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知,因为女红不佳,从小到大,表弟身上的衣物就没有一样是昭烈姑姑缝制的。更何况——虽然不应该非议长辈,但是观您今日的气色,看!脸蛋是多么的红润,就连皮肤都似乎比往日要细腻许多,整个人简直是精神奕奕,光彩照人。实在不像是因为儿子远行,而忧心到肝肠寸断的母亲啊!
但这一定只是表面上的错觉:其实姑姑的内心里,就是肝肠寸断的!善良的弘晖殿下如此坚信的认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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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就在这对姑侄二人进行愉快的交谈时,永寿宫中,皇后乌拉那拉氏也在处理着各种宫务。
“圆明园的谦妃请旨,想要携弘曕阿哥回宫居住。”
乌拉那拉氏听后只淡淡地说了句:“不准,叫谦妃在圆明园老实的呆着。”
那底下禀告之人闻言,立即接着说道:“皇上昨日亲自检查了弘历、弘昼两位阿哥的功课陛下对四阿哥很是嘉许,对五阿哥却是发了一顿脾气。”乌拉那拉氏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皇帝子嗣不多,但除了她的弘晖外,就属弘历这个庶子作为聪慧,他会受到夸奖乌拉那拉氏一点都不惊讶,至于五阿哥弘昼,那从小就是个放荡荒唐的,便是以后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福惠呢?——”乌拉那拉氏问道:“说一说他的消息。”
不曾想底下的人却表示道:“养心殿戒备森严,咱们安插进去的人只能打听都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除了知道福惠阿哥现在身体很好外,别的就一概不明了。”
胤禛把福惠保护的是真好啊!
好的都忍不住让乌拉那拉氏一遍一遍的猜测,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写的是不是福惠这两个字了。
把一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事情一一给出了明确的指令后,乌拉那拉氏询问起来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情来——
“锦芸的身体如何?”
“回娘娘的话,侧福晋身体尚佳,孩子也很好。奴才已经悄悄问过诊脉的太医了,太医大人说:十之□□是个小阿哥!”
此话一落,乌拉那拉氏的脸上果然出现了兴奋与喜悦的表情。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忍不住的双手合十,激动到连眼角都泛红了。
毕竟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了个结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只可惜小阿哥没能当上皇上的长孙……”不是长孙又如何,我们是嫡孙!
不,等等——
只有弘晖和瓜尔佳氏的孩子才能算是嫡孙,至于身为侧福晋的云锦——
侧福晋,说到底,也还是个妾侍罢了!
第114章
乌拉那拉氏.云锦于雍正五年冬日的一个午后,平安产下一位小阿哥。
母子均安。
消息传来, 不单单是皇上皇后昭烈等亲人, 便是前朝上下也都大为高兴。
要知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 弘晖就是下一任的储君人选,他有了后嗣, 无疑是国脉稳固的象征,而对于弘晖自己来讲, 这个孩子又何尝不是巩固自己地位的砝码。当然了, 作为第一次当父亲的男人, 弘晖对这个孩子也是打心里喜欢的。
小阿哥被皇帝亲自赐名为永珝,满月那天, 景阳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礼。
乌拉那拉氏.云锦作为小阿哥的生母,光彩照人的坐在了女主人的位置上, 享受着众人的各种恭贺。
她美丽清秀的脸上全都是志得意满的表情, 也难怪她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 要知道, 在嫡福晋半死不活常年躺在床上不能动态的情况下,既是皇后娘家侄女, 又是侧福晋,又生下小阿哥的她,其地位早就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了,大家都在私底下传,说就等着什么时候瓜尔佳氏咽下那口气了, 她这个侧福晋立马就能把前面那个侧字给拿掉。
弘晖儿子的满月宴,昭烈自然送上了珍贵的礼物。
乌拉那拉氏.云锦为此还特地对她道了谢。
在景阳宫吃了杯酒后,昭烈就回府了,策凌见她兴致不高,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从前总是盼着弘晖能得个儿子,如今他得偿所愿,你怎么还反而不高兴了?”
“我哪里不高兴了。”昭烈抬起头蔫蔫地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后,她说道:“我只是有些可怜弘晖媳妇,折腾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的身子都毁了,却落到一无所有的下场。”
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瓜尔佳氏是有些蠢,但终其原因也不过是求子心切罢了。这种我倾尽一切想给你生个孩子结果你转头去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有儿有女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心酸。
“路是她自己选的,你可怜什么。”策凌笑着说道:“我的长公主殿下还真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了。”
昭烈沉着脸不说话。
“好好好,就算她是有些可怜。但你总不能让弘晖就守着她一个,而让自己断子绝孙吧!”策凌道:“那孩子就够仁义的了,瓜尔佳氏至今还能保住自己福晋的位置,且还能得到最细致的照顾,都是弘晖的坚持。”
昭烈闻言立刻冷笑道:“瞧,男人和女人就是有这么大的不同。男人死了,女人为他守一辈子活寡都是应当,而如今不过是女人病的在床上起不来,男人给她一点照顾,居然就成了天大的恩赐了……呵呵……”
“哎哎哎~~~~你有劲儿也别冲着我发啊!”策凌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嘟嘟囔囔地说道:“没良心的是弘晖又不是我……”长公主殿下看着自家男人的那张脸,那是越看心里越不痛快,于是冷笑一声,果断抬手——大腿里子掐之。
时间过得很快,弘晖的长子满月没多久,新年便来了,翻了这篇儿,便是雍正六年。
这一日,外面的小风还在呼呼刮着,昭烈坐在床榻上,左手账本,右手算盘,打的是噼啪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抹及其愉悦的笑容出现在她的嘴角旁边,从那活像是偷了肉丸吃的小狐狸样子就知道公主殿下今年的小金库恐怕又要涨一涨了。
“主子,歇一歇吧,您都看了半晌了。”锦婳拖了个红木托盘进来,里面放了个琉璃碗,碗中是水果乳酪。
昭烈笑了笑,伸出手,刚想要接过来时,不想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水晶的珠帘后面,推门而进的刘全再稍一喘息后,张嘴说道:“殿下,大阿哥福晋刚刚去了!”
大阿哥福晋?
瓜尔佳氏?
“怎么会!”昭烈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瓜尔佳氏虽然长久的缠绵病榻,但也不至于突然就这么暴毙而亡啊!
“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刘全低声道:“宫里面已经发丧文了。”
“年纪轻轻的,也怪可惜了。”昭烈叹息一声。
不过对她来说,死亡未尝也不是一种解脱。
昭烈本来以为瓜尔佳氏的突然去世已经非常令人震惊了,然而令人不曾想到的是,仅仅三天之后,弘晖居然也跟着出事了!
“呜呜…阿哥从永寿宫出来的时候脸色就非常难看,之后更是跟发了疯似的骑马狂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儿突然受惊,阿哥从马上坠了下来……”弘晖不仅仅是坠马,最关键的是,受惊的马儿还一脚踩在了他的腿骨上,半点侥幸都没有,腿断的干脆利落。
此时此刻的景阳宫中已然是乱成了一团,胤禛和昭烈亲耳听着这内侍的回话,兄妹二人的脸色都黑的要命,既是从永寿宫出来才变得不对劲,那此事必然与皇后有关,然而现在的乌拉那拉氏却因为骤闻儿子噩耗,已然是晕厥过去的状态。
经过太医紧急的救治,弘晖的情况看起来好了一些,只是因为药劲还未过,整个人并没有清醒过来。
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儿子,胤禛的眉宇间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弘晖如何了?”一旁的昭烈开口问道。
“血已经止住了,阿哥的腿伤的很重……”
都没有等太医把话说完,那边的胤禛就突然沉声问道:“会留下残疾吗?”
“这——”太医的脸上露出了犹豫地表情。
胤禛与昭烈二人看了心里也就已经全然明白了。
皇子可以身有残疾,但皇帝却绝对不可以,弘晖的腿哪怕留下一丝半点的后遗症,他都将永远失去继位的可能性。
“怎么会这样……”昭烈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弘晖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喜欢他的程度都快超过自己亲生的了,没想到这么好的孩子,如今却遭受到了这样的劫难,简直是锥心之痛。永寿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弘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失控,若想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时间就要暂时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永寿宫中,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这对本应亲密无间的母子间发生着。
“放肆!”乌拉那拉氏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就在几分钟之前,弘晖突然冲了进来,并且用着一脸激动的表情对她进行了质问。
“额娘只需要回答儿子是或不是就好。”弘晖直视着母亲的双眼,神情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福晋,是不是额娘,害死的?”
“你,你,居然指责本宫谋害了自己的儿媳妇,简直就是荒谬!”乌拉那拉氏寒着一张脸,对此事矢口否认。
“有人已经亲口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为什么额娘你就是不肯承认。”弘晖看着乌拉那拉氏整个人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也对!毕竟这种事情是额娘已经做习惯了的,以前的弘昀,现在的瓜尔佳氏,他们都是拦在你儿子身前的障碍,都是你必须要扫除掉的垃圾。”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正在失去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乌拉那拉氏也稍微变的惊慌失措了一些。
“瓜尔佳氏的死,真的也本宫无关啊!”她想要解释,然而此时一切,在弘晖从怀中拿出一样样的证据后,变的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乌拉那拉氏心想:怎么会这样呢!
“我的弟弟,我的妻子,额娘你到底还有夺走我身边多少人才能心满意足!”弘晖几乎是用着憎恶的语气如此问道。
被那样一种嫌恶中带着失望的眼神看着,乌拉那拉氏下意识的就狠狠的挥了一巴掌下去。
“本宫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乌拉那拉氏大喊道:“都是为了你!!!”
不,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的弘晖就这样一头冲出了永寿宫。
次日天明,从药物中清醒过来的弘晖刚一睁开眼睛,就感到自己的左腿处传来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守在床边整整一个晚上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云锦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嘴上也呜咽地说道:“爷!您终于醒了。”
坠马的记忆在眼前飞快的闪过,素来聪慧的弘晖对自己此时的状况已然有了些猜测。
他艰难的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然后就看见了带着夹板,已然被缠绕成粽子的左腿。
“爷,您快躺下,太医说你因为坠马,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此时可要好好将养才是啊。”见弘晖一直看着自己的腿部,云锦的眼睛似乎更红了,她说:“爷,您别难过,会好的,您的腿一定会好的。”
“你先下去吧!”突然地,弘晖说话了,他抬起那张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对着乌拉那拉云锦淡淡地说道:“福晋的丧事还没有处理完,我伤了腿行动不便,此事便交给你来负责。”
第115章
雍正六年三月,大阿哥弘晖坠马受伤, 皇帝为安其心, 下旨封其为端亲王。
对于那日永寿宫发生的事情,弘晖始终闭口不言, 乌拉那拉氏也语焉不详,昭烈百般追问不得后, 便知这其中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一日,她与策凌来到景阳宫看望弘晖。自他受伤后, 景阳宫便大门紧锁, 基本谢绝一切访客, 除了如同昭烈这般无法拒绝的长辈,弘晖根本不愿见任何人。
“腿还疼吗?”看着半靠在软枕上的弘晖, 昭烈语带心疼的问道。
“不疼。”弘晖笑了一下。
他看上去精神尚好,只是一双眼睛显的有些疲惫。
昭烈和策凌坐在了他的床头边上。
“我听说, 你要搬出宫去住?”昭烈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赞同的样子:“何必这样着急呢,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咱们大清的规矩, 皇子成年后, 都是要分府的,因为皇阿玛厚爱我才能至今住在景阳宫可是现在封了爵位, 便不该在继续住下去。”弘晖说道这里时稍微停了一下,而后方才带着几分苦涩的音调道:“况且宫里憋闷的厉害,我实在不想再继续留在这。”
“既是不想,那咱们就搬!”策凌沉声说道:“别管别人怎么想,自个高兴最要紧。”
弘晖听了这话, 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深了一些。
“说正事吧!”昭烈对着策凌道。
后者点点头,忽地,正了脸上的表情,他对着弘晖沉声道:“经过仔细调查,我发现,你那日之所以会坠马,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弘晖闻言一愣。
策凌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给他看。
“这是……”弘晖看着那黑漆漆的两粒事物,震惊的说道:“废掉的铜丸。”
所谓废掉的铜丸,其实就是经由□□打出来的“子弹壳。”
“不错,你那日纵马奔至乾元门时,有人对着天空打了两枪,马儿听到枪声,这才惊厥。”
弘晖的骑术相当出色,即使情绪激动之时,也断然不会出现突然坠马的事故,除非本来正常的马儿突然发疯。
“有人料定你会出事,所以早就躲在了暗处。”策凌定定的看着弘晖:“不一定是想要取你性命,但你若是伤了,残了,那便遂了他们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