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船到了那里?船上人多吗?都有些什么人……等等琐碎问题。
尤三娘到也一一回答了。
元华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些其它的消息,没有太大收获。而这个结果,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特意用来监视看守她的人,自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好套话。
……
元华若有所思的在船上走了一圈。走得极慢,走走停停,慢腾腾的,让寸步不离跟着的尤三娘简直抓狂。
大船两层,上屋为雅间,下层则是寻常通铺桌椅角落里或坐或卧着不少人。
每到一处。
都会有不少人上船下船。视线所及一片黑暗,人声嘈杂却不绝于耳。
“庆玉,你等等我们……”
有些紧张的声音很快由远而近。
似有几个人飞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紧接着听到前面有人推而入门的声音,伴随着一个伙计在殷勤介绍:“夫人,这间是目前最好的房间了。”
又有人在喊:“恪姨……”
“呵呵,那就住这间吧~”女子笑声里有种让人情难自禁的妩媚。是个轻纱蒙面的妃色长裙女子。
她眼角余光似在瞥着伙计,又似在越过伙计,若有若无瞧了一眼站在走廊护栏边缘的蒙眼柔弱少女。
旋即又袖掩面笑着进了屋去。几个少年也推门进了左右两边的屋。
听着被关上的门声。
元华静静的心中一瞬间千思万念。竟会在这里遇上他们,到是令她有点意外,是巧合,又或者是其它……
无论是那一种可能。
都或可成为她脱身的契机。
“姑娘,你看这外面,人又多又乱,要是不小心碰着你那里,不是找罪受么?要不回去了吧啊?”
尤三娘又开始劝。一路来都不知劝了第几次了,这样寸步不离守一个柔弱小姑娘让她有些难受。浑身那儿都不得劲,宁守个凶神恶煞的人。
“我看不见,我会小心一点,我再走走……”元华说着,扶着护栏继续往前走,在经过那间已经关上了门、那还能听到一些说话声的房间时,她又咳嗽的停下来,“你家主子……可有提过一名叫寅良之人?”
围着一圈俊俏少年郎的屋子里。
中间坐在椅子上正嫌茶水难喝要吐回杯里的恪姬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咽了下去并侧耳专注的听起来。
“寅良?”尤三娘琢磨着是个男的名字,又瞧着元华眸光里,似有的一丝隐隐担忧期盼之色,突然褔至心灵来,“姑娘,这人莫非是你……”
“不是、是我一位朋友……我很担心他。”元华话语微快的回答,让人觉得有些欲掩弥彰的味道。
尤三娘便有些同情的叹气,“你要真想知道,咱现在就回去,问主子,比问我有用。因为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元华微微沉默了一下,似放弃了。
“那当我没问过吧……”
“姑娘,我看你也累了要不回去吧?”
“我还想再走走,若不想跟着我,也大可不必跟着的,毕竟在船上,我再能逃又能逃到那里去呢?”
尤三娘不说话了。
“船上你家主子安排了不少人吧?”
“我一概不知道啊你别问;你渴不渴,饿不饿,咱要不回去吃点东西?”
尤三娘顾左右而言他。觉得有些头疼。跟这小姑娘说话非得打起12分精神不可,一不小心就会被套了话去。
“好,那就回去吧。”
……
门外之人离开后。
屋子里氛围有些凝固的安静着。
大家显然都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听到了‘寅良’二字,想到了那个少年,想起一些不愿意回忆的人和事。
“恪姨……”
最后不知是谁唤了一声。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恪姬身上。他们都是被她带出来的,也曾受过一些恩惠与帮助,所以在离开绿林众无处可去后,都跟在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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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北京时间09 时至11时)
第60章 伺机而动
夜。
湍流河面。
一条画舫缓行其中。
画舫里有一名白衣胜雪的公子, 在月下饮酒。
一把白玉琴立于桌案上。一柄玉扇。一炉香薰……道不尽的雅致悠闲。
没过多久。
就有一位面相寻常的白衣剑客从岸边掠过水面落到了画舫上。他手里拿着一指寸许长的竹节, 交给了白衣公子。
俊美柔和的面孔, 温柔迷人的笑意,正是那名自称‘余四’之人无疑。
又或者, 该称呼他为--
“四殿下,这是他们留下来的消息。”
剑客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那条大船上安排的人。
而他口中的四殿下。
则是天成王朝的四皇子姬怀瑜!
昔日,国师在元台山道观与元君交谈时,曾有评价其‘才华优裕, 广结人缘,在江湖中颇有盛名’……
姬怀愉取出竹节里的小纸卷看过后,似有所思想着几个关键因素。
关素素、寅良, 百蕴香……他此前一直不太明白,九君恒为何会同时对这二人感兴趣,甚至于其中一人身上落下百蕴香为标记。
如今寅良仿佛人间匿迹寻不得半点消息, 凭空冒出又消失一样。
只剩一名关素素又被九君恒掳走。堂堂国师强掳一个弱女子, 说出去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此举异常。
莫非……
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尚需要时间来证实, 在此之前, 有必要先将那名叫关素素的女子救出来。
不过在救人之前。
试探一下此人亦有必要。
……
京城。
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飞出一只信鸽。在窗户边的华服公子,是那名被唤作五殿下之人。他容貌俊美,身形高大,眉宇如鹰一般锐利阴沉。
宠姬蘇衫紧挨着立在他身边。是一名无论是神韵还是妆容都极其妖艳华贵的九黎女子, “不过是关家抛弃的弃女……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国师关注此女, 其中必有猫腻。”
“哼, 不管他有什么猫腻,敢脱离金吾卫,本皇子就能他回不来京城!至于关焕之那个老狐狸,一心押在姬文轩那个蠢货身上,妄想由此延续他们汉人的江山,简直是愚昧又可笑,他那点心思,父皇看不出来,可瞒不了本皇子。”
“五殿下英明神武,又是纯正的九黎皇族后裔,拥立者甚多,岂是那些血统不纯者能比的?关焕之这个老匹夫,迟早会将他那宝贝女儿乖乖送到殿下您的床/上……”
姬云煜嘴角跟着勾起一丝邪妄的孤度。
关焕之那老匹夫虽然令人厌恶,女儿倒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识无双,在京城享有盛名,就是有点太自恃清高了,但总有一天会折服在她身下。
“蘚衫,你总能令本皇子心悦。”
“能取/悦殿下,是蘚衫之福……”
*
白茫茫天际下。
山川万物渐渐显现。
溪流瀑布,飞流直下,只见一座浩瀚的山门立在云雾之间。巍峨群山的山峰中修建着无数建筑物,是那建立于山中的江湖教派——
点苍派。
一只信鸽飞落在窗前。
旋即被一只略显干瘦的手抓住。
那人立在卷帘阴影里看不清楚面容。他取出信,展开来看,信中寥寥数语,道不尽的杀机浓烈。
唰!
信化瞬化为纸屑。
被风吹散在空中再无任何痕迹。
……
而在某座院子里。
已经回来很久了的白陌尘正埋头坐在书房里摆弄着一些白纸画卷。说是待他日后游历江湖时,会将所遇上的美人往上画,集齐百张美人图,修订成册,名曰【美人志】……
“美人如那水中月镜中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寻芳觅艳,攀而不折,描绘于纸上,流传于世,看那百花争妍又将是何等风骚……”
话音未落。
便有一名黄衫青年拍手称赞,语带侃调:“哟~少主好志向!”
是个白面书生。摇着一把精美的扇子,眼露精光,眼尾狭长,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白陌尘听出对方话中的侃调却也不在意,他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怎么不无聊怎么来……保不准日后还真能画出一册百美图!
想到这里,
他看了眼黄衫书生。
“你在我这里坐得够久了,到底有什么事?”
余晖只道:“难得与少主闲话家常、谈谈人生理想,余某一时到也真舍不得离开。”
“原来如此,那咱们继续……”
“首先,你要先能离开这里。”
白陌尘成功被这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兴致。
“你说我家老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不是让我学这学那好继承他的位子,就是要我去找……哼!”
他当初就不该匆匆回来的。
赶回来发现老头没事,自己反倒被看得紧离不开了,逼他为接掌门之位做准备也就罢了,反正早晚都要继承……但那动不动要拔剑削人的未婚妻他可不敢亲近!
余晖:“这是个好问题,就不知白掌门怎么评价……”
他话音未落。
白陌尘已感觉到身后有点发寒。
便扭头一看。
便见白掌门站在门口将老脸拉老长,怒不可遏,“臭小子!让你熟记本派法规,你又在做什么!”
“这不在跟余管事谈人生理想嘛?”
余晖拱拱手,“见过白掌门。”
白掌门:“让余管事见笑了……”
“那里那里,少主志向非凡,令人耳目一新。话说回来在下刚收到一则消息,正要告知白掌门。”
“是何消息?”
“绿林众被官府围剿,死伤殆尽,两位寨主一个被悬尸于城门示众,一个生死下落不明……啧,真惨呐!”
余晖语露同情,神似叹,却又带着一丝轻侃得有些无礼的笑容。
白掌门闻言初显惊讶,复又沉吟道:“绿林众行事过于极端惹众怒,被官府盯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余晖摇着扇子:“嗯,到也是……”
“此事可有告知姓赵的?”白掌门又问。
余晖嘴角又露出一丝那种邪气的笑容,“大寨主要是知道了,那还能在点苍派坐得住?此事,还是不要告知他为好。”
白掌门不以为意,又肃然,“老朽只在意凶手是他,余管事何时才宣布这个结果?”
“古往今来,定人之罪,有理有据才行,在下缺点证据,望白掌门再多担待几天……”
不知是否错觉。
余晖的态度总有恭敬有余、诚意不足之感。
不过白掌门接触久了知道他就这副性子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对事情拖这么久还迟迟没有结果出来而不太满意的“嗯”了一声。
对方是公开亭的大管事,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紧接着,他目光再次落回儿子身上。看着在事不关己玩扇的白陌尘,火气‘噌’一下又上来了:“臭小子!让你打理点事务你不,让你去找霓心你又不……你存心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
“爹您老先冷静点,都说了,这时候去退婚不合适……”
“谁让你去退婚!老子是让你去帮忙!”
“……”
眼见父子二人又开始了这种争执。
余晖嘴角勾唇,自觉告辞。
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旁观……也不急于这一时。
……
行船过处,云海山川入眼即过,流水急湍。
元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渡过……至少,在尤三娘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很少进食。
也很少说话。
多数时间都在屋里不出去。
但即便如此;夜九……或者该称之为九君恒,却并没有放松对元华的监视。其间,元华趁尤三娘不注意之时,尝试着微微揭开绸带一角,因心中存疑,谨慎起见,她特意选择在夜晚。
在隐隐约约感觉到轻微光线的那一瞬间——
刺痛难忍。
“你在做什么?”
发现端倪的尤三娘立刻走近并出声。
元华没有说话,指尖也离开了绸带,变成了在轻轻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她现在总算知道了他当时那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取下来……’
‘不想弄伤你眼睛……’
‘也不想对你用药 ……’
她当时以为,这三名话的意思是在警告她,若将绸带取下来就会对她用药。
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含意。若取下绸带,她双眼会受到损伤……一而再再而三,逼人至此,未免太甚了!
心中含了怒意。
脸上却看不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