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在策凌夫妇满怀希望的注视下,他方才用着及其难过的声音缓缓说道:“是齐妃娘娘亲口告诉我的。她说皇阿娘想要扶她的娘家侄女上位,所以暗中害死了瓜尔佳氏。”
昭烈和策凌闻言双双一愣,夫妻二人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
自己母亲把自己媳妇杀了这种有逆人伦的事情,恐怕哪个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
“是不是搞错了?”昭烈皱着眉头道:“齐妃素来深恨皇后,她说的这些极有可能是构陷之言。”
谁料想,弘晖却摇了摇头,用着及其肯定地语气道:“瓜尔佳氏身边的侍女可以作证,瓜尔佳氏是因为吃了皇额娘赏下来的补品,所以才突然暴毙而亡的,药渣我也已经让太医验过了,的确有毒。”
“齐妃既然知道,那何为只告诉了你,而不是直接禀告给皇上?”昭烈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她倒不是不相信乌拉那拉氏的心狠,她只是不大相信,她会这么愚蠢。
“齐妃说:婆母谋害儿媳,如此丑事,就算皇阿玛知道也定然不会声张更不会为瓜尔佳氏主持公道,最大的可能不过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她这个知情人,弄不好也会受到牵连,但她不忍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杀妻凶手,所以才冒险告知。”
在弘时死了的现在,空有妃位的李氏,显然也是豁出去了。
昭烈听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她和弘晖心里头都明白,乌拉那拉氏是有过前科的人,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难不成是齐妃故意报复,所以才要害你?”昭烈喃喃道。
李氏深恨皇后,而能让皇后最锥心刺骨的事情,莫过于弘晖出事。
此事秘秘蒙蒙,总让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好似有一双背后之手,在悄然算计着什么。
不顾自己的腿伤,仅仅半个月后,弘晖便搬出了紫禁城,皇帝心疼长子,特地把以前的雍亲王府改成了端亲王府,赐予了他居住。
换句话说,他又和昭烈成了邻居,而且弘晖这次回来并没用把他那几个妾侍带回来,用他的话说,就是不耐烦她们围在自己身边整日哭啼,倒不如一个人来的清净。
“可总得有人照顾你啊!”昭烈满脸的不同意。
“下人总是不缺的。”弘晖摇摇头,意志颇为坚定,
如此这般,时间依旧如同往常般向前走去,不知不觉的,春天便过去了,炎热的夏季降临了。
由春至夏,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然而却又有许多事情发生。
其中最值得一说的便是胤禛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弘历的婚事,自从弘晖坠马伤腿后,弘历在胤禛已经为数不多的儿子里,瞬间便显现了出来,人们开始发现,这位皇子也是非常年轻有为的,他既聪慧又知礼,从整体素质来说比大阿哥也不差什么了,于是,这位以前并不太显眼的皇子,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在加上他又是个未成婚的,许多人便打起了其嫡福晋位置的主意。
然而,这位弘历皇子此时却做出了一件非常惊人的举动来。
他亲自寻上了皇帝,用着诚恳的语气,当面表示:他已经有了意中之人,请皇阿玛为他指婚。
众人再稍微一打听,很快便知道了,原来这位四阿哥的意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硕柔嘉公主的独生女儿,富察.聘婷格格。
四阿哥是脑袋瓦特了吧……
众人心想:且不说,那富察家早就败落下去,于朝中根本不能给他多大的助力,就说那位和硕柔嘉公主这些年传出来的那几件荒唐事,哪件不是让人在背后耻笑的,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
虽然众人非常的不理解四阿哥的选择,但很显然,对于娶富察.聘婷的这件事情,弘历似乎还是挺坚定的,而胤禛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想法,居然也真的答应了下来。于是,指婚的圣旨很快的便下达了,今年冬日之前,爱新觉罗.弘历将与富察.聘婷结为连理。
“居然真的让她得偿所愿了!”当知道这个消息后,长公主殿下气的使劲撇了撇嘴巴。
这里的【她】指的显然是七公主柔嘉。
他们姐妹两个从来都是不兑付的,不!准确点说是柔嘉单方面不停的挑衅自己。
“好了,别生气了。”策凌笑着说道:“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高兴?为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还没看出来吗?”策凌说道:“皇上能同意这门婚事,就说明在他心理,四阿哥并非诸君人选。换句话说,他尚且还没有放弃大阿哥!”
昭烈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策凌立刻就露出了一个我老婆怎么这么傻的表情。
“你觉得皇上对七公主如何?”
昭烈想都不想的就张嘴回答:“虽然亲妹,却不过尔尔,论圣宠,连本宫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过。”
“不错!”策凌点头,老婆的话虽然稍微有点夸张,但却是事实无疑。
“有传言说,当年太后薨逝前,见的最后俩个人就是皇上与七公主,且太后之所以会薨逝非是陛下所至,而是六公主言语冲突,气到了病重中的太后。“
这话的确在宫墙内外传了很多年,但就像是人们一直怀疑康熙的遗诏有问题一样,对于这个传言本能的就持了否定的态度,并且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把气死太后的罪过扣在了胤禛的脑袋上。
“皇上纵与太后之间有许多的心结,但毕竟是亲生母子,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怨恨一消,亲情又起,你觉得现在的皇上看见柔嘉公主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昭烈想了想,极肯定地说了两个字:“厌恶。”
胤禛不喜柔嘉,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喜欢她的女儿。
本身不讨喜,家世也破落,因为母亲的关系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女孩子绝非佳妇人选,更不用说是太子妃以至于未来的皇后了。
可他依旧指婚了——
昭烈想到这里,刚刚的郁闷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策凌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嘴角边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半晌后,他随口问道:“对了,含珠呢,这几天怎么总见不到她?”
“去隔壁看望弘晖了。”昭烈有些抱怨地说道:“唉!如果这个时候,琛儿在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也能宽解宽解弘晖啊!
“含珠毕竟也是大姑娘了。”策凌皱了皱眉头:“该注意避嫌才是。”
“你女儿可是弘晖看着长大的,穿开裆裤的时候都见过,这会儿倒避嫌上了。”昭烈殿下显然对丈夫的话十分的不以为然。
第116章
那你可就太不了解男人了。
策凌心想:年岁差的大算什么,只要小姑娘够漂亮, 那可一点都不耽搁他们起坏心思。
不过——
策凌转念又想:弘晖应该不能, 那孩子还是非常正人君子的。
然而此时此刻的策凌却没有料到一件事情,那就是, 弘晖可能真的是个正人君子,但她闺女不是啊, 弘晖不能起坏心思,但架不住他闺女能撩啊!所以, 早晚有一天, 无论是策凌还是昭烈都会为今日的“掉以轻心”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弘晖出宫养伤的两个月后, 紫禁城的天气也越发的炎热了。
就像是太医所说的那样,弘晖伤的那条腿还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不能使力,若想要行走, 只能靠轮椅或者是木拐。
为此, 胤禛下旨, 寻访天下名医, 无论中西,只要能治好大阿哥的腿, 那便是重重有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别说,还真的有几个敢揭皇榜的,其中一位来自江南的姓叶的大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论其他的医术他远不如宫里的太医们, 但唯有在接骨正骨以及肢体的恢复上非常有一套。昭烈知道后,干脆就让他直接住进了端亲王府,并且郑重许诺,只要他能治好大阿哥保证其这辈子都飞黄腾达。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不知不觉的就又过了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昭烈从午睡中醒来。
她捂着额头,脸色也非常的不佳。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常常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
大概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锦婳快步靠了过来,看着主子指尖按压太阳穴的样子,她立刻担忧的问道:“殿下又觉得晕眩了,奴婢还是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算了。闹出动静来,额驸又该担心了。”昭烈摆了摆手。
几日前准葛尔那边又有骚动,如今已贵为兵部尚书的策凌忙的是不可开交,昭烈实在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了。
静坐了一会儿后,晕眩稍微有些减轻。
昭烈在锦婳的服侍下起身。
朝堂上不安生,后宫里头也不平静。
皇后身体不适,如今协理六宫的是熹妃与宁妃。
宁妃也就算了,熹妃却有四阿哥,如今又获得了掌宫之权,母子两个变得越加炙手可热。
另外,老一辈的几位太妃也刷了一波存在感。
以宜妃为首,她们吵吵着想要回到自己儿子的府上荣养,胤禛对此看显然十分不满意,如今双方正在僵持着。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昭烈叹了一口气。
锦婳站在她身后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说道:“主子还不知道吧,今儿外面又发生了一件荒更乱七八糟的事情。”
昭烈一怔:“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关于柔嘉公主的。”锦婳提起这个事情时,语气中多少带了些不可思议的味道:“她在公主府里养面首的事情,让驸马给撞了个正着,听说两人当场就打了起来,最后驸马摔门而去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大骂柔嘉公主是、是□□。”
昭烈满面愕然,心想:这消息的确是够荒唐,当然也足够劲爆!!!
七公主和七额驸不睦的事情在京城中几乎是人所周知的,富察.绍辉八百年都不带登一次公主府大门的,夫妻两个虽然同住京城,但也几乎是形同陌路。
“在女儿即将大婚的时候,居然闹出这样的丑闻。”昭烈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之感:“他们难道不怕搅黄这门婚事。”
“我看富察大人心里只有儿子,根本没有女儿。”锦婳轻声道:“说不定他还是故意这样做的呢!”
“出了这样的事情,最丢脸的是四阿哥。”昭烈也不知道想打了何处,居然笑出声来:“也不知道这门亲事还能不成成了?”
就在昭烈主仆两个暗自议论嘲笑的时候,此刻的七公主府上,富察.聘婷也正在跟她母亲寻死觅活。
“好了,别哭了。”柔嘉脸色发青,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父亲今日会突然上门啊!”
“早就让母亲把那两个祸害送走,你偏就不听。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富察.聘婷大哭道:“一个□□的女儿,怎么做太子妃,怎么做一国的皇后?我所有的前程全都让你给毁了!”
“闭嘴!”被女儿当面叫□□,脸皮厚如柔嘉也有点受不住了,只听她恼羞成怒的大吼道:“你慌什么!我有弘历母子的把柄在手谅他们也不敢悔婚。”
富察.聘婷哭声一停,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通红的眼角,半晌后,方才犹犹豫豫地问道:“真的不会影响我吗?”
“自是不会。”柔嘉极自信的笑了下:“弘历想当太子,还需要我从中出力,他是不会愿意失去我这个依杖的。”
富察.聘婷知道,她这个母亲的确有一些神妙之处,偶尔的能够非常准确的预测出未来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更是准确无误。
譬如说:上一代的九龙夺嫡,母亲极早的就预测出了谁是最终的胜利者——
譬如说:年羹尧、隆科多、甚至是年皇贵妃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都说的极准——
富察.聘婷抽噎了几下,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放肆指责的话来了。
毕竟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唯有母亲了。
————————————————
策凌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二更天了,昭烈没有睡觉,而是一直等着他。
“小厨房热着夜宵,要不要吃一点?”
策凌略带疲惫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昭烈见他眉宇处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不由问道:“准葛尔这次又闹的很大吗?”
“我担心的非是朝政之事。”策凌叹了一口气:“而是怡亲王。”
“老十三?”昭烈先是怔了下,随后也是跟着叹了口气。
大概是那几年被圈禁的关系,胤祥的身体一直不大好,特别是他患有严重的风湿病,按理来说,他应该好好静养才是,然而——
“自皇上登基后,为了贯彻新政,怡亲王事事亲力亲为,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这般拼命,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了。我今日见他,发现其面色惨白,走两步便要用力喘息,又有咳血之状,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其实这又是何必。”昭烈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不过大概胤祥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
父妻两个简单的交流了几句,洗漱过后的策凌很快就躺了下来,昭烈自动自觉的躺在了他伸出的胳膊上,没一会儿,夫妻两个就双双的睡了过去。次日天明,等昭烈再醒过来的时候,策凌已经去早朝了。
想要坐起身,一阵熟悉的眩晕又开始袭来。
昭烈难受的把身体躬成了虾米。
不行了!看起来,还是得请个太医过来了,这该死的晕症!!!
天旋地转的昭烈公主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心里那叫一个恼怒。
上午十时,赵维德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就被早早守在门口处的刘全热情的迎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