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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念念相续(2)
整整一夜,直至晨后,圣上仍在昏迷之中尚未清醒,华亭山庄中遇刺,药材紧缺,自然不可再在此处多做停留,尽早回宫才是。
宽敞的马车之中,李墨平卧于软毯上,盖着锦被,五官深刻,薄唇微白,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姜卿儿身着清碧色衣裳,发上流珠随着马车的晃动轻摇,她目光落在李墨的面庞上,眸色尚为不安。
此时的雨水已停,四周尚在潮湿,官道也比以往慢走许多。
严太医所言,他毒血清了不少,但体内始终尚有残留,还需尽快回宫对症用药才是,不过还在清理得及时,不然只怕是会要去半条性命。
姜卿儿心中难平,伸手牵住李墨的手掌,平常温热的手,在此刻变得冰凉,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受伤中毒。
昨夜的刺客皆是亡命之徒,在擒拿之后统统自尽,没留一个活口,玄武使周野正在调查此事。
姜卿儿只是不懂,那刺客为何要带走她,分明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还是说因为李墨。
事情尚未清楚,她也想不通,只能放下,如今只想李墨快些醒来,惹得她如此愧疚,她便是罪人了。
姜卿儿昨夜难眠,多有操劳,缓缓躺在李墨身旁,抱着他的劲腰,闭目养神。
从华亭山回到盛京城,路途一个多时辰,身旁的人仍旧鼻息轻浅,不见转醒。
入了皇宫,朝野上下不少权臣皆在朝场上候着,新帝登基才一年多,着此变故,如何不着急,李家子嗣唯有新帝最为正统,若是出了意外,帝位无人继承,难为这天下再乱。
正阳宫中,严太医配制的汤药已端上来,宫女太监正忙于伺候,便由平西郡王询问过伤势,出面平定朝心。
得知圣上只是需养伤数日便可相安无事,众朝臣只能纷纷退下,夜袭一事则交给玄武府去调查。
平西王谢知渊候在卧殿门前,听过严褚的汇报,便走出来,身后跟的是周野。
谢知渊走到正殿内坐下,斟了杯茶轻抿,他神色平静,皇帝所中之毒好在不是剧毒,不然他也得忧心了。
周野立在他身前,沉声道:“夜袭之人似乎本是向着安若县主来的,陛下为此而受伤。”
谢知渊微挑眉,茶杯之下的指尖轻抚,“那安若县主呢。”
“尚安然无恙。”周野应道,随即他从怀中寻出一块玉佩,上面纹路精致。“不过臣在为首的刺客中寻到此物。”
谢知渊放下茶杯,将玉佩接过细致端看,玉佩底下印刻着一道徽记,此徽记不难看出是萧家的,陛下是误伤,刺客本是为夺安若县主而来。
谢知渊嗤笑一声,只怕李墨醒来也自有定数,朝中有人倒是想搅乱政局罢了,
周野轻轻道:“这萧家……”
“人都死了偏偏留下玉佩,蹊跷了。”谢知渊将玉佩还于周野手中。
周野顿住,神色不解,他本是武将,自来不如文人的心思缜密,这绕着弯子说话,他似乎未想通。
谢知渊瞥一眼他,叹一声,“安若县主无权无势,有的只是陛下对其的重视。”
在陛下眼里是珍宝,在有些人眼里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杀之的棋子,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便值得她一死了。
只不过刚好误伤了陛下而已。
谢知渊淡然道:“这玉佩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虽不知是何人所为,猜的没错的话,应是为挑拨萧家与陛下,周大人将计就计便是。”
他一边放轻言语,一边推动着茶杯,将其摔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遮掩了话语。
周野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定数,“王爷说的是。”
知晓谢王爷行事自来谨慎多疑,周野随即便唤宫女前来,不再言语。
谢知渊则起身,道:“先等陛下苏醒才是紧要的。”
周野应声,谢知渊掸了下袖口,离开正殿。
昨夜大雨如注,今日不见暖阳,地面上的还积有雨水,宫人正在清理。
谢知渊行在宫廊之中,相隔甚远,他的视线里有一抹绛紫色的人影,方才在朝场之上,众权臣齐汇,心忧陛下,宣平侯过于紧张了些啊。
谢知渊手负于身后,神色微凝,李墨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弘忍和尚,有些人若是留不住,便放她走吧,何故牵累她卷入其中。
身为皇帝,更应选择最为适合的人作为皇后。
……
回宫之时,姜卿儿在正阳宫停留片刻,李墨身旁的奴才众多,她思来想去,既然严太医都喂上药了,她也该放心了,便回宛瑟宫洗梳一番。
昨夜的淋了大雨,姜卿儿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兴许是着了点风寒,周三娘见她如此,便前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正在此时,长公主府来了人,是个较为年长的侍女,穿得一身青色锦衣,名为知夏,是长公主李衿的贴身侍女。
她微低着眸,神色自若,毕竟是长公主的人,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奴才奉长公主之命,前来请县主去府上做客。”
姜卿儿抿了抿唇,对于长公主李衿的印象,她还停留在五年前的陆家庄子,清傲而强势,是个不好惹的主,也是陆元澈的母亲,更是李墨的姑姑。
陆肃死后,长公主便住在公主府里,在盛京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无人敢拂了她的面子。
只是为何会请姜卿儿前去府上,她心绪难平,自然不敢回拒,未等周三娘从太医院回来,知夏已领着姜卿儿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地界宽广,可比当年三个陆家庄子,府前的牌匾更是有先帝亲自提笔所写。
走在公主府的走廊中,知夏见姜卿儿紧张,便安抚道:“长公主虽面冷,但明事理,心肠热,不会对县主做什么的。”
姜卿儿淡淡一笑,手指仍旧攥着衣袖,前两日有听周三娘说陆元澈从扬州回来了,是被扬州刺史的千金牵绊了几天才回来的,不过陆少爷似乎没有娶魏小姐的意思。
姜卿儿听这个消息时,还有些不解,明明绣球是他抢的,怎能不娶呢。
转过走廊的一角,便来到水云阁,是平日长公主闲情雅致之处。
知夏朝姜卿儿颌首,推开雕镂的房门,房内燃着檀香,深色帷帘挂于两侧。
那容色清丽的女人半倚在榻上,她身着宝蓝色华服,雍容华贵,面前摆放着一盘棋,黑白相间,手中捻着棋子把玩。
见来人,长公主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姜卿儿身上,双眸漆黑。
作者:那个世子是个好人,和卿儿有关系的,身不由己而已。他认识卿儿,卿儿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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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念念相续(3)
屋内摆放着各式琴笛,长公主喜好音律,在她手下的绝琴尤为的多。
知夏领着姜卿儿走入屋子,她躬身道:“长公主。”
李衿微颌首,手中的黑白棋子捻起又落,神色平静,目光却始终打量着姜卿儿。
姜卿儿低垂首,福身道:“臣女燕卿见过长公主殿下。”
李衿瞥了下棋盘前早已放好的椅子,淡淡道:“坐下吧。”
得了话,姜卿儿便坐了下来,只听榻上的人继续道:“皇帝伤势可要紧?”
只怕是因为遇刺一事来兴师问罪?姜卿儿答道:“毒是清了,只是还未醒来,严太医说还需再等等。”
“无事便好。”李衿眉头微蹙一下,“不过这可真是害事,这头一回遇刺便是与你前去的华亭山。”
姜卿儿心中一凛,忙道:“是臣女的罪过,若不是因为臣女,陛下也不会受伤。”
一旁的知夏正在给姜卿儿斟上暖茶。
李衿顿默下来,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淡然一笑:“你不必紧张,今日唤你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个,本宫早就想见你了。”
姜卿儿一愣,看着眼前的女人。
“娇美可人,也难为嘉逸跟皇帝对你念念不忘。”李衿坐立了身子,“五年前是在扬州见过一面,那时还是姜红鸢的养女,本宫都不曾好好瞧过你。”
姜卿儿道:“能见长公主一面是臣女的福分。”
李衿淡然道:“行了,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本宫向来直来直去,有些事便直言了。”
姜卿儿颌首,不做声。
“本宫唤你来,是想帮你。”李衿将手中棋子放入罐中,看了一眼知夏,知夏便收拾着棋盘,将其拿下去。
姜卿儿道:“帮我?”
李衿道:“听闻你抗了立后的圣旨,来盛京都较为不情愿,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拂了皇家的面子,也让皇帝颜面尽扫。”
姜卿儿哽了下喉,难为反驳。
“不过本宫很喜欢你,欣赏你的勇气。”李衿轻笑,顿了一下,“本宫会帮你离开陛下,离开皇宫,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当年燕家与本宫颇有几分情谊,如若可以本宫会收你为义女,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不受人欺辱。”
离开陛下……
姜卿儿看着长公主,“你为何要帮我。”
李衿轻叹,慢条斯理道:“遇刺一事,你也瞧见了,盛京城里不是如此简单的,你心思过于单纯,不适合与陛下站在一起,有的只会拖累于他。”
姜卿儿手指微颤,心绪难平,此时,头越发昏沉,兴许是真的有些发烧了。
“如今朝中各成派系,萧丞相和平西王,卫国公府,岭南宣平侯携一众前朝老臣,皇帝并不是全都能掌控的。”李衿道。
宣平侯为岭南将领,麾下十万大军,更是随先帝征战南方时的功臣,战功赫赫,当年太后执政,一直持以中立态度,而后战乱,欲想在南方自封为王,如今与一派老臣随在朝中较为低调和气,却不作为。
萧丞相则是当年萧太妃母族,当年险些被韩太后灭族,自然是与平西王追随皇帝。在朝中与卫国公府一派针锋相对,也时常令皇帝心烦气乱。
此时桌面的棋盘早已被知夏收拾干净,李衿看着面前的姜卿儿,淡淡道:“皇帝如今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带给他家族利益的皇后,深明大义,更适合陪同于身旁,为其创造条件,而县主如今什么都没有,燕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了。”
姜卿儿细听着她的话语,抚了下脸颊微烫。
李衿从容继续道:“县主无心留在盛京城,本宫在意的是皇家利益,既然你我所要的结果都相同,本宫若帮你有何不可。”
姜卿儿淡淡道:“长公主最为看重的皇后人选是?”
“卫国公府的许昑芷。”李衿瞥了一眼姜卿儿,缓缓道:“整个盛京城没有一个人是希望安若县主成为陛下的皇后,就连你本人也不愿同他一起,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固执罢了,本宫会帮你远离尘嚣。”
姜卿儿不知为何心口微酸,只知李墨在她耳边说过的话语,除了他,谁都不要信,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道:“所以我应该离开他……”
李衿瞧着她的神色犹豫,蹙了下眉,早在皇帝下了圣旨起,她便早早将姜卿儿身世查得清楚,这女子有这个胆子拒旨不接,便是铁了心不跟随皇帝。
皇帝这份立后圣旨下得着实是先斩后奏,堵了众权臣的嘴,无人敢不满。
“是让他去选择更适合的,而你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不知算计,更不懂勾心斗角,这不是你该沾染的。”
李衿探身过来,轻轻拉起姜卿儿的手,“话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怎么选,况且本宫所做的,也是你想要的。”
姜卿儿敛了心神,面容有些烫红,“长公主多虑了,燕家祠堂之后,陛下会撤回立后圣旨,您也无需来劝动我。”
把话说得如此轻松,心却沉重得如石般压着,难以喘息。
李衿语气里几分不信:“陛下会撤回圣旨?”
姜卿儿颌首,应付道:“是,陛下的心思,臣女难测。”
李衿眼中几分释然,松了她的手,温和道:“既然如此,县主在公主府住上几日吧,待陛下醒后,本宫会与他说明一切,以后不住在宛瑟宫,省得惹来他人言语。”
这话里话外,是不想让她回去,长公主身为李墨的亲姑姑,先帝的妹妹,说话自然是有底气的。
她自然是不敢明里忤逆她,姜卿儿道:“陛下威严,没有旨意,臣女不敢搬来公主府。”
李衿停顿片刻,端起茶轻抿,“本宫说过十分中意你,自会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到时本宫若出面,陛下不会治你的罪。”
“可如今陛下因臣女而受伤未醒,臣女怎能不在伴于身旁。”姜卿儿目光落在她端着茶杯的手。
李衿凝视着她微红的面容,察觉到什么,忽然道:“你可是染了风寒?精神不济的。”
姜卿儿抬眸,“我……”
李衿放下茶杯,“皇帝龙体欠安,是令人忧心呐,也罢,此事是要好生想想,便之后再提吧。”
姜卿儿颌首:“嗯。”
屋内的檀香将要燃尽,知夏揭开香炉,换上新的香。
李衿探身过来,手覆在她额头上,只听烫得出奇,只怕是烧坏了,侧身对知夏道:“去请太医来公主府。”
知夏连忙福身,退出房间。
姜卿儿揉了下隐隐做痛的太阳穴,“臣女无碍的。”
李衿将她扶到榻上靠着,关怀道:“若是知你着了病,本宫便不如此将你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