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飞鸽传书前去潼关,师父会赶来的。”青云道。
姜卿儿抿了下唇,潼关正是战急之时,他身为三军领率又怎会赶来洛阳,三军十几万将士靠着他活,人命关天的事,就算他来,她也不喜。
江山社稷跟儿女私情哪个更大,姜卿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尊重李墨的志向与立场,也更应该深明大义,如今她想要的是天下太平,应该尽早结束战争才是。
更何况眼下情势,弃洛阳城而不顾,是最好的决策,姜卿儿道:“他不会来的,这洛阳城我们或许逃不出去了。”
马车一阵猛烈晃动,姜卿儿死死抓车厢的把手,城门前已响起了厮杀打斗声,万名朝廷兵马跃城而来,来势汹汹。
见此,青云也不得再犹豫,跃下马车,对姜卿儿道:“不管是否能逃出去,我的职责是护你周全,这是师父的指令。”
青云也携一众侍卫与洛阳长街拦截掩护朝廷军,姜卿儿张了张口,未等她说些什么,青云对马车前的侍卫道:“赶往城南口逃去。”
话音落下,马车快马扬鞭,姜卿儿怔怔望着长街之上严正以待的青云,她心中满是悲凉。
在漫天火光中,马车飞奔向城南赶去,火星燃了整个洛阳城,空气中蔓延着烧焦的气味。
姜卿儿坐在车厢中,泪水已撑不住害怕的情绪,泪流下来,捏着绢的手指不停发颤。
直到赶到城南之时,只见城门紧闭,外面是攻城云梯,守城将士死守城门,耳边是他们绝望又坚毅的嘶吼声。
整个洛阳已无处可去,城中三万士兵难逃一死,姜卿儿缓缓行下马车,眼含泪水,这便是战争,翻手覆雨没了多少将士英魂。
一个探马手拿旗帜高喊:“洛阳及落,没有援军!”
没有援军……
顷刻之间,震耳欲聋的攻城声袭来,城南大门轰然倒塌,压倒多少守城的士兵,朝廷军一拥而入。
姜卿儿站在长街尽头,一袭红衣惊艳了火光,她眼眶微红,身后是狼烟滚滚。
她受够了这颠沛流离的世道,凉薄到令人心寒,她想看到战乱平息,百姓安居,四海昌平,大好河山花暖春开,仅此而已。
不必来接她了,这次便罚他再也见不到她。
作者:卿儿:这次是我消失。
我尽量写得不虐了,卿儿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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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红颜误(2)
潼关处于山腰之上,下临便是黄河,形势险要,平西郡王所率大军被扼制在陕郡一带,围攻近四个月,潼关仍旧坚守,辽军难以攻克。
使得盛京太后韩长姝松懈,闻叛军毫无防备,粮饷不足,便趁此机会下旨催促岚王李珉出关作战,快速结束战争。
怎知这是中了诱敌深入之计,因关东道路狭窄,不利退兵,平西王又抽兵设陷,以精骑直逼黄河,横截李珉兵马,多数兵卒死于黄河之中。
趁此机会,平西郡王率大军直逼潼关城,鏖战两日,狼藉残红,风猛火烈,朝廷军尸首成山。
岚王李珉被平西王持长.枪斩于马下,副元帅吴世则被擒,众兵弃甲投降,近八万俘虏,潼关之战就此结束。
天色将黑,潼关城中,战事已停,成王败寇,岚王的尸首在卧在城门之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李墨的盔甲已残破不堪,血迹斑斑,手中的银长.枪刃微微耀着光辉,一身的杀伐之气,宛如从地狱业火中行来的修罗。
一张狰狞的虎骨面具显得他更为可怖,他双眸赤红,环顾着遍地的尸首残骸,两日不曾合眼甚感疲惫。
他本是青灯佛心,渡苍生苦难,如今业孽满身,长.枪下亡魂千万。
于此,李墨冷哧一声,抬了下□□,沉重地落在血迹斑驳的地面上,发出‘跄’的一声。
城墙之上,李九思肩膀被敌军猛将砍了一刀,一旁的军医严楮已赶到给他处理伤口,清烈的酒洒上,他哀嚎不已。
清风微凉,吹散了潼关的血腥味,李墨踏上城墙,望见李九思,他眉头微蹙,走了上去。
李九思一脸的戾气,跟李墨说道:“这群朝廷之将,险些要了本王的命。”
李墨挑眉,尚未说话,二军统领周野的步伐颇重,走到他身旁,低首道:“王爷,俘虏已全部押制。”
李墨微颌首,拿下潼关,盛京则无险可守,败军之将,大势已去,太后韩长姝定会撤离盛京,简短地休整两日后,再乘胜追击。
城外官道,一探马扬鞭奔腾,入了城迅速跃下马直奔城墙之上的李墨而来,他手中持有一份赤色信件。
见此,李墨蹙起了眉头,赤色为告急之信。
来到跟前,探马半跪呈上信件:“洛阳飞鸽来信。”
哀嚎中的李九思瞥了那信一眼。
李墨立即接过信件,打开细看,是青云的字,后方洛阳城现被朝廷军偷袭,兵马众多,城中将士难以敌对。
见这一行字,李墨捻着信的手一僵,冷道:“洛阳城…出事了。”
周野大惊,忙接过信件细细端看。
李墨冷眸瞥向正哀嚎的李九思,握于长.枪的手泛白,洛阳城池设有堡垒陷阱数百个,又有护城河环绕。
洛阳百里之外早备有荆棘丛生,外围士兵相守,山路崎岖,朝廷军人马众多,不会如此容易便攻来洛阳,除非他们之间,有人援助朝廷。
李九思滑过一抹似笑非笑,很快掩盖而去,他凝重道:“这可坏了大事,洛阳城中三万精兵可不能丢弃。”
李墨眸色越发阴冷,卿儿在洛阳……
周野回李九思道:“潼关离洛阳三天路程,若是前去援助洛阳,会错过进攻盛京的时机,韩太后与一干奸臣,必然会逃之夭夭,若于他处起兵……”
李墨收回看向李九思的目光,不单单是这个,他若率部分兵马前去洛阳,三军失首,李九思必然会动心思,借势掌控三军兵马,自行前去拿下盛京……
李九思赌得不是洛阳,而是洛阳里的卿儿,他只怕是已查清他并非是真正的平西王谢知渊。
周野此刻细思,又道:“洛阳有薛瑞将军镇守,应能安全撤离,这洛阳大可不必管。”
李九思的肩膀已被包扎起来,冷瞥了一眼李墨,“哦?是吗。”
李墨向来心思缜密多疑,如何猜不到是李九思所为,他眉宇间已隐隐带着暴戾,走到李九思身前,压低了声道:“支援洛阳一事便交给周将军,本王自应留在潼关,希望齐王爷今后不会后悔。”
这话是说李九思听的,便是告诉他,平西王不会离开潼关,面容微僵了一下。
周野虽不知李墨最后那句话是何意,但看得出二人的争锋相对,拱手接命,轻道:“是。”
声刚落,李墨猛地长.枪立下,狠厉地插在李九思双腿之间的地面上,惹得地面一震,石块击起,险些插伤他的小腿。
此战刚落,满身的杀气尚未褪去,李墨气息狠厉逼近而来,使得李九思警惕地盯着李墨,吞了小口唾沫。
李墨双眸漆黑,转身离开,疾步走下城墙台阶,他恨不得立马冲到洛阳城,守在她身边,姜卿儿若是出什么事,便抹断李九思的脖子,陪葬百次都不够。
周野连忙跟在这位煞神身后,想必这一长.枪,在场人皆看得出这位爷对李九思的杀心了。
此刻不知的是薛瑞率的精兵能苦撑多久,离开城墙之后,周野去将二军的五万兵马整顿,随即前往洛阳城。
潼关灵宝一带,遍地尸首,应是初秋夜凉爽,却觉得寒气阵阵,李墨盔甲还未来得及换,便坐在骏马之上,与二军的士兵同在一起。
周野随着李墨身旁,轻声道:“将士们都差不多精疲力竭了,这又要赶去洛阳,如何打得了,王爷,洛阳就弃之吧。”
李墨没有回应他,跟没有看他,只见一个暗卫策马赶来,最后停在跟前,道一声:“殿下。”
李墨无丝毫犹豫将面上虎骨取下,见到那冷峻的面容,随行的将士们皆屏了一口气,鸦雀无声。
周野惊谔地看着身旁的男人,这四年来,平西王从未揭面,这面具底下怎知……竟是太子墨…
李墨将面具扔给那暗卫,面无表情,冷道:“交给谢知渊,他知道该怎么做。”
暗卫应声退下,携面具离去。
周野拽着马缰的手都不稳,只怕是自己认错了人,忙道:“这……”
李墨冷瞥周野一眼,“周野是性情中人,此役结束,我不会亏待你的,二军将士皆有赏赐,皆有功勋。”
周野定下心来,所效忠的一直都是带他们出生入死的将领,是何身份皆无关,而以实力证明着,他忙应声:“臣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此话落下不久,黑夜之中,军马扬起黄沙阵阵,二军将士策马赶往洛阳。
纵使满身疲惫,他也要一刻不得停歇地赶到洛阳,将她护在他的身后。
……
洛阳的烈火烧了两日,仍不得熄灭,房屋残破不已,长街之上皆是残骸,尘烟四起。
城中军粮物资多数被毁,已是战后之象。
天色阴沉无比,渐渐下起绵长的小雨来,意图浇灭着洛阳的残火,满地潮湿,也掩盖不了烧焦的气味,苍凉且寂寥。
城门已被攻城车撞裂,狼藉一片,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响起一阵马蹄声,缓缓踏入洛阳的长街之上。
雨水落满李墨的脸庞,浸湿他的衣甲,他跃下骏马,行走在之中,深眸凝望着地上死去的守城将士,其中也有李九思的部下。
如此之象,便知晓他们没能够撤离洛阳,没能够带着她撤离……
李九思里应外合,谎报军情,命麾下万名铁骑携朝廷兵歼灭洛阳城。
李墨是应该可以看出来的,潼关紧急害得他无暇顾及,他染了血的鞋履踩在地面上,忽觉脚下有物。
李墨微顿,移开步伐,只见地面上一支满是泥泞的梅花玉簪,已断成两截,他心尖微颤。
李墨弯下腰,捡起那两截玉簪,擦去污泥,正是姜卿儿的玉簪,他的手颤抖不已。
微顿片刻,他侧身向身后部下冷喝一声,“立刻在洛阳城中搜罗,把薛瑞给我寻来。”
周野颌首,忙命士兵前去寻找洛阳城幸存人的踪迹,身后又响起李墨幽冷的指令,“还有姜卿儿,她必须活着,给我翻了整座洛阳城的找!”
周野一顿,回头看向李墨,他深墨的双眸阴暗无色,使人胆寒,那种仿佛生来令人臣服的气场,委实不是普通人所能及的。
周野咽了咽唾沫,低下首,“是。”
他知晓他口中的姜卿儿是谁,数月前最得李墨宠幸的便是那容貌倾城的舞姬。
不敢有异议,也不敢犹豫,立马率二军士兵遍布在洛阳城这片焦土寻找着。
李墨面色铁青,把玉簪收入怀中,跃上马扬鞭赶往节度使府,心头已是焦急如焚,又如同失了一半,空空荡荡的。
四年前他痛失母亲,如今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失去卿儿。
李墨疾步奔入景和阁中,试图找到姜卿儿的身影,却始终不见那抹红色,卧房之内的衣裳和财物已被拿走,想来她是要逃离去的。
还未安下心来,景和阁外响起步伐声,是十分沉重,此声唯有薛瑞。
李墨忙走出房门,果不其然是他,薛瑞盔甲残破,满身雨水,手臂负了伤,但仍是携几名幸存的将士赶来。
李墨不见薛瑞身后有姜卿儿的身影,“她人呢。”
洛阳大乱,本想撤离却遭攻城,众将士死伤无数,一夜厮杀直到天明之时,朝廷军才撤退,也毁了整个洛阳城。
此后薛瑞本想前去潼关与大军汇合,偏偏这时失了姜卿儿的消息,正巧这时二军赶到,薛瑞忙来参见。
薛瑞抿了下唇,心思沉重,道:“回殿下,卿儿姑娘走失……”
听此言,李墨手握成拳,眉目间怒气难掩,他逼近薛瑞,压抑着声:“不是命你护卫她的周全吗。”
薛瑞垂着首,高大的身形拉耸着。
只听李墨震喝一声:“青云何在!”
薛瑞连忙应道:“也不知下落,可能同卿儿姑娘在一起。”
李墨气压低沉至极,只听他一拳将房门击破,发出猛烈的声响,房门残破不已,在场众人一惊,立即将头颅低得更深。
他扫视着众人一眼,最终拂袖而去,久久不散的,是那欲要勃发的怒火。
从城南到城北,洛阳之大,共一百三十个坊间,整整半日过去,寻遍坊间没有她……
连续几日休息极少,李墨已是心力交瘁,他向来隐忍情绪,可是这次太难了,合上眼满是她的容颜。
得不到她的消息,他如何能隐忍,这几年,她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控制之中,偏偏这次,卿儿离了他的掌控,他心乱如麻,难以平静,他引以为傲的沉静荡然无存。
青云若是在护她身旁,或许是安然的,他唯有这样想。
……
就此,军队停在洛阳休整补给三日。
景和阁的雅卧,那所谓的三军将领在其中歇息,房内死气沉沉,随行的将士无人敢去惊扰。
初秋的雨水充足,却落得人心慌,雅卧的窗牗紧闭,房内阴沉且闷。
那骨节分明的手将窗牗缓缓撑开,身在潼关的谢知渊已传书来此,太后韩长姝大势已去,果真要携兵马逃亡,我军不可错过时机,已直攻盛京而去。
李墨的脸庞一如往常那般冷洌,脊背仍旧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卿儿尚无音讯,可他的步伐不能为此而停下,他肩负的太多了。
原打算留李九思一条命的,可是现在不必了,待他手握大权,便用李九思以命谢罪。
他应该早些送她去辽中,也许便相安无事了,他最为后悔的事,便是四个月前没有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他一直都爱姜卿儿,哪有是爱过一说。
李墨双眸低垂,染尽了悲恸,他自来性情深沉,不善言辞,等找到她,以后什么都告诉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只要她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