个狗男人,忽然来这么一出,不知为何,只是莫名感动。
  子墨笑问:“知道为什么刚刚在老宅没拿出来吗?”
  宗兰问:“为什么?”
  子墨细细摩挲着她脖颈上的吊坠道:“你的钻石比我妈的大三克拉,还多一枚钻戒,我怕我妈吃醋。”
  宗兰便哈哈大笑。
  依三太太的性格,这个醋是一定会吃的。
  已是夜里十点,兜兜袋袋、宗惠宗盛都已入睡,对面家的灯也已熄了,夫妻俩大概是这一片里生物钟最晚的两人。
  万籁俱寂,此时此刻是两人的二人世界。
  子墨说:“怎么忽然饿了。”
  宗兰道:“我也饿了。”
  下午五点在老宅吃了饭,吃得还挺多,怎么饿得这么快。
  宗兰说:“给我做饭吃吧。”
  “你确定?”
  “你敢做我就敢吃。”
  子墨话赶话:“你敢吃我就敢做。”
  “那你做呗。”
  于是两人便下到一楼厨房。
  子墨翻了翻食材道:“煮个面吧。”
  宗兰一直以为,这是个连小葱和蒜苗都分不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没想到,他还真有那么一手。
  从揉面、切面到下面,做得有模有样。
  一碗鸡蛋面很快煮好,面条筋道,还窝了一个鸡蛋。
  宗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会做饭?”
  “之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做过几次。”
  宗兰依旧难以置信:“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
  子墨拿着筷子,呼噜呼噜吃了一口面道:“这要是被你发现了,你天天都要吃我做的饭,那可还了得。”
  宗兰:“……”
  这一夜,宗兰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好像又重新谈了一场恋爱一样。
  宗兰吸了一根粗粗的、颇有光泽与嚼劲的面条到嘴里,忽然想起一事,便又道:“对了,上回我堂哥过来了。”
  子墨问:“怎么啦?”
  宗兰道:“他说现在找不到活儿干,问能不能来舞厅当个服务员。”
  舞厅确实差两个服务生,且于二那油嘴滑舌的劲头,其实挺适合在舞厅当个服务生的。
  子墨便道:“让他过来呗。”
  “你确定?”
  “不就招个服务生嘛,招谁不是招啊,在舞厅当服务生也算美差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宗兰问:“你不怕把堂哥招进来,他能给你惹出点什么事?”
  “堂哥那把瘦骨头,还能在舞厅跟人打架惹事不成啊?”
  宗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怕他偷东西。你要真把他招进来,那你小心点酒库,别让他偷酒喝,你也千万看着点,别让他偷吃客人食物。你要真招他当服务生,那你跟他谈,我不想插手。”
  对面,子墨用餐巾抹了一把嘴问:“堂哥还在春江吗?”
  “应该在吧。”
  “那改天请堂哥过来吃顿饭吧。”
  这个“改天”很快到来。
  是于二自己登门来的,否则,宗兰还真不知道如何找他。
  上回婉拒他时便说,子墨去了北京,过几天才回,于二便算着日子过来了。
  宗兰让佟妈做了一桌好菜,子墨还拿了一瓶红酒招待。
  大家吃吃喝喝了一会儿,宗兰身子不便,又有些困倦,实在陪不动了,便叫他们聊,自己上楼休息。
  子墨见宗兰上楼,便给于二递了一支香烟,又给于二点上。
  于二道:“哟,好东西啊。”
  子墨说:“堂哥走前儿拿点回去吧。”
  “哎哟,那可太谢谢大妹夫了,要不是妹夫,这辈子都抽不上这么好的烟。”
  两人在桌前吞云吐雾地聊。
  宗兰在楼上昏昏睡了一觉,醒来,便见子墨喝了点酒,微醺躺在她床侧。
  宗兰问了句:“堂哥走啦?”
  “嗯。”
  “你们怎么聊的?”
  子墨道:“就让堂哥过来了。一个月开八块钱,跟别的服务生一样。不过我说了,每个月要扣下他两块钱,家里司机亲自送到于家屯儿婶娘手上,免得他赚了钱也不花在正道上。他也都同意了。”
  宗兰听了只觉得——这件事办的不赖嘛。
  没两日,堂哥便到了舞厅上班。
  子墨说,堂哥这人适应能力很强,这个服务生做了两天便做得有模有样,遇上些难缠的客户,还能上去掰扯两句,不像别的服务生,出一点小事就要叫子墨过去处理——总之,还挺能替子墨分忧解劳。
  宗兰听了也就放心了。
  -
  生产是在几个月后。
  宗兰正在沙发上对酒水单子,隐约感到肚子有些阵痛。
  宗兰第二次生产了,轻车熟路,且产期将近,这几日行李也收拾好了,只等那天来了信号就去医院住院。
  这次商量过后,夫妻俩决定去医院生产。
  只是老爷太太不放心,觉得医院妇产科那位三十几岁的女医生太年轻,没太多接生经验,还是另请了一位产婆。
  产婆便是上回帮宗兰接生的那一位,说句不吉利的,若不是这位产婆,宗兰现在还不知如何了呢。
  这些接生经验丰富的产婆,总有一些不知道符不符合科学的门门道道,有时还真就灵,叫人不得不信。
  就比如大嫂生怡婷时便是难产,在炕上死去活来了三四个小时生不出来,产婆叫大嫂下地按顺时针方向走三圈,再按逆时针方向走三圈——当时大嫂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由两个婆子拖着走了六圈,再回炕上躺下,而没一会儿怡婷便生出来了。
  宗兰便与医生商议,到时让产婆也一起进手术室。
  宗兰一见这兆头,想来是要生了,也没了上一回生产时的惊慌,叫了一声:“佟妈。”
  “哎。”
  “我感觉我是不是要生了,你去叫子墨起床,咱们准备准备去医院吧。”
  佟妈惊了一下道:“要生啦!”
  这几日,家里一直是处于准备状态的,佟妈上楼叫人,过了一会儿,只听昨晚凌晨一点才下班归来的白老板,喊了一声:“要生了!”便“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换了衣服,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下楼道,“顺子!备车!去医院。”又念叨了一句,“给咱爸咱妈打电话。”说着,挂了个电话过去,叫老爷太太来医院。
  过了一会儿,佟妈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拿出来,子墨、顺子把东西装上车,子墨便又来扶宗兰上车。
  佟妈、锦心二人,则在后面跟着,步行去到医院。
  王婆、乳娘在家里照顾兜兜袋袋。
  车子开抵医院时,老爷太太已经到了,医院大堂准备好了病床,子墨扶宗兰上去躺下。
  床下的铁轮“刺啦—”地划过医院的瓷砖地板。
  记得上一回,宗兰浑身是血、面无血色如一具尸体般躺上病床——那铁轮划过地板的声儿,他永世难忘。
  或许是上一回的记忆猛然涌了上来,子墨只觉得心里钝钝地疼了一下,疼到一瞬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紧跟着,便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所有人都在注意宗兰,没人注意他,几人七手八脚推着宗兰离开,子墨站在原地晃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听前方,宗兰叫了一声:“子墨。”
  子墨习惯性回了一句:“我在。”这才晃晃脑袋跟了上去。
  宗兰伸出一只手,子墨便双手握住它。
  宗兰被推进手术室的几个小时里,子墨站在手术室外。
  这走廊,这一扇紧闭的手术室门都太过熟悉,伴随上一回的记忆,引起了某种条件反射式的生理性不适。
  他有点头晕,有点恶心,又有点腿软。
  他有些站不稳,便干脆坐在了地板上。
  等待的时间里,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万一……
  又忽然想起那天宗兰说的“忍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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