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淡淡对上他的目光, “国师是否在意外小生为何没受到影响？”无论声音、还是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一如既往的清澈亲和。
至于他所指的……
是九君恒在进入时以内力震散的雾气中已染异毒。这也是元华突然晕倒的原因。
“呵……”
九君恒轻笑了一声。眸光幽微, 情绪晦暗不明，“小贤弟令人意外的地方又何止于此。”
师尊闻言, 不再说什么, 抱着人就这样转身往屋里去。于寻常武者而言, 毫无防备地将身后空门坦露对手是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
但他似未意识到, 又似不在意。
九君恒目光暗藏危险的看着、心里猜测对方故意将空门露出是有意或是无意，倒也没打算再动手；不屑于这般纠缠偷袭。再者，人他今日是必然要带走的，也不急于一时……
当师尊将元华安置好出来时。
九君恒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神色如常，姿态慵懒，正在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茶。
师尊也至原位坐下。
“方才国师说到那里了？”
九君恒眯眼瞧着他，“小贤弟还真是健忘……”
师尊没接话。目光从九君恒身上缓缓落到桌上茶杯间，“国师的毒果真无孔不入、防不甚防。”方才短暂的交手，他仍在不经意间着了对方的道，手上有些微麻无力感渐渐传来。
“看来……小贤弟已感觉到功体有异了。”九君恒虽然这样说，但并不觉得是什么愉悦的事。对方还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他眼前眼前谈论，便足以说明这毒性，对于对方并不构成威胁。
师尊：“嗯……你有半柱香时间。”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
却又在无形中透露出很多讯息。很多亦真亦假、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的讯息。
他也许只要半柱香时间就能解开体内的毒。又也许更短、又或者更长。在这半柱香时间里，该如何选择？或带走元华，或对他动手，又或者继续方才的谈话……
“你与圣教之主有何关系？”
九君恒未思量太久便缓缓问。
“旧识。”
旧识，代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本身就算不是圣族的人，也必定知晓某些事情。
“圣教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失落的圣子，回归故土。”师尊不紧不慢的回答。
九君恒对于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入京城至今，已发展不少信众，若真意在回去，此举又如何解释？小贤弟的诚意，浅薄得令人心痛。”口说着心痛，却更像威胁的危险口吻。
“要回去，只有一条唯一的途径……”
微风轻轻。
不知何时，已有细雨落下。
竹林旁边，优雅对坐交谈的二人，也己渐渐尽尾声。
天色也渐渐有些晚了。
已经问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九君恒便打算要离开了。不过起身后，目光却不紧不慢看向屋子的方向。那是一种想起什么未带、而准备前去带走的目光。
没将周围任何事物放在眼里心上。也没有看向‘寅良’，“我要带她走，你拦不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又不容拒绝的危险语气。有种无形压的迫感散发。
对方若拦。
便将是不可避免的逼命一战。
“她已经离开了。”
嗯……
九君恒的目光总算落回他身上。
“国师不相信，可以进去看看。”
九君恒看了他片刻，又想到方才隐觉的异常，心中已明，俊美妖冶的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不必了，她早晚也会来见我。”
之后。
如来时般带着金吾卫离开。
……
宫里。
三、五皇子的事情也已传开了。从宫里传出，也从宫外传入，包括皇帝对此的处置。
虽然没有大肆传扬，不少权贵、耳目通灵的臣子们都已经得知了相关的消息。
其中就包括关尚书。乍然听得这些消息简直目瞪口呆……
当夜，三皇子、五皇子风风火火带着人进宫，把事情闹到因半夜还被吵起来已于于眼睛都睁不开的皇帝跟前时，看到对方各自带着一堆指证自己的人事物，都傻了眼，也惊变了色。
在那之后，都硬着头皮咬死对方，抵死不认。然而这些事情即已被摆到明面，处处都有蛛丝马迹可寻，那是抵死不认就能脱罪的？
皇帝被气倒了。气到一看见二子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最看重的两位皇子，竟然会……
“什么，三皇子被关进大牢了？”
老太太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坐不住了，“哎哟喂，这可如何是好？三皇子要是失势了，我们知微还怎么嫁给他……”
“老太太！”
蒋氏心头听得有些火了。实再是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也替知微想一下？三皇子做出这种腌臜的事情，你还想着知微嫁他不成！”
老太太也自知理亏，“我是担心咱们知微啊，也老大不小了……”姑娘家，这个年纪早就该嫁人了，不然还留在家坐成老姑娘？
因被蒋氏凶了这么一下。老太太心里是越想越不舒服……她不也是为了整个关家吗？若能出一个皇后，多光耀门楣的事情啊！又忍不住念叨当初为什么不答应皇后呢。要是答应了皇后想结亲的意思，该多好？现在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大皇子了！
想越心热。
便想让关尚书再入宫找机会提提这事儿。顺便，也问问二姑娘的那件事情成了没有，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蒋氏：“老太太，现在宫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你这是想让老爷往枪口上撞啊！”
虽然也很惋惜大皇子，但还没到要把女儿倒贴的地步……
何况。
女儿已经说了，先静观其变。
*
寒山古院。
风景秀丽怡人。半隐在林间的简朴山院，在阳光下露出飞檐一角，衬于山水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澄清与宁静。
亭台楼阁，倚立其间，更显一番远离尘世的诗情画意。
亭中有两道人影依稀。似是一名侍女正在向坐在亭子里的清修女子说着什么……
石桌上放着个被打开的锦盒。内有一封信，几本书，封包得极好……整体皆为一种极为亮丽的明黄色，金线绣着花纹，华贵得与这片清雅山色格格不入。
“元君……”
侍女想说什么。但看帝姬脸色不太好，便没继续说下去。目光落到那几本书的名字上嘴角就又一阵阵抽。
也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
竟然会让人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来。
也不想想元君已隐居于此多年，未曾过问朝堂之事，若真要回，岂会等到现在？
若真要回，又有谁能阻拦得了？
“呵，”
帝姬看了半天冷笑一声。到底还是伸手拿起那封信，打开，粗略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后就扔了回去，“烧了。”淡淡两个字似有些烦躁的情绪在里面。
侍女忙应了一声。
迅速收拾拿着信和书下去了。
帝姬起身几步走到亭子的护栏边，压下微躁的丝绪，打量周围的山色，神色平静，连心思也似乎飘远……
第117章 不想再管
昏黄的天际下……
遍地是尸骸。
石壁上倒映出纷乱相争的残影。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 又被身后一个人扑上来杀死。已成疯魔, 杀戮, 周而复始，只要眼里还有活着的人, 这场混战就不会停止。血雨血雨飞洒，在山石地面滴答蜿蜒着……
留下一片凄凉的血色轨迹。
直至，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她睁开眼。从一片血腥中缓缓站起来，身上绳子无声自断而落。杀意在她周身回旋, 成可见的旋涡气流与风刃，卷袭着身边的一切事物。
“大……大公主”
风刃过处，血染尘土。只留下将士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一袭染血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 缓缓来到悬崖边上，看着漆黑的深渊沟壑，似乎也被那片黑暗吞没、浸染, 双眸黝黑若寒窟, 冰冷至极, 却又有泪滑落眼角……
——明知是局, 为何还要来？
纵然已经多年过去，那些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里的片段，栩栩如生烙印在心底。
不愿意记起，却又忘不掉……
想问出口的, 却再也没有机会……
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是两名侍女, 步伐却出奇的一至, 先后进了亭子里。
长帝姬不动声色用手拭掉眼泪, 神情如初，但也没有回头。微微垂眸的时候，眼底仍有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一名侍女在将茶点摆到桌上。
那名去烧了书信回来的侍女，手里则又多了一份信，“元君，宫里有消息传来……”
“她既然不希望我插手，我又何再必去操那个心？管他母子俩把天成折腾成什么样。”
连‘他们母子俩’都出来了。
侍女一怔。旋即便不再多说话了。也看出来了，长帝姬的心情，比她离开之前更差。
“信里写了什么？”
长帝姬却又问。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烦躁与焦虑。是无法言喻的矛盾心情。
不想管，却又实在放心不下。
那位关家二小姐与九君恒之间的纠缠，让她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侍女简述了一遍信中的消息。
大致是三皇子与五皇子互相揭发了对方恶行的事情。两位皇子已被关进宗人府大牢里……这则消息，简直不亚于皇帝寿辰、得国师献灵药而返老还童的消息重大。
长帝姬本就因国师献药一事，有些坐不住了，但又犹豫着没动作。如今再听得三、五皇子失势的消息。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
此事过于巧合。
必有暗中推手在主导一切。
她不想管那对母子的事情。
却无法坐视天成王朝出什么差池。三、五皇子罪行暴露事小，幕后主导者是谁、目标是什么，才是当务之急要调查的事情。
沉默许久后。
“继续留意。”
“是。”
侍女低应了一声。
原本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有说。也不知道现在京城的具体情况如何了，帝姬显然是被太后送来的书信气到了。
只是观望。
还没打算插手。
……
京城。
元华离开师尊的住所后，回转药堂。打算解决一□□内的异毒，再寻大皇子……
却没想到。
不仅在药堂碰上了大皇子。还遇上了一上意料之外的人——
关知微。
当她出现的时候。
关知微正与姬玉韬在谈论着什么。见到她后，站起来，十分有礼的道：“你总算回来了。”说话时，漂亮纤细的手指，微撩了一下幕蓠的轻纱，看向元华。
眸中有几分深意。
阿茶忙迎上元华，“小姐，她……她说认识你，在药堂里等了你许久了。”
元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目光落到关知微身上，“你，寻我何事？”
关知微与大皇子礼貌道别后。转身往外走去，“咱们马车里再说吧……素心妹妹。”
素心妹妹几个字叫得有些意味深长。
“好，请稍等片刻。”
元华说着。让阿茶回屋替自己取了东西来。是那一枚迟迟未能归还的玉佩，因她几次回药堂也没能遇上大皇子。
“总算将它物归原主了。”
大皇子看着她这么递过来带着笑意道。心情莫名一下子就变得开朗了起来。
尽管……他原本的心情也不是很差。
“无妨。”
微笑接过后。
他心里其实还想说什么。
但想到等在外面的关知微便没再说话。
……
精巧、明亮而带着不知名香味的马车里。
很安静。
坐在马车里的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
元华风轻云淡又耐心等着对方开口。
关知微则也是想等元华先开口询问；但到了最后，还是她自己耐不住了。
“我没有与大皇子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多谢。”
其实对元华而言，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因为，关素素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关知微看着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你这样瞒着大皇子，届时要如何解释？”似是关心的语气。
心里却忍不住想着先由五皇子送回。
再与国师纠缠不清。
如今连大皇子都有份……
对一名女子而言实在是过于放浪不骸。
“这……应非你寻我的原因。”
元华并不想回答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体内毒素被师尊以内力压制住一些，此刻也尚有余力能压制，只是拖久了，到底不太好……
九君恒此人的毒术。
当真难防。
关知微没回答，只道，“很快就到了。”
元华掀帘往外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