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亲王去了管长乐的院子,见他房门紧闭,而屈鸣鸣则沉默守在外面,上前道:“鸣鸣回去休息吧,本王去和他说说话,还有,长乐的事先别告诉你母亲,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本王会亲自和她说。”屈鸣鸣想了想,答应了。
推门进去,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朦胧一片。他却还是一眼就在床边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地的管长乐。
他并不上前,找了把椅子上坐下,安静了片刻说道:“你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她并不是你姨母口中那种人,但你的确不是本王的儿子。”角落里传来衣襟摩擦声,似乎是管长乐抬起了头。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后,你娘亲自找上本王,告诉本王她早就有了心仪之人,恳求本王能想办法解除婚约。但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一则,金口玉言,更何况是赐下的圣旨;二则,就算圣旨真的撤回了,富安侯府也会受到极大的打击,你外祖父绝不会成全他们,他们两人还可能因此丧命。本王把现实一一分析给你母亲听,她告诉本王,若真的没办法,到时本王娶到的就只能是她的尸体。”
“后来,本王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母亲以王妃身份嫁进王府,她占着王妃的名分,但本王并不阻止她和你父亲来往,之后他们就有了你。那时本王长居边疆,府中又有各种被送进来的女人,她们便借此机会造谣生事,阴谋陷害,再加上你小姨的推动,你母亲就只能陪你到六岁。”
“你是个很早熟也很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你母亲很爱你,本王虽不是你的亲父,对你照顾也少,但也一直把你当亲子看待,你母亲温柔善良,她虽知道你姨母心思不纯,但念着血脉亲情,临死前还是求本王不要伤害她,因此那时本王只收拾了闹事的侧妃姨娘;同时她又觉愧对本王,也愧对你生父,因此不叫本王为你请封世子之位,因此这么多年,你只是王府的大公子。”
黑暗中隐隐传来压抑的哽咽声,英亲王静静等着,听着他像只无助的小兽躲在角落里哀哀呜鸣,不由想到当初他刚出生时那放肆嘹亮的啼哭——不免感叹,到底是长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渐渐没了,英亲王露出一丝笑意,平静道:“长乐,你只是出生的方式特别了些,但你依然是个很幸运的孩子,因为你父母很疼爱你。如今你已长大成人,父王把事实告诉你,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并且不再被孟氏挑拨利用,但这些并不影响你还是本王的儿子,是英亲王府的大公子,等父王老了,往后你嫡母、妹妹、甚至父王,还需要你来护着,你懂了吗?”
好半晌,角落里传来低哑的连个字:“懂了。”
英亲王淡淡一笑,起身道:“时辰不早,你早些歇息吧。”
管长乐突然道:“父,王……他……我的生父在哪里?”
英亲王沉默片刻:“他和你母亲一样,一直在你身边默默保护着你。”说完,他走出了这个房间。
管长乐静静坐在黑暗里,脑海里回想着小时母亲总是温柔又复杂的看着他,那时他不懂那表情的含义,如今却明白了。
他知道父王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他,比如他为什么愿意和母亲做那样的交易?比如他的生父到底是谁?他又是怎么死的?这些疑问和突来的变故一起叫他茫然又痛苦,即使父王说他不在意,可自己又如何做到真的不在意呢?
这时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接着窗户被人撬开,有个人影利落的翻身进来。他默默看着她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然后笔直朝他的位置走来,低声道:“管长乐?你还活着没?”
他没说话,她在他身边蹲下,突然一只微凉的小手摸上了自己左脸,摸到眼睛下面,试了试,似乎察觉是干的,又缩了回去,松了口气:“还好你没哭,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一个哭泣的男人。”
他无奈勾了勾唇,那些沉重和迷茫似乎也轻了不少,他正要说自己没事,突然就被抱进了一个带着甜香的稚嫩怀抱里,他懵了,然后背上有只手在温柔地一下一下拍着自己,她说:“我娘这样抱着我拍拍的时候我觉得最舒服了,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一个抱抱和拍拍解决不了的,若你还觉得难受,那……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真叫我娘来抱你吧?估计到时你父王会先打死你,哈哈哈……”
眼睛有些发酸,他伸手把小丫头片子单薄的身子抱紧,突然觉得他是怎么出生的或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的路怎么走,往后的人怎么护。
第二日一大早,富安侯府就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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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委屈
第二日长乐和鸣鸣来请安的时候, 姜丛凤看了长乐好几眼,等到两人告辞去学堂了, 她和英亲王说:“王爷,您发现了吗,长乐今儿个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接过她手上的腰带自己系上,顺嘴问道。
姜丛凤想着:“就是……他看鸣鸣的眼神, 温和了好多, 且还对妾身笑了……”
英亲王笑:“他对你们母女亲近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是这孩子性子有些清冷,今儿个有些反常倒吓了妾身一跳, 他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整了整袖子, 英亲王一把抱住她,亲亲她的嘴角:“他已经大了, 你不用管他,只要他对你们好就行了, 有那多余的空闲就多想想本王,嗯?”
姜丛凤讶然:“王爷这是吃醋了?”
“啪”地一声,英亲王一巴掌拍在她圆润的臀上, 好笑道:“瞎说八道什么, 哪有父亲吃儿子醋的,你是本王的妻子,本就该把本王放在第一位。”姜丛凤因他的突然之举懵在那里,反应过来后看了眼低下头的青虹等人瞬间脸色爆红,一头钻进他怀里不出来了。
英亲王笑得胸膛震动不休, 忍不住抬手抱紧了她,这时牛叔来报富安侯府的世子夫妇上门了。
“让他们去客厅等着。”对姜丛凤道:“她的事你不用管了,今儿本王就会解决好。”
姜丛凤笑了笑:“好。”目送他离去,神色却并不轻松。
青虹见此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姜丛凤喃喃道:“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并不需要我操心,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英亲王到了客厅,世子夫妇见过礼,笑道:“王爷,昨儿欣竹说带长乐去普济寺赏荷,人却没回去,还是府里跟车的下人说她回了王府,也没往家里递个信儿,母亲有些担心,因她尚在病中,便使我们来看看。”
“你们来得正好,孟氏已不能留在王府,若你们愿意就接她回去,若不愿,本王自会把她送去庵堂。”
世子夫妇大惊失色:“王爷这是怎么说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英亲王拿出一封信递给两人:“这是当年先王妃写给本王的,你们先看看再说。”
两人忙接过打开,正是先王妃孟欣兰临终前写给英亲王的信,她在信里交代了长乐的身世,同时也表明自己知道妹妹对她所做的事,包括枕头里的□□,包括挑唆府里侧妃姨娘去她面前生事。英亲王将长乐身世的那一段截留了下来,给世子夫妇看的是有关孟欣竹的内容。
世子夫妇脸色大变,不敢置信:“这……这……怎么,怎会这样?她,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本王对先王妃照护不周,心中有愧,因此她求本王放过孟氏,本王便答应了,但孟氏自身不正,心思恶毒,一入王府就对王妃不恭不敬,本王禁她的足以示惩戒,她却耍起了小心思,凭着侯夫人与太后的情谊,将王妃召入宫中打压逼迫,还送了什么教养嬷嬷来教本王晚上该去哪里睡……”
世子夫妇此时既惊惶又无措,听见英亲王的话脸也烧得厉害,实在想不到他们眼中温柔娴雅才情高绝的妹妹背后竟然做出害死亲姐又搅乱王府的事,当下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两人脸色难堪,英亲王倒也没多说,而是道:“或许就凭一封信,你们心中多少也有些不信,想必先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世子夫人还记得吧?除了瑞元昨日因故死了,还有个赵氏,她在王府的安排下嫁给了顺天府的一位通判,不如两位先去找她问一问,再做决定。”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起昨天发生的事,一来目前的确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孟欣竹是此事的幕后黑手,二来同样是女儿,小女儿却害死了大女儿已足够叫他们看清孟欣竹犯下的罪孽,且他提了一句瑞元昨儿死了,到时富安侯府自会去打听,这比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能让他们相信。
世子夫妇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英亲王吩咐牛叔:“若他们再来,不用告诉王妃,使人来通知本王便是。”牛叔忙应下。
世子夫妇找到赵氏问了当年真相,比起英亲王所说更加详细,两人当时便脸色灰白,回了富安侯府,虽侯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再三思量还是把这事与他们说了。
富安侯夫妇听说后第一反应也是不信,等世子拿出先王妃那封绝笔信,又有赵氏的话从旁佐证,即使再不敢置信,可证人证据摆在眼前,富安侯夫人还是当场就痛哭出声:“我的女儿啊!我的儿啊!!”
富安侯同样脸色铁青,胸口急剧起伏,突然腾地站起来指着富安侯夫人大骂道:“你哭什么!你还有脸哭?当年我就说了养不得养不得,你偏要养!现在好了,我们自己的女儿反倒砸人家手里了,你满意了是不是?是不是!!”
世子听得莫名其妙:“爹,您在说什么?”
富安侯脸色一僵,转瞬大袖一甩,怒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英亲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侯府再不会管了!”说罢拂袖而去。
富安侯夫人哭声一哽,但想起早逝的大女儿又哀痛欲绝,几乎哭晕过去:“我的儿啊……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啊!”
世子夫人边劝慰婆母,边和世子对视一眼,都察觉刚刚富安侯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怪异,但此时富安侯夫人几乎晕厥,两人也顾不得多想,忙吩咐人去请太医。
英亲王到大理寺时,贤王世子已经到了,见了他关切道:“您府里没事吧?”英亲王摇摇头。
贤王世子不由感叹:“所以说,要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整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勾心斗角,看看我们家多好,就我和唐氏,清清静静的,一家和气。”
英亲王笑了笑:“你们府里的嗣子打算怎么办?”
“多简单的事,若唐氏实在生不出,到时过继一个也就是了。”
“你倒想得开,就不知道老贤王是个什么意思。”
贤王世子得意一笑:“爷爷自然是随我的。”
两人正说着家常,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戈气喘吁吁走进来,见他脸色凝重,都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见礼后,他道:“王爷,属下去晚了,那信使外室被杀了。”
英亲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贤王世子也拿扇子狠狠敲在手心,扼腕叹息:“又迟了一步!可见我们的推测是对的,那外室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是可惜了,这下线索全断了。”
长戈看了眼主子冷凝的脸色没说话,其实原本是有可能阻止的,昨天一行人上路后突然收到侯府出事的消息,当时为了尽快赶回,英亲王将人分为两拨后,将所有回京的马都换成了最好最快的马,他们几人的速度难免会受到影响,其实只要早到半个时辰,人就能保下来,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毕竟王妃他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桩案子他们费尽心思查探了许久也才抓到这一点线索,如今所有功夫算是白费了,难免觉得憋屈。
这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英亲王的低气压,就连最活泛的齐渊也不敢往前凑,贤王世子也凝眉叹息,很是无奈的模样。
英亲王早早回了王府。
他面上毫无异样,姜丛凤也因为心里有事没有过多关注,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倒难得安静了许久。
其实姜丛凤有心想问问他到底怎么解决孟侧妃一事的,可想起之前问了几次他也不愿多说,便没有开口,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许久没人说话,英亲王正觉不对,转头见她耷拉着眉眼一副郁郁模样,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姜丛凤摇摇头:“无事。”
虽说着无事,可她脸上委屈的模样却一点不像没事:“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王说的?”
姜丛凤沉默片刻,看他一眼:“妾身当然愿意事事都和您说,可您却有许多事不愿和妾身说……”想起之前他好几回都随便打发了她,愈发觉得有些难受,连眼睛都红了:“妾身知道自己性子冲动人又不聪明,可您每次有事都不愿意和妾身说,只会让妾身觉得自己笨,也更觉得配不上您……”
说着一滴眼泪啪嗒落下,把英亲王给惊到了,忙起身坐到她身旁抱住她:“怎么突然就哭了?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王不就是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可是有时候您明明就不想说妾身怎么问嘛,问了不是更讨嫌嘛!”
英亲王边给她擦眼泪边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话不愿意和她说的,好像公事是不怎么和她说,便道:“有些外面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何必让你跟着操心呢?本王只想你无忧无虑的,懂吗?”
“可无忧无虑不代表一无所知嘛,显得妾身真的跟个笨蛋似的,再说了,您有时候明明心里装着事明明不开心,那怎么叫妾身当做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傻乐?妾身是您的妻子,应该是要和您同甘共苦的人才对嘛!”
哎哟他这颗心哦,简直快被她给融化了,见她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只好捧住她脸,低头吻上她的唇,终于止住了她的抱怨和哭泣,然后在她迷迷糊糊正要回吻自己时,又退开了,低声笑道:“好了,不哭了?现在可以安安静静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