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遥路远，飞鸟萧萧，远方吾女睡何早？思念谁知道……”
“水深山高，雪夜杳杳，远方吾女长何貌？何日能见到……”
短短的几句歌词。
不停的重复着……
细细的针，穿着一根漂亮红丝线，在手中不紧不慢而灵巧的缝着花样。是一名面容白皙、神情柔和的夫人，没有什么娇贵态，却也保养得极好，正在慢慢缝制着一件少女的衣物。
是一件很华丽的、漂亮的红色长裙。从衣领到裙摆，绣着一片精美花纹，不难看出妇人对这件衣裙有多用心。确切的说，不止这一件，在房间里，还有很多很多不同颜色样式的衣裙。
似有风至。
从屋外刮进来。
但也只是一阵风而已，没有什么异常，夫人却突然住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屋外，隔着纸糊的窗栏，仿佛在屋外那个位置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
她的声音落下后。
风吹竹叶的声响中，一道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却又给人儒雅淡泊的声音，就那么不紧不慢响起。
“不必紧张，我无恶意，只是有些好奇，夫人为何会选择在此地安身？”
第191章 境外之人
莫名出现的人。
问出莫名的话语。
惜夫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但没有起身, 只是捏着针线的手，微做出某种招式的起手式：“此地清雅, 如何不能安身？”声音柔和清朗。她不确定对方的话意里，是否有另一层意思。
“圣族与异族, 势如水火。”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丝毫正常人的感情、无善也无恶意。
如果说对方的前一句还只是让惜夫人猜测，后一句话则已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很可能知晓她的身份！
那么，这些话, 是试探、或是……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闪过千思万绪, 回答却无一丝异样。
惜夫人站起来, 收针入袖，不紧不慢往外走去。直到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蓝色身影, 很深沉、宛如沉淀过的蓝色。看起来像一位儒雅文人, 面容俊美, 神色很平淡，身上带着一丝书卷气, 却不会让人觉得亲近，只会让人心生顾忌。因为他不加掩饰的薄凉冷淡, 像遗世独立于雪岭之巅的松竹。
——殷墨。
似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人。
惜夫人心中越发疑惑的同时微立门前，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思索打量着他, “不知先生何许人也？因何至此？”
“境外之人, 因缘际会至此。对夫人当年的一些事情略有所知；若非当年央族之乱, 造就后继的一切事端, 夫人与爱女也不会就此失散相隔。”师尊挑明了话题。前面只是猜测，而今心中已有答案便无需再阴晦。
惜夫人微微一愣，“你是外境之人？”
师尊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没意义。
惜夫人在短暂的讶异之后，心思微动，有了一丝自己都觉得渺茫的希望……或者更像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
心底也在飞快的思索。
外境之人，却出现在这里，是一直都在圣境，还是……才从外界进入？若是前者，她便不想再费心思索；但若是后者，就一定是女儿回来了！
思量间，“我不能原谅的只有将吾女夺走的人。无关其它，当年是小涯救了我，带我来到这里医治……他们在明知道我是圣族之人的情况下，还能接纳我，我又为何不能接纳他们呢”说着，似微微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殷墨才道：“知晓夫人真实身份的应只在少数。”已察觉她状态有异。虽不明显，有迹可寻，因为正常人不会这样自顾陷入自己的思绪良久。
惜夫人闻言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了片刻。在确定他这句话，只是陈述的语气，不含半丝威胁与不安全的因素后，才道：“那也足够了。留在这里，比回到那个冰冷的所在更好。我不知晓先生是谁，为何会问这些事情，但我与先生之间应无恩怨过往，圣族也好、其它族也罢，纷扰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在此只求一个安宁；也望先生勿将纷扰争斗带入此地。”
殷墨听了。神情仍是凉薄而平淡，不过声音在无形中缓和了一些，“夫人多虑了。此番交谈，只为确认一些事情，若有冒犯之处，望夫人见谅。”尽管他语气原本也没什么波动，只是现在的语速听起来更平和些。
以及，虽然他给人的感觉暗藏着危险，非是易与之辈，但是他说的话，无形中却又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惜夫人看着他，没说话，因看不透对方，心里渐渐生出一丝难抑的烦躁。
殷墨缓然转身。脚下清风随起，蓝色衣袍扬动，整个人瞬如烟云一逝向外。速度极快、快到让常人难以追上。
只留下一句话飘落在竹叶清风中。
“夫人的女儿，会平安归来。”
惜夫人微愣，“等等……先生为何这样说？”说话间，施展轻功追上。但才出院外，便已无半点踪迹可寻。
她停下来想了想，然后转身往回走。走得不紧不慢，眉染忧思之色，再次轻喃着那首歌谣的语句反复不停。
在回到院子里时。
惜夫人的神情状态已经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不是平静，而是真将这事遗忘在脑后。
只有那句‘夫人的女儿，会平安归来’的话，在记忆里深刻的存留下来。是选择性的遗忘，只记住想记住的。
“吾女……必会平安归来。”
她轻喃着回到屋子里。
心思很快落回桌子上的红色衣裳。与人交谈的记忆，早已变得遥远。
拿起那件快要绣好的衣裳细细检察，看着是否要加上什么花样，以及再加上会不会显得过于累赘而不好看？
就在惜夫人苦恼于是加花样好、还是不加花样好时，院子外面一道衣着华丽而明艳的修长身影正要走进来。
是一名高大的少年。或者年轻男子。尽管花色十分明艳，穿在他身上却不显俗气，相反更添一丝华贵不凡。
容貌也俊美。俊美中带着斯文的质，笑容温和。头发上绑着一些奇珍夺目的小珠子，手腕上带着几串五彩手珠，加之一身服饰偏向于异域风格，让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显眼而华丽。
他看到正在摆弄一套红裙的惜夫人时，已经跨进院子里的脚随即收回，抬袖掩面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小涯，快过来帮你姐姐试试衣裳。”惜夫人头也不回的开口。明明没看，却知道惜晏涯正在院门口那里，便想让他穿上身来看看效果怎么样。
惜晏涯抬着一只脚在门槛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完我现在要回……”
“小涯，快点过来。”
惜夫人根本没在听。只是催促道。不过即便是催促的声音也很柔和。
惜晏涯没办法，只得抚额走了进去。在靠近惜夫人身边时，察觉她身上，似有动真气的迹象，又不太确定。
“娘……可有发生什么？”
惜夫人将衣服塞进他怀里，想了想道，“没有。”虽然被惜晏涯这么一提，才又想起那名来历不明的男子；但觉得没提及的必要便没想多说。只再次催促着他快进屋去换衣服。
小院外的竹林处。
几个异族青年正在说着话从小道来。确切的说，在说话的只有三个人，另一个从头到尾只是听着不插话。
“少盟主总爱往这里来……偏偏远得，有点事情都要走上半点才能到。”
“没办法，惜夫人喜欢清静的地方。少盟主就这么一个亲人，肯定紧要……”
“听说惜夫人是被少盟主捡回来的……”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这个话才说完。方才说捡的那个，就挨了一直没说话的俊朗青年的打。
“少打听，多做事。要是让少盟主知道了，小心你们仨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关系也是不错。是而被打的也在笑，“我们几个，就属你跟少盟主时间最长，听说少盟主还有个姐姐？”
“少打听，多做事。”
“无趣……”
第192章 受困心阵
天成王朝。
在城外王两军交战不休的同时, 九君恒也开始处理圣族的事情；此前一战, 已消耗圣族不少战力，留下来的人并不多, 能守住国师府全靠一道阵法。也是这道阵法，将整个国师府笼罩在一片暗红的浓雾中, 看不清楚内中情况如何，此前进入其中的死士无一出来。
九君恒没有再派人进去送死。而是在安排好一切事宜后，亲自进入其中，一剑破开圣族阻挠在国师府外围的屏障！
再是坚固难摧的屏障, 也难挡他的剑势，那种无与伦与的破坏力, 近乎毁灭性的强悍力量, 让法阵屏障一瞬间破碎瓦解！
伴随他从高空中落下的身影，在落入国师府内地面的同时，一道弥漫异香的雾气也扩散，夹杂在无差别扩散的剑气中。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圣族战士，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刀剑, 就已经因为闻到异香而瞬间毒发生亡。奇异香味弥漫之处, 纷纷倒地一片, 沉闷声中、掺杂刀剑掉落的清脆声响。
转眼之间。
已是一地的尸首。
一些尚能抵抗毒气的圣族战士, 见到闯入的九君恒便要拔刀拼死相拦，破空声中利箭射入。
嗖嗖——
挥出的刀尖尚未能接近目标, 自己就成为目标中箭倒下。
同时更多利箭破空而来, 是服用过解药的金吾卫涌入, 与尚能抵抗的圣族战士混战成一片！留下来的圣族战士不多，只有数百人，受毒雾所扰，很快在交战的过程中败落于下风。
混战中。
九君恒已朝三途径方向掠去。
三途径入口，红雾缭绕，紫光一没而消。与当日，三途径刚开启时的景象相比，如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内中暗红无限，飘浮的云雾，极深而浓像堆积的云海翻涌。已经完全看不清楚通道内中的景象为何。
九君恒腾空而起，衣袍飞扬，身法极为华丽而流畅的进入。进入之后，不由分说，足下踏空一震，便是万千剑光如箭开道！同时浓郁香气扩散，是一片妖异而迷离的幽蓝光涟。
三途径通道内。
入眼一片暗红如海底的景象。分不清楚天与地，红雾涌动，有闷若雷霆鼓点轻似风吹水铃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固定的方向。从四面八方，奇异震耳，像天地风云产生的磅礴噪音。
九君恒以内力封住双耳免受干扰，在下落的过程中，震开周围的暗红云雾。但因为实在太多了。被震开的云雾，很快又填回原来的位置，就这样，让只有他落下的轨迹上稍留空白。
其雾厚重冰冷。
无味，却有一种粘稠潮湿之感，无形中压迫得人呼吸不畅。
心知有异。
他暗中戒备。
下落过程中，暗红的云雾越来越暗沉汹涌，异响声却渐渐消失。
当九君恒站落实地时。
置身一片昏暗无光的空间，烟雾缭绕，隐有无数人影在撕杀，火光冲天。似离他很远，又似近在他的身边；他似一个旁观者，又似身处其中……落地的白影，幼小无力，从地上爬起来蹒跚而起；追击而去的白光如剑，溅起一片尘埃与血色。
这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还隐有一丝剑意残留其上。
不知为何。
总觉得刚刚动手的人是自己。
思绪受到莫名力量的影响而缓慢。心中的不对劲与警惕已在无意识间变淡，只剩对自身处境的混沌不明，当他再定神时，已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战场。眼前的昏暗雾气也散去，视线所及之处也渐渐清楚。
是战火连绵，灰烬扬空。
昏暗的天空是烟雾堆积而成。
“呜……”
怀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挣动。伴随着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带着一丝喑哑而意识朦胧的的哭腔，软弱无力，无端让人心生怜。
他不由得低头看去。只见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女童。或者更像是禁锢，手臂收紧，像夹着东西一样将小女童脖子勒住固定，让人不至于掉下去或者挣脱。
小女童半昏厥的状态，小脸惨白，满是血……
依稀可辨的面容清秀而白皙。似有一丝让他熟悉的痕迹。
‘嗯……’
他微怔后，微微松开了力道。
失去制梏的力量，
小女童身子往下一坠。突然微睁了一下眼睛。眼泪汪汪的江是惊恐，也很清澈漂亮的眸子。
这样一双眼睛。
隐隐触动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模糊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一闪即逝。
让他不由自主再次将人搂住，以一种还不太习惯的动作抱着，轻轻试掉她小脸上的血迹。
——嗖嗖！
破空声中，数道利箭疾射而来！
九君恒看也没看，衣袖一卷，十几道射来的利箭，受力回旋，瞬间改变方向，射向四周！
他随即护住怀里的人。凭着感觉，往战火连绵的战场外而去。
“保护圣女，莫让魔者夺得三途径！”
“快拦住他--啊！”
“站住——”
四周一片嘈杂惨声此起彼伏！无数人影绰动围攻而来，也未能阻九君恒，他转眼冲出战场，消失在一片白色建筑中。
这一切……
明明是在当下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却又让他有些熟悉感。在将追兵甩掉之后放慢速度，看着在怀里不停发抖的小女童，似乎连大声哭出来都不敢。
他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凝视着，似有所思……
不太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