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赵枝枝愕然,原来风流韵事的吸引力不分地位尊卑,帝天子也无法抗拒它的诱惑。
  赵枝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底气,一股闲聊的底气。她不再避讳,大大方方问:“陛下为何猜公主的孩子不是武昌侯的?”
  “因为长姐她……”姬稷咳了咳,“年少时便放荡不羁。”
  赵枝枝明白了:“公主是性情中人,不为世俗所拘。”
  姬稷奇怪地盯着赵枝枝,试图从她脸上寻出不同寻常的神情,看了许久,松口气。
  还好,赵姬脸上并无羡慕。
  姬稷继续说:“长姐爱美男,那武昌侯相貌平平,依长姐的性子,她不会给武昌侯生孩子,而且武昌侯多年无子,要有孩子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才得一个女儿。是以,王父猜测,长姐的女儿,不是武昌侯所出。”
  他停下顿了顿,道:“但是孤认为,凡事皆有可能,万一孩子真是武昌侯的呢?不然那武昌侯作甚给长姐修宫殿,他脑子有病吗?”
  赵枝枝笑出声,笑完后轻声感叹:“孩子若真不是武昌侯所出,武昌侯就可怜了,他一定很伤心。”
  姬稷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怜,连自己枕边人的心都管不住,枉他是个男人。”
  赵枝枝忍不住瞎操心:“万一武昌侯想明白了,回过头欺负公主……”
  “他敢!”姬稷极其护短,哪怕这件事根本不占理:“他要是敢动长姐一根头发,孤和孤的兄弟们定会踏着铁蹄扫平他鲁国都城。”
  赵枝枝连忙止住,太子说要踏平鲁国都城的时候,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即便她没见过他高骑战马时的样子,亦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副令人惧怕的画面。
  赵枝枝转移话题,不再说信阳公主的事。
  姬稷听了会,问:“你今日说的,怎么尽是些女子寻情郎的事?”
  赵枝枝完全没注意,太子一提,她才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就算不聊信阳公主的事,聊其他事,也和情郎有关。
  姬稷审视的目光落下:“你阿姐今日同你说的,也是这些事?”
  赵枝枝不敢答。
  姬稷皱眉:“她怎么尽和你说这些?”
  赵枝枝为赵姝辩解:“就今天,以前阿姐不说这些事。”
  姬稷想到什么,朝外看了看,没再继续问话。
  他搂住赵枝枝,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鼻尖,往前凑,想要亲一亲,亲完好继续吃夜食。
  赵枝枝意识往后躲了躲。
  姬稷扣牢她:“嗯?”
  赵枝枝在意他刚才用嘴亲过的地方,他还没擦过,就要亲她的嘴了。
  赵枝枝也不敢说嫌弃,毕竟他是太子,她是宠姬,宠姬哪能嫌弃太子的嘴亲过pigu呢。
  赵枝枝不动声色拾起巾帕给姬稷擦嘴。
  姬稷瞬时明白,笑着摁倒她挠她痒:“好你个赵姬。”
  赵枝枝咯咯发笑,连连求饶:“不敢了,赵姬不敢了。”
  姬稷:“让不让孤亲嘴?”
  赵枝枝娇滴滴望他,眼中朦胧,“先擦擦,擦了就让亲嘴。”
  姬稷伏下去:“每次赵姬调皮后亲孤,孤也没让赵姬擦嘴,孤不嫌赵姬,赵姬倒嫌弃孤来了。”
  赵枝枝:“赵姬错了,赵姬知道了,殿下饶过赵姬吧,别挠了,痒,痒啊……”
  最后姬稷还是亲到了。
  洗完嘴后才亲的。
  用完半凉的夜食,赵枝枝洗澡的时候,姬稷出了寝屋。
  他召了昭明,在赵姬的大秋千处问话。
  姬稷坐在秋千上,面色如水,昭明单膝跪在他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姬稷:“没什么吩咐,孤只是突然很想和你说说话。”
  昭明敛目低眉,有些拘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害怕太子将他当哥哥,又高兴太子将他当哥哥。
  他不敢做他的哥哥,他只是……只是殷王室的半奴而已。
  昭明不知道身为兄长该如何对待自己心爱的弟弟,他只知道,他要做好太子的随人,要随时随地守护好太子。他这一身武功,这一条命,不做别用,只为了替太子执剑杀人。
  昭明杀人在行,聊闲话不在行。
  他笨拙地回应姬稷想要聊话的兴致:“……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像大饼。”
  姬稷抬头看:“确实圆。”
  昭明:“从来没见过这么圆的月亮,殿下要喊赵姬一起来赏月吗?”
  姬稷:“等会喊她。”
  昭明憋不出话了。
  姬稷扫了扫昭明,他的窘迫和紧张写在脸上,每次他有意要与昭明闲聊,昭明便会变得又僵又呆。昭明更习惯听从他的发号施令,他不习惯被他当做姬阿黄和姬小白那样对待。
  姬稷放弃闲聊的念头,他找昭明来,也不是为了闲聊。
  赵姬的阿姐,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情郎的事。
  他身边就有一个做惯情郎的人。
  “做人情郎,不如做人丈夫。”姬稷沉声。
  昭明怔愣,旋即埋下头,不用姬稷点破,他自己认错:“奴有罪。”
  “孤不是来兴师问罪,你是昭明,不是别人,是孤的……”姬稷咽下“兄长”二字。
  这两个字抛出来,只会让昭明更加狼狈。
  姬稷乌亮的眼闭了闭,胸中浅吸一口气,游刃有余地收好所有的情绪。再次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声音温润如玉:“若你有喜欢的女子,想要娶她,无论她是谁,孤都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昭明一言不发,伏到地上。
  姬稷扶起他,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只要你开口,孤明日就能为你提亲。”
  昭明不敢正视姬稷,他只敢用余光迅速瞥一眼,姬稷正凝视他。
  昭明赶紧低下眼,眼角略微发红,为太子的这句话,也为他自己的宿命,喉咙里滚出悲戚的一声。
  姬稷没有逼他,他让他自己选择。
  昭明重新跪下去:“奴没有想娶的女子。”
  “真的没有吗?”
  昭明手指紧攥,赵姝的脸浮现眼前。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太子就会将人赐给他。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除了身体本能以外的悸动。哪怕知道她无意与他来场快活事,他也不觉得气馁。
  昭明为自己这份奇怪的觊觎心迷茫了好些天,但是他今天不再迷茫。
  他的觊觎心,该到此为之了。
  昭明声音响亮:“奴不想娶任何人。”
  一个半奴,娶什么妻子呢。
 
 
第62章 一更
  赵姝的婚事很快定下, 定的孙家长房嫡次子孙馆。
  孙馆今年二十有五,又号孙玉郎, 在殷地时颇有才名,乃是孙家给予厚望的子孙。殷王室东迁帝台,殷都贵族大多跟随而来。在殷都时,孙家并不起眼, 到了帝台, 更是声希味淡。
  孙家现任家主孙鼎做过御史大夫, 后因政见不同,退隐过数年。为他的退隐, 殷王室曾派人劝慰, 当时殷王室变法, 从上到下皆是主变派。孙鼎不看好变法,为家族利益着想, 依旧选择了隐退,暂避风头。
  一退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 殷都变法已不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殷王室入主帝台,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从前因为变法之事对殷王室多有怨言的殷国贵族们, 无论是新贵还是旧贵,皆因入主帝台的事,对殷王室献出前所未有的忠诚与热忱。他们的王成了帝天子,有生之年, 他们竟然有幸看到殷人称帝,这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所有的殷人都该为此自豪!
  和其他的殷人一样,孙鼎也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殷王室的重用。他出山以后,做了个谏议大夫,谏议大夫是虚职,没什么多大用处,帝天子不喜欢谏议官,设下官职只为安抚人心。一年到头,孙鼎得见帝天子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孙家祖上并无出名的人物,吃不了旧本,全靠孙鼎撑着。孙鼎已年迈,早该让出家主之位,之所以迟迟没有退下来,是因为孙家现在只能靠他。
  孙家在殷国一众新贵中算不得什么大家族,搁从前,孙家要想娶帝台贵族家的嫡女,会被人耻笑是痴人说梦,但是随着殷王室的得势,殷国贵族也都水涨船高,孙家娶赵家女,门当户对。
  云泽台相看一事,孙馆并不乐意,得知赵姝选中自己后,更是百般纠结。
  孙馆前去找孙鼎:“爷爷,孙儿还不想娶妻。”
  孙鼎老态龙钟,拿拐杖戳他:“整个孙家只有你没娶妻,你不娶,谁娶?”
  孙馆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躲一边问:“为何一定要娶?赵家对孙家并无用处。”
  “赵家有没有用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家能借此机会在太子面前露脸。反正你迟早要娶妻,娶谁都一样,娶回来供着便是,你若不喜欢,别搭理她不就行了吗?”
  孙馆郁闷:“也不知道那赵姬的姐姐长什么模样,是丑是美?”
  孙鼎:“再丑你也得娶。更何况,她是赵姬的姐姐,听说赵姬相貌出众,乃是绝色美人,赵姬的姐姐就算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孙馆仍是郁结:“一个宠姬而已,竟让殷贵各家出动子弟任她择选。”
  “谁让她得宠呢?云泽台那么多女人,就只赵姬得了太子的宠爱,太子宠爱她,自然愿意讨她欢心。”
  外面下着雨,孙鼎手脚酸痛,躺到床上让孙馆替他捶捶。
  孙馆一边捶一边阴阳怪气地道:“以后太子有了新宠姬,孙家可就没有年轻子孙能娶那新宠姬的姐妹,到时候爷爷只能自己上阵喽。”
  孙鼎伏在枕头上,面上并无半分恼怒之色,语气轻松答道:“只要人肯嫁,老夫一定娶。”
  孙馆在孙鼎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嘴里干瘪瘪问:“爷爷既有娶娇妻之意,这次何不自己娶了那赵氏女?她一嫁过来就是家主夫人,整个孙家都要喊她一声主母夫人,比起嫁孙儿,她还不如嫁爷爷。”
  孙鼎摆摆手:“这次不行,下次,下次再说。”
  “为何这次不行?”
  “因为这次是太子第一次讨宠姬欢心,下次太子再宠第二个,未必有这次上心。你年轻英俊,这次你上更合适。”
  孙馆又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加重:“哦。”
  孙鼎哎呦一声:“乖娃娃,捶轻点!”
  婚事定下后,赵家得知赵姝选了孙家,木已成舟,也就不再阻拦。
  赵姝没择婿之前,他们尚能为了赵家的尊严出手拦截。嫁了那么多个半奴,没道理连家中嫡女的婚事也要被人插手,为赵家的颜面,也为一口气,怎么都要拦一拦。
  派几个剑客,拦他们赵家自己的女儿,是他们的家里事,算不得冒犯谁。但现在婚事定下了,他们再拦,这份不知好歹就要摆上明面了。私下抱怨也就算了,如若公然挑衅太子,就算太子有意放过,殷王室和殷国贵族也不会放过他们。
  殷人的根基,容不得外人动摇。殷人的脸面,更容不得外人践踏。公然挑衅太子,就是挑衅殷王室和殷国贵族。
  赵锥思前想后,将自己之前一时冲动派出去的剑客寻来。除了被昭明杀掉的那几个外,还幸存了几个。
  赵锥将幸存的剑客全都杀死,而后派赵川前去孙家送嫁妆,让孙家代为传话,成亲当日,赵家愿意送嫁,让赵姝从赵家大门出嫁。
  孙家托人将话告诉赵姝,赵姝托人将话告诉赵枝枝,赵枝枝跑去跟太子说,太子说他会让昭明送嫁。
  赵枝枝听到昭明送嫁,心里松口气。
  有昭明在,就不用担心成亲那日赵家添乱了。
  赵枝枝原以为赵家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坚决阻扰这门未经赵家做主的婚事。不成想,赵家竟然示好了,不但不追究阿姐自行择婿的事和赵夫人搬出赵府的事,而且还给阿姐送了嫁妆,并让她从大门出嫁。
  比起从平屋出嫁,自然是从赵家大门出嫁更妥当。就算赵姝以后不回赵家,成亲当天的礼仪也不能少,能从赵家大门出嫁,再好不过。
  这般善意,赵枝枝实在不敢相信是赵锥能做出的事。
  赵枝枝赵枝枝学的雅字已经足够写信,虽然字丑了点,偶尔还会缺几个字,但大致能够让人明白其中意思。她给赵姝写信,问赵姝是否与赵家重归于好。
  赵姝很快回信,信中态度坚决,表明就算赵家为她备了丰厚嫁妆,请她回赵家从赵家大门出嫁,她也不会为赵家做任何事。
  赵枝枝得了回信,又写第二卷 书信,将昭明送嫁的事告诉赵姝,好让她安心。 
 
 
第二卷 书信,是夜晚写的,这次去送信的,不是金子,而是昭明。 
  赵姝还没看信,昭明自己就将送嫁的事告诉她。
  赵姝站在门边,隔着门缝,听外面昭明的声音低沉肃穆:“你成亲那天,由我送你去孙家,有我在,无人能作乱,你大可以放心出嫁。”
  赵姝:“替我谢过殿下的安排。”
  昭明眉头紧蹙。
  他想告诉她,送嫁的事是他主动向太子求的,不是太子安排。
  昭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往门里探:“你堵着门作甚,把门打开。”
  赵姝抵住门:“待会我写好回信,自会打开门将信给你。”
  昭明推门的动作收回,往门缝里盯了好几眼,走到石阶边蹲下。
  才下过一场细雨,空气里湿漉漉,春风自树丛吹过,婆娑树影在黑夜中起舞。
  昭明想到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场雨,他送他的母亲出丧。没有钟鸣,没有哀声,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那个可怜的女人,做了一辈子奴隶,连死都不能得人一句哀哭。
  昭明回头看紧闭的木门,这次他不必送人出丧,他要送人出嫁。这两件皆不是什么好事。
  出丧是命落黄泉,出嫁是将自己的命从一个人手里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