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进到会议室开始，他都没有看她，甚至刚才导演一番简单介绍，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毛翰海翻动手上书籍，道：“这本书我昨晚看了，书很棒，让我想到年轻时一个人北漂的日子，那时候人很简单也单纯，带着一股傻劲儿坚持去做喜欢的事，只是后来才认清什么是现实。”
程珺笑着调侃：“怎么？从“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可不就是。”毛瀚海笑了笑，看向陈宇萱：“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今年几岁了？”
“22岁。”陈宇萱恭敬回答。
“和我们的小顾言差不多大啊。”程珺道。
庞双感叹：“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优秀。”
会议结束，所有人散场，陈宇萱跟工作人员去1805室，离开前她回头看顾言，却刚好撞进他漆黑的眼眸。
他就站在身后，因为个子高，他看她时眼皮微垂，一副慵懒淡然模样。
“陈小姐，这边请。”工作人员声音响起。
陈宇萱回头，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脚步微微凌乱。
晚上，八点。
没人来说可以下班，陈宇萱自行拎包走出1805号室，她不是参赛选手，充其量是作品顾问，不需要像选手那样争分夺秒地创作，所以这么晚了，她应该可以走了。
大楼走道间，两面墙的瓷砖折射闪亮灯光，一切亮如白昼。
工作人员说每个选手都有一个创作室，选手们都在房间完成创作。
找到电梯之前，陈宇萱一直在看门上牌子，直到她终于看到一个名字——顾言创作室。
他在里面。
本来在离开前想看看他，看了看紧掩的房门，陈宇萱轻叹。
算了吧。
看见了，又怎样？
被发现了，只会难堪和尴尬。
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男人，他如果爱你，你脾气再大，他也觉得可爱，但如果不爱你，你就算像一只猫，他也会嫌弃你掉毛。
这句话很真实不是么？
他现在这么冷淡，估计也不会想看到她。
浅浅叹息，然而刚要离开，房门打开，那个人出现在眼前。
黑亮漂亮的眼睛，高挺俊秀的鼻子，性感好看的薄唇，一张清俊帅气的脸出现在眼前。
看到她，他目光顿了顿，很快眉头皱起。
“有事？”
陈宇萱：“没事。”
安静。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尴尬。
淡淡看陈宇萱一眼，顾言轻舔嘴唇，高挑的身影绕过她身旁，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那人离开，创作室的门还打开着。
房间创作设备齐全，一架电子钢琴安放在角落，地上到处是废弃的纸团，而那本《船》也被无情地丢在地上。
他写歌时，什么东西都乱扔么？
走进去，本想帮他整理地上纸张，眼睛却瞥见桌上他吃的外卖盒子，盒子里饭菜很多，但他吃的却不多，剩下的饭菜已经凉了，看起来干巴巴的无法引起食欲。
捡起纸团，整理书籍，做好了一切，陈宇萱离开房间，缓缓扣上房门。
坐地铁回住所，一路上看着城市忙碌穿行的人们，脑子恍恍惚惚。
在茫茫人海之中，人最容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也最容易体会到孤独。
跟随人流走出车站，穿过马路进入寂静小巷，就在准备到家时，陈宇萱又回头去往最近的菜市场。
生活的本真，就是柴米油盐，如果他有了爱人，也一定甘愿为他扛下生活的琐碎。
为他做一次晚餐吧，在他还没有爱人之前。
因为回来晚了，菜市摊点已经收摊，陈宇萱最后买了些肉沫和饺子皮。
出租房里，将煮好的水饺放进饭盒，陈宇萱自己也吃了几个，才又匆匆出门。
怕饺子会凉，陈宇萱打车去公司，把饭盒和一瓶凉茶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挂在创作室的门边，敲了敲房门后，才走到转角处，把自己掩藏起来。
第二天。
有歌手拿歌词来跟陈宇萱探讨，陈宇萱虽说是翻译，但翻译也讲究文笔，刚好她文笔不错，加上对《船》这本书的深入理解，倒是能在作词上帮他们不少的忙。
傍晚，陈宇萱离开1805号室，现在她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傻傻地等人说可以下班。
依然经过顾言创作室房门，但这次她没有停留。
路过休息大厅，程珺和庞双坐在沙发上吃晚饭，桌前摆放几个装菜的饭盒。
“你那边进展怎样？”程珺问。
庞双大口大口吃饭，腮帮一鼓一鼓。
在电视上光鲜亮丽的歌手明星，在现实里也是很普通的人。
“作词作曲完成，明天开始编曲。”庞双回应。
程珺吃着饭笑了笑，似想到什么，突然压低音量道：“我刚才去顾言那里转了转，他什么都没写出来。”
庞双讶异：“不会吧，那家伙不是出了名的效率高？往往在我们写词写曲的时候，他编曲也完成了。”
程珺耸肩：“他说看不懂《船》这本书，所以什么都写不出来，你没见他的创作室，嗬，地上全是废纸。”
“还有这样？已经过去两天了吧，再过两天就要彩排了。”
“是啊，不过别人的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也是。”
站在转角处，陈宇萱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所以昨天看到地上那么多纸团，也是因为写不出来吗？
等程珺和庞双转移了话题，陈宇萱才走过大厅，和两人道别后离开这栋摩天大楼。
第101章 男人女人
去菜市场选排骨, 虾、青菜、半块乌鸡, 陈宇萱回出租房忙碌晚餐。
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有雨, 这两天天气异常闷热。
房间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嗡嗡作响, 陈宇萱即便迎着风, 还是感觉燥热, 最后干脆脱掉身上裙子，只穿一件纯白吊带在厨房里忙碌。
将米饭装入饭盒，在上面摆上酸甜排骨、炸虾、红萝卜和青菜，又将乌鸡汤放入保温盒中, 陈宇萱才进到浴室洗净身上汗渍, 出来时她穿着上次四百块的裙子, 换上高跟凉鞋, 简单吃了晚饭, 才带上饭盒和包离开出租房。
晚上八点，天已经暗下，城市天空没有一颗星辰，一切都是空旷寂寥的模样。
打车来到《唱作人》录制大楼，大楼灯光璀璨, 在黑夜里似永不会熄灭。
踩过干净程亮的地板，高跟鞋的声音在走道间格外清晰，偶尔看到《唱作人》幕后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手上拿文件匆匆而过, 有认识陈宇萱的，也只微微点头叫她一声陈小姐，便也匆匆离开。
在这栋楼里，似乎每个人都很忙，即便现在是晚上。
站在顾言创作室门前，将饭盒袋子挂在扶手上，呆呆看着这扇门，陈宇萱在发呆。
——他说看不懂《船》这本书，所以什么都写不出来，你没见他的创作室，嗬，地上全是废纸。
想到程珺说的话，陈宇萱轻吸气后敲击房门，但这次她没有离开。
房门敲响的那一刻，心也跟着猛烈跳动。
半晌，房门打开。
清俊帅气的脸孔出现在眼前，他个子高，陈宇萱只到他下巴位置，两人面对面对视，一种压迫感顿然而生。
仔细端详他的脸，即便处在疲倦状态，五官依然清朗，他鼻翼上有一颗痣，不算太明显，然而过去陈宇萱从未发现，他那双单眼皮眼眸、鼻翼上那颗痣会让他看起来这么薄凉。
“给你带了晚饭。”陈宇萱说。
看一眼挂在扶手上的袋子，顾言没有回应。
“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顾言舔了舔嘴唇，拎着袋子进屋，陈宇萱跟在身后。
房间里，满地废弃纸团。
顾言坐在凳子上打开饭盒，看到酸甜排骨，目光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陈宇萱拾起地上纸团，房间格外安静。
“听说，你看不懂《船》。”拾起纸团，陈宇萱问道。
吃一块酸甜排骨，顾言轻笑：“只是觉得这本书的作者，想法真奇葩。”
陈宇萱一愣，第一次有人骂作者奇葩，而且她也看不出来哪里奇葩。
把那本又被丢在地上的《船》拾起，陈宇萱问：“为什么？”
顾言淡淡看陈宇萱：“船上那朵花没有要求船送它上岸吧？它可以不送，那朵花会跟它在大海里沉浮，它想要的不就是陪伴？”
陈宇萱辩驳：“是这样没错，但是花太娇弱了，经不起风浪......”
“经不起风浪？那只是船自以为是的想法，能从船的缝隙里生根，又能在风浪里长出花朵，你还觉得它不能陪它历经风浪？”
顾言直定定看她，陈宇萱哑口无言。
“送花回到岸边，那不过是它自以为是的决定，只是在感动自己罢了，花不需要为它的决定负责，被带到岸边花喜欢上蝴蝶有什么错？难不成要道德绑架？它自以为它付出了，花就应该感恩戴德，还一辈子跟它在一起？”顾言轻笑：“可笑的是，作者还褒扬船的付出，贬低花的无情，呵，我只想说那是它自找的。”
船，花，船自以为是的决定，花的冷漠无情。
是他们吗？
他在说她和他。
陈宇萱呼吸一滞，面色微微苍白。
“船的付出不是自以为是，起码，花不用在风浪里蹉跎时光。”
“什么是蹉跎时光？花这么认为？只是船自我想法罢了。”
陈宇萱咬唇：“回到岸边，花可以拥有彩色世界。”
“是。”顾言点头，舌头轻舔薄唇，嘴角一弯，一抹清冷的笑意荡开：“所以船要承担后果，往后花的彩色世界里，它不再是唯一的存在。”
愣了愣，陈宇萱沉默。
继续拾起角落纸团，将它们一一丢进垃圾篓里，她背对着他，谁都看不到谁的表情。
“只要——”蹲坐在靠墙的位置，陈宇萱轻声道：“......花拥有彩色世界，这就够了。”
即便最后不能在一起，她也不会恨他，只希望他幸福。
看她的背影，顾言眸色清浅。
对于陈宇萱的话，他没做出任何评价，似乎她的想法、她的回答都与他无关。
吃一块酸甜排骨，顾言继续扫视陈宇萱的背。
陈宇萱穿着那天在顾家时穿的雪纺裙，布料纯白，她弯下身背对着他，顾言能看到白色布料下浅红色内衣印，她头发直长乌黑，皮肤细腻白皙，裙子下露出的小脚细嫩亮白。
下意识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本来想点燃一根，想到这个房间有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剪辑进视频，引来不必要的负面话题，便又烦躁地收起烟和打火机。
收拾好房间，回头看顾言，他已经吃完饭盒里所有的酸甜排骨，陈宇萱浅浅一笑。
“也要吃点红萝卜和青菜，别光吃肉。”
舔了舔脸颊内侧，顾言夹一块红萝卜送进嘴里，他没有看陈宇萱，表情依旧淡然。
看他乖乖吃她做的饭，陈宇萱心情大好，像是得到鼓励一般，忍不住劝解道：“你不是读不懂《船》，你只是在钻牛角尖，或许放松心情适当的休息一下，可能灵感就来了。”
吃着米饭，顾言问：“怎么放松心情？”
他问得无心，似乎也不是真想听到什么答案。
“嗯。”陈宇萱认真想了想：“出去走走吗？我们。”
顾言抬眼，好看的眼眸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吃完了饭，两人离开摩天大楼，陈宇萱这次坐上一辆红色保时捷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进入市区，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顾言戴上帽子和口罩。
“F市美食街很有名，但我很少来这里。”
穿过热闹街道，陈宇萱浅笑道。
以前在学校时朋友不算多，跟宿舍里的人关系也一般，陈宇萱很少跟谁出来逛街，后来搬到外面去住，每天忙着上课和翻译，结交到的朋友就更少了，所以说这三年她是宅女真的一点也没错。
街道上，各种小吃的香味扑鼻而来。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生意火爆的小吃店门口，更是围绕一圈一圈的人，造成交通略微堵塞。
虽然人多，好在整条街光线昏黄偏暗，没有人会注意到带帽子的顾言。
“那边有鸡翅包饭，你想不想吃？”
像是约会一样跟他一起出来玩，陈宇萱似乎很开心，她浅浅笑着，闷热的夹杂烧烤气味的风吹拂她披肩的散发。
看她，顾言平淡道：“嗯。”
很快，陈宇萱排队去买鸡翅包饭，因为队伍很长，她足足等了七分钟，而顾言则是站在一盏路灯下，身影高挑俊逸，很多时候即便不露脸，他身上俊挺的气质还是特别招女孩子注目。
把鸡翅包饭递给他，顾言接过，只是拿捏在手上，没有要吃的意思。
他不吃，陈宇萱刚开始会在意，后来便慢慢释然，难得他来陪她，她要好好尝尝过去想吃但不愿独自一个人来吃的小吃，而每次看到想吃的，陈宇萱都会多买一些给他，也不管他想不想吃。
两人站在街边，迎着热风，陈宇萱吃手上的烤章鱼丸。
看身旁的大明星，他手上拿了不少烤串，那是陈宇萱让他拿的，像是男友帮女友拿零食一样，看她吃完烤章鱼丸，便默不作声地递烤串过来给她吃。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陈宇萱心里莫名的甜。
以前她拥有什么？
她拥有他的全部，可那时候为什么不会因为他这种小动作，而感到甜蜜？
或许真应了一句俗话，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你吃么？我吃不下了。”
帽檐下，那双眼平静淡然：“去拿个袋子装起来，我不吃。”
微微泄气，陈宇萱去烧烤店拿袋子打包顾言手上的烤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