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汉人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九黎蛮夷的;以前只因为被压得死死的,不敢多说一语引杀身。
而今天成王朝的局势已岌岌可危,又有前朝义军复国的消息传出来,大家也就都有些按捺不住心思了。
姬玉韬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
帝姬玥尽管回来了。但天成王朝的局势,也并不乐观,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过多关注天成王朝的事情,很多事情是在后来才开始调查。才会对姬怀瑜与前朝余孽接触一事放任到现在。
如今所做的一切。
也只不过是在力挽狂澜……
在让姬玉韬下旨、将圣族事宜交给九君恒后,她亲自来到城门会姬怀瑜。
巍峨城门之上。
守卫森严,长旗迎风猎猎作响,守城的将士,面无表情,刀剑寒光凛凛。
帝姬玥登上城门,遥看着城外,从众军之中缓缓策马而出的雪白身影。
——姬怀瑜。
他蒙在眼睛上的白色绸缎很显眼。但并不影响他温雅如玉的气质。且习惯了黑暗之后,于习武的他而言,借助感观来辨别周围一切也不困难。
也就没这时候使用三途水增加变数。
……
“为什么你要反叛?”
“怀瑜还以为,帝姬不会问了。”
无论是为了十年前亡于千丈崖的两万降军,还是他流着汉室皇族的血。
让天下重归于汉,已是必然。
“如今的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你在此刻兴兵而战,可有想过他们?”
“所以,才不容九黎再为祸中原。只要九黎永远退出中原地界,他们就能永远安居乐业,再不受侵扰。”
帝姬听了,似笑了一声,却带着冷意:“叛乱者,总有借口;若不兴战,百姓更能安居乐业。这些年来,反叛者无一存活,你想步他们的后尘?”
“归降者又岂得善终?”
帝姬听了后。神色微顿,不再劝服。
局事已至此。
本就不是几句话就能简单的结束。
忆起过往,或许真做得过激了,但那时的天成王朝初定,两万大军不是小数目,一旦暗中集结叛乱,仍是□□烦。她只有那样做才能一劳永逸解决。
第189章 无法接受
宫里。
氛围很紧张。
只因前有圣族之祸尚未能尽除;后有皇四子姬怀瑜率领复国义军围城, 人心惶惶, 整个皇宫也变得死气沉沉。
尽管姬玉韬已经将圣族后继, 交由国师九君恒处理。但九君恒也只是让金吾卫铁骑驻守在国师府四周, 将整个国师府围住而迟迟未有进一步动作。
多数时间。
都守在元华的身边。他不急,就算皇四子攻城, 也不会一下子就攻破;更何况,他也不在乎城是否会破。
只想等元华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后,再来着手处理圣族之事;因为他也不确定, 一旦入圣境之中会遇上什么麻烦。又是否能及时赶得回来;当心有了牵挂, 很多事情都会去考虑了。
另一面。
城外义军已经在准备攻城的事宜。云梯、叠桥, 包括投石器……等等, 各种用得上的破坏工具都一一而至。
姬玉韬原本期望帝姬玥能说服皇四子。但在帝姬玥带回做准备的消息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一丝笑意。不能释怀, 不能接受,明明儿时一同长大, 为何会演变成手中相残, 兄弟反目……
临近攻城的前一夜。
彻底夜不能寐。
辗转难眠。
然而,除了让自己大醉一场, 他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可奈何的坐视, 无能阻止,明明有所决悟,可真到这时, 才发现一切远没有想象的容易。
“哈……”
他已有醉意, 可却还在猛灌着酒。
“这个位子……真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不惜代价走到这一步。
无人回答。
只有他掺杂着醉意的话语在夜色沉浮。听着莫名叫人有些心酸与无奈。
喝尽最后一滴酒后。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行至水池边, 用凉水清醒了一下后;似乎还有几分理智,但仍被酒意影响着离宫而去。
一直来到城门。
兵马驻守在四周,火光明亮,正在做应对攻城的最后防护。士兵交战,与武林中的打打杀杀不一样,更讲究策略与方法;因为不是每个士兵,都有高强的功夫傍身,更多的士兵只是比寻常人更强悍、身手敏捷一些。
姬玉韬不顾将士的劝阻,登上城楼上;看着正在利用木筏浮于水面,后铺一层干柴,一层苇席,一层厚土……依次循环,层层加高以来达到众军过护城河的复国义军,只觉心中怆然。
随即隔河喊话,要姬怀瑜现面一谈。
护城河对岸。
姬怀瑜应要求现身。仍是一身雪白衣袍,将他衬得如谪仙般俊美不凡。不像一个正在统领大军攻城的首领,更像沐浴月光临河散步的贵公子。
姬玉韬在他出现后,也从城楼上纵身掠下,落到城楼下的护城河岸边;那一瞬间似有短暂犹豫,随即残影一晃,从正在搭建叠桥的义军身边过。
引得义军脸色一变就要抽刀围攻。
“住手。”
姬怀瑜随即出声阻止了手下的举动。只不过,他对姬玉韬的举动也很意外,“你不该这样过来。”声音很温和,与这敌对分明的局面格格不入。
姬玉韬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只问:“为什么……”声音有些苦涩得含糊。是在心底里压抑得太久的不明白。
“同样的问题,怀瑜不想再回答。”
“……你明知道这样做,会为城内百姓带来多大的伤害。”
“我的军队,不会对平民百姓出手。”
“四弟口中的平民百姓,指的是汉人吧……”他心中越发悲凉难言。
姬怀瑜只是平静看着他,没有回答。毕竟,有些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四弟若攻破城门,掌握主动权后,下一步又将如何做?是要将我,与一众九黎人、包括姬氏悉数杀绝吗?”他说话的声音里掺杂着些醉意。脸上真实情绪的流露也更为明显。
似是真想知道。
姬怀瑜在攻破城门之后,会如何做。
姬怀瑜轻轻叹气,“怀瑜从如自终的目标,都不过是光复盛朝而已,若是大皇兄肯和平解决,怀瑜也不愿刀剑相向。毕竟你我……也算兄弟一场。”
“呵……”
姬玉韬想笑却笑不出来。那怕是苦笑,都被心底一层层涌上的酸涩代替。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他不能接受、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四弟……希望我,如何和平解决?”
“只要九黎人肯退出中原地界,并且保证永不再犯,怀瑜自不会相拦。”
两军交战。
必有死伤。再是小无名小卒,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以和平手段达到相同的目标。
他也乐见。
“九黎人……哈,四弟口口声声九黎人,可记得自己身上也流着一半的血?就算四弟能舍弃这一半血缘,可想过那些已在中原安家落户的九黎人?就算他们不该留,那孩子家人呢?届时,九汉两人分,或是父走,或为母离……本该和乐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家不成家。他们的孩子身上也流着九黎人的血,是该离,还是留?”
问到最后。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喑哑起来。
姬怀瑜在听完他的话后,似顿了一下,“这样的人,只在少数,真到那个时候,要想留下来也无妨。怀瑜的目的,只在复国……”
“他们就算能留下来,也难以容身,就算四弟容得下他们,又能保证京城百姓,个个都能容得下他们吗?汉九交恶,他们便将成不被接纳的罪人……”
“倘若如此,那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世间诸事,本就难得两全,怀瑜一介凡俗,更不可能事事顾及到周全。言尽于此,怀瑜意已决,大皇兄不必再劝,即醉着酒,便早些回去吧。”
“四弟,你既然想要这个位置,我给你……我把这个位置给你,只要你不再带领叛军造乱,只要京城一切安宁。”
姬怀瑜看了他良久。才缓缓的说:“大皇兄,怀瑜要的,是天成王朝覆灭……”
姬玉韬心情沉重的看着他。再无言。
姬怀瑜转身,“大皇兄,回去吧……再留,怀瑜怕也不得不将你留下来了。”
在不远处。正在观望这里的一些前朝余臣,似乎已在有些蠢蠢欲动了。
第190章 为何救我
圣境。
古老的白色宫殿下。
是一片极其宽敞的台阶与空旷地。地面铺着某种质地冰冷的白色石砖, 像一片空旷的广场, 四周有石柱, 似有某种规律的排列着围绕广场。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穿过石柱呜呜作响;白溪与流川,被带到广场中央, 跪在象征着圣族的古老雕像图腾下。
风刮在脸上。
犹如风刀子一般。
穿着白色盔甲的将领,在宣读了圣后的审判后,便要让人将二人处以极刑。叛族者, 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洗罪……
锋芒刀口, 已在天空下高高举起。反射出一抹白得刺眼的森然寒光。
风声呜呜灌耳。
“长者……”
流川压低了声音。出口的二字, 所含的意义, 在此情此景已经很明显了。
不甘于就此受戮。
此刻……已是最后的机会!在‘长者’二字落下、在疾风袭来的瞬间!本是低头跪在地上的流川倏然动了!
在他动作的同时。
白溪也同时有了动作。相继而起,在起身的同时身上暴发出一股力量!将周围的将士震退, 石尘迎风肆扬!
尽管功体受制。
对上这十几个战士尚有回旋余地。只是想要从这里闯出去却不容易,“快走!我断后!”白溪一掌将流川打出场外, 准备自己留下来拦阻。因为他本就打算坦然接受一切的, 没想过要逃离,只不愿牵连流川。
“你们——”
似根本没想到二人竟然还敢反抗。那宣读圣后判决的将领慢了半拍, 才朝守卫大声喊道:“抓住他们——”
也就在这时。
一片冷风呜呼刮着的古老雕像下。突有奇光映照, 极浅极淡,如一圈涟漪扩散,形成晦涩玄异的法阵图案!
而二人相继被光影图案笼罩, 消失不见!整个过程, 快到让人不及眨眼!
当光圈图案暗淡散去的同时, 所有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剩有些混乱的场面中,执着武器的战士与守卫,警惕四顾也寻不得目标。
数里之外。
一片葱郁参天的树林中,法阵图案再现,被笼罩在其中的白溪与流川,同时显现出来。奇幻光影消失去,他们二人还有些才从中脱出的晕眩时。
一道宛如天水之蓝的儒雅身影,已身轻如蓝色烟云一逝般往小径而去。
“此地离圣殿不过数里,他们很快很追上。”
平淡得近乎薄凉的声线。有种说不出的特别感,不难听、相反很特别,但却不会教人喜欢听。因为这样的声音无端让人心里生出一丝危机来。
尽管没有什么恶意、但也绝无好意。特别是在眼前此时此刻的情景下,白溪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为什么又要救我?”是苍老的声线,带着实在想不明白的沉重情绪。
殷墨步伐微顿,“为什么不能救你?”
“根在这里,救之何用?”
对眼前这个人,白溪从未看明白过;不是大奸大恶,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又无法让人真正将他当成敌人。
“何必执着。”
说着,身法极快,眨眼已消失不见。
白溪再想追上去时已寻不得踪影。流川随即跟上来,虽不清楚情况,但此地离圣殿近确实非久留之地。
遂说服白溪。
先离开寻个隐蔽处。
圣境之内,要找一个藏身处,也非难事。
……
在圣族边界。
是一片焦土般的沙地。环境有些恶劣,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便成了天险。
蜿蜒着一座已经十分久远的坚固城墙。风霜日晒,星移斗转,亘古长存。
这座城墙,便是圣族领地的边界线。
不少族群结盟而立、时而出没于这一带。在这群异族之中,有少数当年逃过一劫、晓幸存活下来的央族人。
而其它族,则是因为这些年来圣族过于极端压抑的手段下反弹的族群。也都是在存留的央族人的号召下,结盟成一个能对抗圣族的盟军势力。
风尘吹地一地黄沙。
驻守在荒漠尽头的盟军势力迟迟未退。
因在几次交战中。
明显感觉到圣族战士减少后,让他们有了信心,暗中准备新一轮进攻。与此同时,一道宛如天水之蓝的身影,从盟军中如烟云残影一逝而过。
大片草木山石成掩,没有人察觉到……
在这片区域。
环境的情况也与圣族地界大致相同,有山有水,也适应人居住,只不过,比起圣族山水宜人的环境差了许多。
一片竹林后。
有一座简朴的小院子。院子里,晒着一些衣服;角落种着一些瓜果蔬菜,搭着围栏,攀爬着一片盎然绿意。而在墙角则堆放着一些常见农具。
是很寻常而简朴的农家院落景象。
风拂过竹林。
夹杂着一阵妇人不紧不慢的哼唱声。似是童谣,歌词轻缓亦慢……也夹杂着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忧愁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