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露敏喝了一口杯中酒,缓缓地坐在地上。即便是到现在,她也不后悔,她已经开始联系律师着手卖股份卖房产,欠员工的钱都要一分不少地给人家。薛露敏笑了笑,不仅仅是刻在骨子里的毒誓,她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次投胎做人,可是这辈子她要坦坦荡荡。
薛露敏看了一眼胡贝贝紧闭的房门,站起了身。前几天她刚刚联系了南方一位治疗自闭症的医生,成人患自闭症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心理医生。可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只能将看医生的事情往后稍微推迟一下,不过她还是担心女儿,担心胡文鹏的死会加重胡贝贝的症状。
…………
胡贝贝双手抱着膝盖坐在电脑旁边的地毯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以为她的初恋会一直走到最后,她以为她的初恋不在乎她有没有钱,可是那个男人竟然真的只是为了她家的钱。
胡贝贝想要冷笑一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经系统似乎不能主导她的肌肉,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如何微笑。
胡贝贝不想难为自己的神经系统和肌肉,收回了那个冷笑。如果不是他,大概她就不会去那面镜子面前哭,也不会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更不会发现如此重大的秘密吧。
胡贝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胡贝贝淡漠地偏了偏头,没有理会手机,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
就在薛露敏站在胡贝贝房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薛露敏蹙了蹙眉,连忙转身去开门。
“胡文鹏死了,我们的工资怎么办?”一开门,门口竟然黑压压地站了不少人。
“大家尽管放心,我薛露敏在这里发誓,一定会将钱给大家!”薛露敏往下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
“发誓?发誓管什么用?胡文鹏一死,你要是收拾细软卷钱跑了,我们怎么办?”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众人也跟着吵嚷了起来。
“胡文鹏不是号称拆迁专业户吗?我们砸锅卖铁跟着他买了这里的房子,他说死就死了,我们还等着拆迁呢!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还我们钱!”
薛露敏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一哄而上,众人不由分说,一番打砸抢,薛露敏忙不迭地冲进胡贝贝房间,护住了胡贝贝,任由他们扫荡了一轮。
胡贝贝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狼藉的房间,再看了一眼因为护住她被人将头发衣服撕扯得毫无形象的薛露敏,开口说了这几日唯一的一句话:“妈妈,等你解决完了这些事情,带我去南方吧。”
刚刚被打被骂被趁机占便宜也没掉一滴眼泪的薛露敏,听着胡贝贝这句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哭得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
楼下,安瑶开着迟瑞的迈巴赫飞驰过来,迟瑞淡定地坐在副驾驶,反正这里别墅区,没人也没车,她飙车就飙吧。
第44章
胡文鹏家的别墅门洞大开,一眼便可以看到里边鬼子进村扫荡过一般的狼藉。
安瑶一脚刹车,迟瑞感觉副驾驶的安全气囊都快要弹出来了。自从坐了两回安瑶的飞车,他觉得困扰他多年的晕车已经治好了。
迟瑞低头整理了一下领带,安瑶熟门熟路地从她背着的大包里将高跟鞋拽出来换上,又将开车时候穿的小布鞋塞回包里。
迟瑞伸手在安瑶头上摸了摸,道:“没发烧啊,你不是捉鬼的大师吗?怎么?民间债权纠纷你也得管管?”
安瑶将迟瑞的手从头上扒拉下来,将包包背在肩膀上,开门看了一眼闹腾得差不多,临走想要顺手牵羊顺走点儿东西的几个人,又把门关了上去:“我才不管这些事。薛露敏已经发了誓,就算她现在不还钱,以后也会以别的方式还,而且还得变本加厉,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那么干。外面这几个人看起来面相不大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保护一下咱们律师事务所的花骨朵?”
迟瑞被逗笑了,直接从副驾驶下车,绅士地护着安瑶下了车。
安瑶一下车直奔胡文鹏跳楼死去的地方,迟瑞连忙跟了上去。
安瑶微微闭上眼睛,掐了个手诀,不知哪里来的风吹拂着安瑶的头发,若不是安瑶职业装高跟鞋的装扮,还真的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迟瑞突然有个恶趣味的想法,想要在律所周年庆上办一个cosplay大赛,为了能提高参与的积极性,他决定提高奖金额度。迟瑞见安瑶还在忙,周围连只围观的蚊子都没有,偷偷掏出手机给律所唯一一个非法学专业的部门——杂务部主管范文杰发了个信息。
集后勤保障、技术支持、财务报销、人事政工等各项职能于一身的范文杰同志刚刚检修完了事务所所有的车辆,刚刚想要喘口气,收到了顶头上司的短信,气不打一处来,回怼道:“距离周年庆还有好几个月,着什么急?我要重新申明一次,我要改名!我们部门绝对不要杂务部这种垃圾到扔地上都没人捡的名字!”
迟瑞瞥了一眼范文杰的信息,直接手机锁屏扔回了兜里。范文杰知道这件事情就行,后半部分的吐槽直接被他无视。杂务部这个名字直观明了,有什么不好,人家民事部、刑事部、行政部都没抗议呢。
安瑶忽然身子一晃,密切关注安瑶动向的迟瑞连忙上前两步,护住了安瑶。他直觉现在不能打扰到安瑶,只能在旁边小心不让她摔倒在地。
约莫有半小时之久,安瑶睁开了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出什么事情了?跟胡文鹏有关?”迟瑞问道。
安瑶点了点头,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张黄表纸和一支碳素笔,在黄表纸上迅速地写了几句话,收起笔,将黄表纸对折了几下,随手一折,黄表纸被她折成了星星状,安瑶弹指飞出火苗,将星星烧了。就在星星烧完的一瞬间,迟瑞看到一抹星光闪过。
“胡文鹏的灵魂被妖物标记过,又不是寿终正寝,他这么一死,估计想要截胡他魂魄的鬼不计其数,我刚刚循着他留下的痕迹追了好远,还是没有找到他的魂魄。”安瑶叹了一口气。
“你刚才是送信给黑白无常?”迟瑞问道,眼瞅着一个大红脸腮的小纸人凭空冒了出来。
安瑶赶紧从包包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大小的香龛和一个木制首饰盒,首饰盒打开里边装着一捆香。安瑶把香插进了香龛,纤指一打,香便燃了起来。
小纸人凑上前,香很快燃完了。小纸人伸手将散在地上的香灰也小心地收起来,这才朝着安瑶行了个礼,开口便是谢必安的声音:“无。”一个字说完,小纸人不见了踪影。
“胡文鹏的魂魄不在地狱。”安瑶转头看向了迟瑞。
迟瑞应了一声,道:“那个小纸人是什么东西?跟你的星星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奉香?”
安瑶诧异地看了迟瑞一眼,道:“你能看见?”
“我又不瞎。”迟瑞也诧异地回看安瑶:“难道你看不见?”
地狱来的使者,既然敢大白天大大方方地现身人前,必然不会轻易让人看见。安瑶体质特殊,能看到也不足为奇,安瑶看了一眼迟瑞,她差点儿忘了,迟瑞也是体质特殊。
“地狱传信之人,毕竟礼多人不怪。黑白无常现在已经知道胡文鹏的魂魄不见了,我作为一个小小的实习律师,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迟大律师,作为看到了地狱使者的交换,请我吃饭呗?”安瑶摊了摊手,说道。
迟瑞一笑,两步走到了迈巴赫副驾驶,绅士地替安瑶打开了车门。
………………
迟瑞和安瑶刚刚现身闹市区,一个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和一名记者便堵住了两人的路。
“天啊,这不是迟律师吗?迟律师!迟律师!您好,很高兴能偶遇您,您可以谈谈古战歌乐谱知识产权案吗?”记者二话不说将话筒怼在迟瑞面前。
迟瑞扬起标志性的官方笑容,回答道:“您好,若是您想要采访我,麻烦您跟我律所杂务部对接,他们会处理这件事。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不方便接受采访。”
记者打量了一眼站在迟瑞身旁的职业装美女,完全没有理会迟瑞说的话:“迟律师,听闻您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这位女士在您身边,是不是可以打破一片空白这个说法了?”
迟瑞官方笑意中带了一丝不善,开口道:“这位是安瑶律师,我们骆峰事务所新人律师,您也知道,能进我们律所仅仅是法考成绩高是不行的,必须足够优秀,诽谤之类的小案件都不在话下。”
记者笑容僵了僵,忙道:“那是自然。感谢您的回答。”
…………
一年前,S省出土了一件文物,系远古时期的古战歌乐谱,这件乐谱印证了古代华国音乐造诣之高,若是能够修复复原并演奏出来,想必又是让外国友人羡慕嫉妒恨的瑰宝。
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时候,隔壁的倭国一纸诉状将华国搞上了国际知识产权法庭,说这古战歌乐谱乃是倭国的,因为倭国历史上曾经与华国有交流,这张乐谱就是那个时候被华国人偷过去的。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忍,迟瑞作为华国的诉讼律师与倭国交手,法庭上有理有据,将倭国打得落花流水,前几日法庭刚刚下了判决书,现在无论是古战歌乐谱还是骆峰事务所都在微博头条上。
…………
S省博物馆中。
馆长高翔非常想要维持微笑,可是这位油盐不进的著名指挥家实在是让他有些蛋疼。
“秦晨,你听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先去找个大师过来做个法驱驱邪,行不?”
第45章
“秦晨,你听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先去找个大师过来做个法驱驱邪,行不?”高翔苦口婆心地劝道:“刚巧,我与玄清宫的务虚道长有一点点交情,我们请他过来看一眼行不?就一眼!”
秦晨摆了摆手,道:“现在都九一零二年了,还这么迷信干什么?我现在用的指挥棒也是古物的,据说是古代战场上将军的军师用过的指挥扇的一部分。我也从来没有找什么大师驱过邪,你看我现在不仅好好地,还在演奏行业有了点儿名气。咱们的经费要用在刀刃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算了吧。”
这位指挥才华横溢,可就是有一点,坚定的无神论者,而且非常执着。高翔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张古乐谱除了秦晨还真是没有人能够演奏,秦晨在古谱的造诣颇高,其他指挥家看不懂古谱,看得懂古谱的不能指挥。
秦晨看着高翔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不禁笑了起来,伸手解开了西装扣子,随意坐在凳子上,从包里拿出来一只葫芦丝,手法娴熟地将葫芦丝安装好,道:“要不,我现在给你简单地演奏一下?要是真的召唤出来了什么东西,我们再去找大师?”
高翔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你?现在演奏?”
秦晨理所当然地应声道:“作为指挥,熟悉各种乐器是基本功,除了葫芦丝,我还会八种乐器,不过其他的都比较重,葫芦丝可拆卸又便于携带,简直是指挥人员居家必备的乐器。这张古乐谱我已经大约看过了,可以简单地演奏一遍给你听听,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可能气势不足,一些需要鼓配合的也只能舍弃,但是整体上不会有大偏差。”
秦晨说完,开始了演奏。---演奏流畅而充满激情,即便是只有一个葫芦丝,仍然让高翔颇为惊叹。
“你看,我就说,什么都不会有,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担心了。”秦晨边说边把葫芦丝放进了包里:“明天晚上我要再来看一下乐谱,刚才有一小节我觉得演奏的有点奇怪。”
“你就不能在开馆的时候过来?”高翔知道再劝秦晨也没有用,心里想着改天趁着秦晨不在的时候偷偷去请人过来做法。
“当然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古战场乐谱在这里展出,先不说我能不能突出重围挤进去,就是那喧闹得好像是掉进蜜蜂窝里边的嗡嗡声就足以让一个听觉特别挑剔的指挥家疯掉。我拒绝。”秦晨毫不留情地拒绝。
高翔想了想,道:“明天我出去出差,后天才能回来,我把飞机改签到后天一早,你后天来行不行?”
“不用,我又不会对你的宝贝文物们做什么,除了那张古乐谱,别的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尽管放心,找你的保安给我开个门就行了。”秦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下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交代一下保安就行了。”
高翔无语地看着秦晨心情愉悦地如同春日里的蝴蝶一般飞走了,他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想了想,高翔将航班改签成了明天晚上的红眼航班。
…………
秦晨背着一个硕大的手风琴包走进了S省博物馆。博物馆里边单独为古乐谱设了个小展厅,保安只为秦晨打开了小展厅的门,并且取消了这个展厅的防盗装置。
秦晨绕着展厅走了一圈,说是小展厅,其实面积也不小了,约莫着有一百平米的样子,中间摆放着古乐谱,四周墙上挂着宣传板和拓印版,拓印版的尽头,有一张工笔画将军图,左持剑,右擎苍,锦帽貂裘。
秦晨随意看了一眼工笔画,画手定是个画鹰的高手,将军的气势全靠着右肩上的苍鹰体现了出来,苍鹰挺首而立,保持着鹰隼独有的警惕。
秦晨站在古乐谱前,虔诚地看着乐谱,时不时地哼唱几句。约莫过了三个小时,秦晨这才直起腰来,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腿上传来一阵酸麻感,秦晨熟练地锤了捶腿,靠着展柜席地而坐,从包里掏出来手风琴,将刻在脑海中的古乐谱从头到尾演奏了一遍。
手风琴音色变化比葫芦丝好太多了,秦晨满意地放下手风琴,从背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指挥棒。这根指挥棒是他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用着特别趁手。一般来说,像这种场合他都不会带这根指挥棒,都是随意找根练习用的指挥棒,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想要带着这根指挥棒过来。
秦晨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微微闭上眼睛,旋律在脑海中回荡着,秦晨轻声哼唱着,手中的指挥棒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舞了起来。
就在秦晨沉浸在音乐中时,耳边却是传来来号角声和呼嚎声。秦晨心下一惊,赶忙睁开眼睛,却发觉他所在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博物馆,分明是战场上!
他羽扇纶巾,指挥扇熟悉的手感告诉他,他手上拿着的正是指挥棒,不过是多了几片羽毛的指挥棒。而在他旁边,站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公,就算他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位虬髯公应该就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