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萱愣了愣。
不欲多谈，袁琴转移话题：“我们赶紧干活吧，你顾叔叔说顾言六点到家，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陈宇萱：“嗯。”
晚上六点，所有人坐在大厅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顾正余时不时低头看手表，而后烦躁地盯着大门的方向，袁琴急忙安慰：“别急，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顾言说回来就一定回来。”
小茉莉也挨近顾正余身旁坐下，声音甜美清亮：“爸爸，一会儿我可不可问哥哥要签名？哥哥现在是大明星，我们全班同学都羡慕我有这么厉害的哥哥。”
顾正余刮了刮她鼻子：“他是你哥哥，当然可以。”
“我还想要哥哥教我弹钢琴，我也想像他一样厉害。”
“你哥哥很忙，可没时间教你，回头爸爸你给找一个小老师？”
看顾正余和顾茉的互动，陈宇萱恍神，终究还是女孩儿知道如何亲近父亲，哪里像顾言，记忆里他跟顾正余几乎每次见面都吵架。
或许两父子脾气都硬，才会这样不待见对方。
但无论怎样，身上流淌一样的血液，那份亲情永远都不会变对吗？
晚上六点四十分，门铃响起，小茉莉跑去开门，果然是顾言来了。
只见他身穿一件白T外搭休闲衬衣，下身是时下流行的黑色工装裤，他走进玄关，因为身高的缘故，一种压迫气息莫名传来。
小茉莉原先满脸期待地开门，但看到顾言的那一刻，整个人像鼓足的气球瞬间漏气一般，再不敢主动叫哥哥了。
顾言将手上几个袋子递给顾茉，而后面无表情换鞋走进大厅，顾正余和袁琴早已经起身迎接。
“怎么现在才到。”
“临时有事耽误了。”
陈宇萱站在顾正余和袁琴身后，默默听着几人交谈。
“哇，哥哥给我买漂亮的洛丽塔裙，茉莉喜欢洛丽塔裙。”
小茉莉抱着裙子高兴地跑来，被袁琴制止：“收好哥哥的礼物，哥哥刚回来肚子一定饿了，我们先吃饭。”
顾言淡淡扫了顾茉一眼，偏头看到袁琴身后的陈宇萱，目光顿了顿。
第98章 我不娶你
餐桌布满精致菜肴, 所有人围桌而坐。
因为高兴, 顾正余打开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亲自给顾言盛上。
“之后几天忙吗？能不能在家多呆几天？”顾正余问。
顾言看顾正余倒酒, 浅声道：“有一档比赛节目要录制，很忙。”
顾正余点头, 眼眸失落情绪流转, 但也只在一瞬之间。
“什么节目？”袁琴问。
“音乐比赛《唱作人》。”
《唱作人》是近两年很火的音乐比赛节目, 参加比赛的选手不是普通民众，而是已经有一定人气地位的歌手，节目每一期会指定主题让歌手创作歌曲，从而考验歌手的创作能力、唱功能力、以及舞台表现力, 因而没有一定真才实学的歌手, 一般不敢轻易参加这档节目, 可见其比赛奖章的含金量。
“你要参加比赛？”顾正余惊讶。
顾言这几年虽然发布不少专辑, 也有不少脍炙人口的音乐单曲, 但很多不了解他的人，看到他的颜总把他定义为“流量歌手”“偶像明星”“小鲜肉”，如果参加《唱作人》这种高逼格的节目，跟其他实力派歌手同台比赛并赢下冠亚军，自然能撕下标签成为众人皆知的实力派歌手。
况且他还这么年轻, 仍可吸纳很多粉丝，如果这次能在比赛中拿下冠亚军，人气恐怕会高乎所有人的想象。
拿起筷子夹一块C市特色烤鸭，顾言点头：“嗯。”
“节目什么时候开播？”
“两个星期以后。”
“都有谁参加？”
顾言停下碗筷：“毛翰海、程珺、庞双......”
顾言报出的几个名字里, 都是乐坛上有一定名声威望的人，年龄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在唱作方面的经历自然也不相等，顾正余为自己的儿子捏一把汗。
两人继续交谈。
难得见这对父子心平气和地说话，陈宇萱和袁琴没有出声打扰。
半晌，等两人说完了话，袁琴笑道：“光顾着说话，连饭都不用吃了？”
给顾言夹来一块排骨，袁琴道：“来，顾言，尝一尝萱萱特别给你做的酸甜排骨，她知道你爱吃这个，特地去超市选了最新鲜的排骨做的。”
陈宇萱坐在顾言身旁，本来只是安静吃饭，听到袁琴这么一番话，竟慌乱得不知所措。
顾家餐桌是长方桌，顾正余坐最右一端，袁琴和顾茉坐在方桌的一边，顾言和陈宇萱则是坐在方桌的另一边，两人虽然是紧挨着，可是从入座到现在，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看碟子里的排骨蜜色诱人，顾言没有动筷，只浅浅喝一口红酒，道：“时间久了，口味会变，我现在不喜欢吃酸甜排骨。”
时间久了，口味会变。
他是在说排骨，还是......在说她？
袁琴尴尬，那块排骨夹走也不是，不夹走也不是。
然而陈宇萱脸色比袁琴更难看，将顾言碟子里的排骨夹走，浅声道：“我吃吧，袁阿姨还做了很多菜，都是你喜欢的。”
其实这一桌菜，大部分都是陈宇萱在做，很多年没有给他做饭，所以这次一并将他所有喜欢吃的都做了。
顾正余举起酒杯，打破怪异气氛：“来，我儿子难得回来，大家一起干杯。”
陈宇萱和袁琴举起高脚杯，顾言看在顾正余的分子上，也慵懒地抬起高脚杯。
“小萱啊，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刚喝下一口红酒，顾正余突然问来一句，陈宇萱被呛得咳嗽几声，面颊涨红。
“没有。”
不知道顾正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在顾言面前。
“在大学这么好的时光，你没找一个男生谈个恋爱？”
被长辈这样询问，陈宇萱有点尴尬：“没找。”
“以前我跟你说过，等到你跟顾言长大了，到结婚年龄你们没有心意的对象，我就按照顾言妈妈的意思让你俩结婚，我看再过个两年，也差不多让你们结婚了。”顾正余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手上一根筷子落地，陈宇萱慌忙弯身去捡，袁琴让保姆去厨房再拿一双。
“萱萱，别慌，顾言也没有女朋友，这些年顾言一直忙于工作，你也一心翻译外国文学作品，我瞧着你俩挺合适。”顾正余调笑。
因为慌乱掉了筷子，还被顾正余直接点破，陈宇萱这下更尴尬了。
偏头看顾言，那人喝着红酒，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他的眼眸没有笑意，甚至侵染了点点冰凉。
“爸，我很快就有了。”
淡淡的又似调侃的语气，陈宇萱愣怔。
“有什么？”顾正余皱眉。
顾言轻笑：“女朋友。”
餐厅变得寂静。
一旁的顾茉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说会有女朋友，大人们的表情就变得古怪，然而她也不在意，只是好奇问：“顾言哥哥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
顾言面容依旧清浅：“那是当然。”
吃完了饭，又用了几盏茶，陈宇萱站起身告辞。
“顾叔叔，袁阿姨，我那边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袁琴从沙发上站起身：“怎么就回去了？现在也才九点。”
“时间不早了。”陈宇萱讪笑，面色苍白。
同是女人，袁琴能体会陈宇萱的心情，便不欲挽留。
顾正余看陈宇萱一眼，又看向顾言：“你送萱萱回去吧，这里是别墅区，几乎没有出租车经过。”
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边，顾言没有看陈宇萱：“需要我送吗？萱萱姐姐。”
陈宇萱撇开脸：“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走向玄关，换鞋，陈宇萱离开别墅，一切安安静静。
看大门合上，顾正余也点燃一根烟，一缕白烟盘旋而上。
看顾言，他把玩手上打火机，却迟迟没有点燃叼在嘴边的烟。
“你猜不出她当年这样做的原因？”
顾正余吐出烟气，身体慵懒地靠向沙发。
终究还是点燃那根烟，顾言眯眼吸了一口，俊逸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三年前，如果不是后来看到那些报道，他绝对不会想到他和那个男人相像，更想不到她那样对他的缘由。
是想帮他摆脱舆论？
帮他，所以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呵，多么堂而皇之的背叛。
“这重要吗？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就要为决定承担后果。”
单眼皮下，那双眼满是凄清和淡然。
“别犟，男人嘛，你总得让让她，不管以前怎样，你只要确定现在想要什么就足够了。”
吸一口烟，顾言微微扬起唇角，清浅一笑：“爸，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知道。”顾正余扬眉，直言道：“但如果还喜欢萱萱，就别跟她计较太多，如果不喜欢，也没必要怨怼了。”
顾言但笑不语。
顾正余沏一盏茶，继续抽烟：“你当年不是答应了陈叔叔陈阿姨说以后会娶萱萱？”
高三那年，顾言跟陈宇萱回北河镇，两人拍私密照片被陈家长辈看见，当时顾言确实是跟陈宇萱父母承诺过了，说会对她负责。
想到这些，顾言漫不经心地笑了：“所以呢？如果我不爱她，也要我娶她？”
顾正余轻叹：“也不是，你如果不要她了，好歹对她做点补偿。”
不要她了......
顾言轻笑，到底是谁不要谁？
“她的译文出版了，书很不错，只是她没什么名气，你帮她做做宣传。”给顾言倒茶，顾正余继续道：“好歹她以前也帮了你，你现在多帮帮她，让她今后的路好走一点，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最后，反倒是他亏欠她了？
顾言失笑。
半晌，喝完最后一盏茶，顾言拿起桌上车钥匙道别。
顾正余挽留：“现在时间还早。”
掐灭手上的烟头，顾言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要我补偿她么，我回去也许还能送她一程。”
想到陈宇萱可能还在小区道路上，顾正余没有再说什么。
顾言走向玄关，袁琴刚好端出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怎么就走了？我刚切好水果，吃了些再走吧。”
“不用了。”
淡淡道了一声，换鞋，顾言走出别墅。
......
寂静深夜，无人道路，陈宇萱穿高跟鞋缓缓前行，影子在昏黄灯光下尤为狭长单薄。
脚下高跟鞋是今天刚买的，脚还没适应，没走多久便是磨破一层皮。
蹲下身脱掉高跟鞋拎在手边，陈宇萱干脆打赤脚走路。
低头看身上淑女雪纺裙，纯白的布料像雪一样漂亮，这也是她今天买的，因为今天要见他，这件裙子便是穿给他看的，但是......
想到他在饭桌上那番话，陈宇萱凄清一笑。
他都没看她一眼吧。
想到他，眼眶忽而发热，心口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一下又一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别人在一起，她也可以尝试接受别的男生，难过只是短暂的过程。
虽这样想，却仍是难受。
陈宇萱捶打心口，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但一切都是徒劳。
忽而，一辆白色法拉利停在陈宇萱身旁，和普通私家车不同，这辆车线条优美流畅，干净的车身反射路灯昏黄的光，却透着一股张扬强势气息。
陈宇萱停下脚步，心内忐忑。
很快，车窗摇下，车子顶棚自动从前往后缩进，顾言一手搭在此刻敞篷车的车窗上：“上车。”
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收紧手上高跟鞋，陈宇萱没有上车，而是礼貌拒绝：“不用了，没走多远就出小区了。”
顾言偏头看她，当看到她眼底的湿红，静了两秒，从车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道：“上车。”
这次语气柔和不少。
陈宇萱愣了愣。
见她仍没有上车，顾言不耐烦：“要我抬你上来？”
迟疑片刻，陈宇萱上车。
车子启动。
因为抽烟，顾言没有关闭敞篷，风迎面而来，耳边全是厚重的风声。
车子开出小区，路程挺长，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偏头看他，那人左手搭在窗架上，右手转动方向盘，而右手腕上带有精致手表，转动方向盘的手干净修长。
半晌，车子顶棚合上，车子变成密闭空间。
“你的书，要我帮你宣传？”
他没有看她，继续开车。
陈宇萱看向车窗外：“怎么突然想要帮我？”
想到顾正余之前说的话，顾言似笑非笑：“就当是......补偿。”
“我不需要你补偿什么。”
顾言点头：“我也觉得我不需要补偿，虽然我不娶你。”
我不娶你。
心猛然刺疼，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
以前有段时间，她很庆幸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给他心，给他身，给他足够多的耐心和温柔，而现在却换来这样的话。
“嗯，你不必娶我。”
咬紧嘴唇，陈宇萱闷声回应。
因为情绪的波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车子停在路旁，顾言抽一张纸递过来，陈宇萱没接。
他的手仍定在半空，像是僵持着什么，两个人都在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