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公公见此大惊,忙爬起来将旁边多宝阁上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黄金酒壶,倒了一杯淡红色酒水递给太子,急道:“爷,快服药,您千万冷静!”
太子哆嗦着急急咽下,过了片刻人慢慢平静下来,他闻着屋内经久不散的特异香味儿,脸色极为阴沉:“这是本宫保命的东西,却眼看着就要被管宗麟给毁了!他怎么就是要与本宫过不去!!”说着狠狠将酒杯掷出去。
小曹公公忙道:“爷您放心,就算他们找到那里也没用的,您忘了,那里只是一处‘空院子’,外人轻易发现不了里面的秘密!”
“都快被人家揭老底了,还能侥幸吗?得赶紧想办法,必须阻止他们!”太子神色阴鹜,脑中快速转动起来。
小曹公公小心翼翼打量太子:“爷,眼前想要阻止英亲王已是来不及了,除非有更大的事将此事给压下去,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您……”说着满脸为难看着他。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法子还不赶紧说?”
小曹公公犹豫半晌,眼看太子就要发怒,忙道:“这事还得靠太子妃……”
太初苑就建在宗庙旁,紧挨着城墙,中间是主殿,四周有八个小院,又有大小不一的假山花园点缀其中,护城河又分流了一段从中穿过,因地势偏高,冬暖夏凉,就是一个小的避暑山庄。
英亲王带人包围太初苑时,旁边拐角也停下一辆马车,屈鸣鸣掀开车帘,漠然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庞大建筑。
管长乐疑惑:“父王怎么也来了……”回头看向屈鸣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屈鸣鸣放下帘子,平静道:“既然王爷找到了这里,我们就走吧。”
管长乐却一把拉住她,神色凝重:“鸣鸣,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父王最近在一力彻查分尸案,此时来这里肯定不简单,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你今儿不能随随便便打发我了,否则我就去问父王。”
“你怀疑的没错,太子就是和那分尸案有关,你父王来这里想必是查到线索了,等他们找到证据,到时你父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更加恶化,说不定整个朝政都会跟着动荡。我都告诉你了,你满意吗?”屈鸣鸣凑近,绵软却冷的呼吸喷拂在他脸上,管长乐脸色一变再变,牙关紧咬,却气怒难言。
屈鸣鸣冷笑着挣开手,垂下眸子一眼不发,表现出一种执拗又冷漠的状态。
管长乐哑声道:“这几天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做了什么我都清楚,你是如何知道太子与那分尸案有关的?甚至三天前就在找这个地方?鸣鸣,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屈鸣鸣垂下的眼皮动也不动,好似连气息也若有若无,不知为何,管长乐突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却好象正在坠入深渊。
这想法叫他觉得荒唐极了,可他的手却快于理智,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腕,尽量平静说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屈鸣鸣的眼睫微颤,一滴眼泪突然落下,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好似被烫着了一般缩了下手,却并未松开握紧她的手,心中有些慌乱,却固执地看着她。
她抬手抹去眼泪,脸上突然裂开一个大大的笑:“这有什么不能说,我能掐会算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管长乐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屈鸣鸣,我不管你为什么总是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你不愿意说,我往后也不再问,但你不要在我面前带上强颜欢笑的假面,你知道我的本性,我也知道你的为人,我了解你,甚至比你娘更了解,我们两人,注定在这世上是离不开彼此、也骗不了对方的,所以,不要在我面前伪装,知道了吗?”
屈鸣鸣脸上的笑容消失,面露不屑,隐隐孤傲:“你了解我?我离不开你?你在说笑呢?”说着手臂挣扎,欲要从他手里挣脱。
管长乐被她那藐视的模样气到,手里愈发捏紧了她的手,眉间浮现阴郁之色,突然扑上去一把将她控制在车壁与自己之间,盯着她唇角那抹淡淡不屑,眸中闪过阴狠,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唇压了上去,两人的唇一人比一人冰凉,可在靠近的刹那,柔软又陌生的触感传到彼此脑海,叫两个一个比一个凶狠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这样靠近过,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茫然的自己,过了两三息,屈鸣鸣突然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让管长乐的后脑勺磕在了车壁上,发出扑通的声响,外面的牛憨等人吓了一跳,忙问道:“公子?小姐?怎么了?”
屈鸣鸣用手背抹了下唇,平静道:“无事,不过撞了下。”外面的人这才放心。
这声音也惊醒了管长乐,他坐起来,靠在车壁上,面上强做镇定,可耳朵却绯红,低着头不敢看她。脑后有些刺痛,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无措又剧烈的心跳,还有唇上微麻的感觉。
屈鸣鸣冷笑:“怂货!”
管长乐怒而抬头,脸色涨红:“你别逼我!”双手紧握成拳,似是随时打算扑上去。
屈鸣鸣转开目光不看他,却也不再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管长乐突然道:“等你过了十五岁,我们就成亲。”
屈鸣鸣愕然转头:“成亲?你搞清楚,你是我哥哥,我们怎么成亲?再说了就算能成亲,谁说我就要嫁给你了?”
“我是什么身份没人比你更清楚,再者,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不嫁给我要嫁给谁?”管长乐冷然道。
“呵!”屈鸣鸣冷笑:“我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要你管!”
管长乐目光阴冷地看着她:“那你且看看到时能不能嫁给别人。”
两人此后再未说话,回去的路上却遇上了张氏。
当时张氏正和一年轻女子说笑着从一家首饰铺子里出来,那女子长相姣好,但面相有些刻薄,眼珠子时不时泛出精明。穿着一身鲜艳的绸缎衣裳,头上插金戴银,脸上抹了脂粉,但从她微黑的脖子和举止上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名门贵胄出身,而且这一身打扮和她实在有些不协调。
屈鸣鸣不由疑惑,舅母那样优雅娴静的贵妇人怎会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
管长乐见她一直看着外面,纠结片刻,还是凑了过去,若无其事问道:“你在看什么?”
其实他在外一般都是骑马,很少呆在马车里,但此前屈鸣鸣气着了他,他便也生了倔脾气,就是要赖在她身边,这会儿也算是管长乐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屈鸣鸣转头看他,两人又脸对脸对个正着,屈鸣鸣还未如何,管长乐却‘嗬’了一声,吓得立时后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神色僵硬,面上却发红。
屈鸣鸣不由冷笑:“果然是怂货。”
管长乐眉眼一沉,强自压抑着错乱的心跳又面无表情的靠过去,眼睛看向外面:“你到底在看什么?”
见他如此,屈鸣鸣忍不住勾了勾唇,没再抬杠,而是指着远处张氏的背影:“那是我舅母,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人有些奇怪。”
“那跟上去看看好了,你舅母家没个主事的男人,万一真遇上什么事,我们也好早些应对。”
屈鸣鸣似笑非笑:“我们?这是我舅母,有事也是我出面,关你何事?”却还是叫秋雨跟了上去。
管长乐这回却纹丝不动:“随你说什么,反正我和你迟早会成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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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英亲王等人进了太初苑,到处搜查一圈后却毫无发现。
贤王世子拿折扇一下一下敲着肩,沉吟道:“太初苑这么大,有没有可能藏着什么暗门机关之类的?”
英亲王道:“你不是对这些杂七杂八的最感兴趣?那便靠你了。”
贤王世子不由苦笑:“皇叔,您可别把这么大的事儿全压在侄儿身上。”虽抱怨着,还是认真查看起来。
他双手负后,凝眉打量太初苑的格局:“太初苑是仿照宗庙所建,中间为大殿,周围是八处小院,按照八卦布局,原本生门居东北方艮宫,属土;但看似散乱的假山园林实则是另一层叠加的八卦排位,且护城河分流从中穿过,破了八卦的整体布局,而水是休门,居北方坎宫……看似混乱的布局,不过是扰乱视听……”
突然目光落在右边小院上,走进去一阵打量,在东南位置发现一处影壁,影壁的斜前方有一株茂密的花树,他笑了:“杜门居东南巽宫,属木,此处土木混杂,相生相伴,看似和谐,实则有掩耳盗铃之嫌。”
说着绕过那花树,转过影壁,一条狭窄的通道就展现在眼前,因影壁和院墙的的颜色制式一样,又有花树遮挡和转移视线,竟叫人第一时间难以发现,不得不说这番设计很是巧妙。
英亲王拍拍他的肩,笑了笑:“果然博学多识。”贤王世子不好意思道:“也就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
穿过去,在巷子底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小门,一堵墙挡住了去路,而墙下却有一个黝黑的入口和阶梯,门刚打开,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传来。
众人对视一眼,不由变了脸色。
第46章 薨逝
英亲王等人小心翼翼走进地下室, 发现里面修整的很好,墙壁贴了青砖, 地上铺着大理石,走道两旁挂着灯笼,地面收拾的很干净,但愈往里愈浓重的血腥味儿却显得此处诡异又压抑, 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
眼前一亮, 一个圆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中间有一个石床,石床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男人, 手里正做着什么, 而环绕着圆形墙壁上开了十来扇门,门上装着栅栏, 里面黝黑,无声无息, 看不见有些什么。
‘噗通’一声,那男人把什么扔到了脚下的木箱里,众人下意识看去, 才发现是一截惨白的手臂, 仿佛这时那浓重的血腥味儿才四散开来,有人再也忍不住干呕出声,而这声响也终于惊醒了那个男人,他回头,是个白面白须的老者, 眼神沉寂,陡然发现这么多人出现,竟一点慌乱也无,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来了”又回头继续忙自己的。
众人都被他的镇定惊到,英亲王挥手,侍卫便上前制住了他,此时那老者才露出一丝遗憾的模样,叹息道:“若是能让老夫将这具尸体解剖完多好。”
那老者被押下去,这才发现石床上躺着的竟是一具已经没了四肢只剩躯干的少年躯体,那躯体的腹部已被划开,露出里面的内脏,就那么血淋淋的展露在人眼前,石床的一头还放着几十把大小形制不一的刀具,甚至连猪肉店的剔骨刀都有,也是血迹斑斑。
有两个侍卫受不了转头就吐,却不小踢到脚下的木箱,一看,里面还有另一具被切割过的尸体,吓得后退两步栽倒在地。
沈长戈忙脱下披风盖住石床,齐渊见此脱下自己的盖住那几个木箱子,没了直白的冲击众人都觉得好了许多。
这时贤王世子站在一处栏杆前道:“皇叔,里面还有人活着。”
英亲王取下一盏灯笼走过去,朦胧的光亮照进里面,不大的房间里或躺或坐着三四个十几岁的孩子,身形偏瘦,穿着也还算干净,但每个人的是木然的,对他们的突然闯入没有反应,对光亮也没有反应。
贤王世子看了眼血淋淋的石床,沉重道:“估计都吓傻了。”
英亲王道:“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说着把手里的灯笼交给他。
“好。”贤王世子答应着,叫来两个侍卫一起清点。
英亲王来到那被绑住的老者面前,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笑了笑:“老朽乃一痴者。”
英亲王冷笑:“痴迷杀人分尸?”
老者缓缓摇头:“你不懂,医道之难,不在于其他,而在于人之本身。老朽于药草医理方面已无可钻研,这些年便着手研究人之根本。”
他抬头示意那石床,下面被镂空了一个方形的洞,里面放着两个箱子,老者道:“老朽已感觉到有人迟早会找来,便把此前所有钻研的结果详细记录在案,你到时可以把之送到太医院,让太医们潜心研究,毕定会让现有的医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到时便是造福万民的好事了!”
“没人会阻止你钻研医道,即使你想研究尸体,想些办法也不是找不到,那些义庄上无人认领的尸体还少么,为什么一定要迫害十几岁的孩子?”
“死人老朽早已研究过了,但死了的不呼吸,血液不流动,很多人体的奥秘便没法揭开,老朽也为此烦恼了许多时日,后来终于遇到一位知己,虽在这地下生活不见天日,但能做想做之事,已是死而无憾了。”
“是谁?”
老者摇头一笑:“他对老朽有大恩,老朽是不会害他的。”
“对你的大恩便是送来几十条无辜的性命供你凌虐残害?”
“这对老朽来说的确是大恩。”
“你取他们的心头血做什么?”
“自然是炼药。”
“本王还从未听说过要用人血甚至是心头血做药的,既然你称自己的行为是‘道’,想必你也信轮回,信因果,就不知道你为了所谓的痴害死了这么多无辜者,你良心可安?”
老者一笑:“只要能将老朽的结果大白与天下,老朽便是救人的大功大能者,到时人人都会尊崇老朽如拜华佗,老朽又怎会良心不安?”
英亲王笑了笑,叫人将他说的那两箱子研究成果搬出来,打开后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角落里还有防虫的灵香草,可见用心。
他随手拿起一本,又拿来一盏灯笼,拿掉灯罩将手里的书册放上去。
“住手!”老者终于变了变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暴殄天物!这可是老朽一生的心血,你怎么敢就这么毁了,你怎么敢!”
书停在火苗上,英亲王脸色清冷:“说吧,是谁给你提供的地方和人?”
老者脸色多次变幻,突然牙关一咬,英亲王一把捏开他嘴,可惜已经晚了一步,那老者笑了笑,嘴中流出黑红的血来,不过片刻就气绝身亡。
贤王世子走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