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正前方,两方军队交战,血肉横飞,飞溅的黄沙迷了他的眼睛。
“杀啊!”旁边的将军突如其来的一嗓门,吓得本就魂飞魄散的秦晨差点儿扔了羽扇。
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支箭,正正地朝着秦晨的眉心飞过来,秦晨双眼一翻,连声都没出,直接晕死在地上。
…………
“秦晨!秦晨你醒醒!”高翔拍着秦晨的脸,试图将秦晨叫醒。
秦晨猛地一抖,头狠狠地撞在高翔的鼻子上,高翔只觉得鼻子一同,眼泪鼻血一起往外冒。
“啊——”秦晨一睁开眼,就看到血糊淋剌的一张脸,吓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口中不住地嚷着:“别!别杀我!我不是你们的军师!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个小指挥家!”
“秦晨,你在说什么?”高翔一手摁着鼻子,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确保自己的视力在线,不会被秦晨再次撞到。
听到高翔的声音,秦晨赶紧睁开眼睛,看看高翔,再看看周遭的环境,大笑一声,顾不上高翔满脸的鼻血和自己的白西装,给高翔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可怜的馆长大人,刚刚止住的鼻血,这么一惊一吓一撞,又如滔滔江水,全洒在了秦晨的白西装上。
“高馆长,你之前说认识哪个大师?快!快请他来看看!这张古谱真的闹鬼,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嘤嘤嘤~”秦晨哭得伤心不已。
高翔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显然这位无神论者的信仰受到了冲击。
“明天我就去请大师过来,你别慌。咱们先出去。”高翔拽着巨大的人形挂件站了起来,保安利落地帮忙收拾好了东西,一同走了出去。
展馆一片沉寂,好似刚才的金戈铁马只是一片幻象,只是工笔画上将军右肩擎着的苍鹰的左眼中,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第46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秦晨坐在馆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坐在对面的高翔以及守静听。
昨天晚上, 高翔将秦晨送去了医院, 进行了全身检查,确保这位大熊猫级别的指挥家只是受了点惊吓, 以及在晕倒的时候不小心被展柜上的玻璃划破了食指的表皮。
待高翔将秦晨送回家之后, 已经可以看到冉冉升起的朝阳,高翔想了想, 直接就去了玄清宫,反正玄清宫早晨五点钟就会起来做晨课。
高翔顺便在玄清宫蹭了个早饭, 这才见到了务虚道长。也算是赶巧了, 务虚道长恰巧要作为五年一度的术法比拼大会主办方之一,前往G省的莲花山, 很显然没有空去帮他捉鬼。
高翔简单地说了昨晚的事情, 务虚道长的大弟子守静便自告奋勇说要来解决这件事情。一方面,听高翔的叙述,就是古乐谱上残留着主人的执念,只需要开坛做个简单的术法就好了;另一方面, 上次守静闯了个祸, 在藏书阁面壁思过刚刚放出来,让他解决了这件事在师弟师妹面前找回面子也很重要。种种考量之下, 务虚道长便同意让守静去解决这件事情。
守静带着家伙事儿, 满心愉悦地跟着高翔去了博物馆。师傅如此看重自己, 这次一定要解决的漂漂亮亮, 载誉而归!这样他就可以作为玄清宫的代表选手参加术法比拼大赛了, 若是一不小心夺得了第一,小师妹就可以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嘿嘿嘿。
“大师?大师!”秦晨忽然拔高了声音,吓得守静差点儿把手上的法器扔出去。
守静连忙拿好他的法器,现在天地灵气远不如上古时期,所以想要找一件有灵性的法器实在是难如大海捞针。但是!他这根拷鬼棒就是为数不多尚有灵气的法器!
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在藏书阁面壁思过的时候,这根拷鬼棒忽然就从供奉台上掉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直接给他开了瓢。要知道法器都是以血为契,这根拷鬼棒也就归了他,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得脸都绿了,这也导致了最近去藏书阁面壁思过或者说是参悟道法的人骤增,一时间藏书阁成了玄清宫众人每日打卡的地方。
“大师,您能降服这个鬼吗?会不会影响到我演奏古乐谱?”秦晨有些担心地问道。
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古玩的行家,自然能看出来守静手里这根画着常人看不懂的鬼画符的桃木棍乃是古物,也就对守静多了一分敬意。
守静忍不住炫耀一般拿着拷鬼棒在手心敲了敲,道:“应该不是什么难缠的鬼物。你们带我一同去展馆里看一下吧。”
时间尚早,博物馆还没有开馆,高翔便带着二人去了展馆中。
守静绕着古乐谱走了一圈儿,拿着拷鬼棒这里敲一下那里戳一下,道:“不过是将军战败,留了点儿不甘的怨气在这曲谱上罢了,我现在就开坛做法,保证你开馆的时候,怨气都散干净。”
“果然是务虚道长的得意门生,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高翔鞍前马后道。
“那倒是不必,只不过我做法之时,不喜欢别人距离我太近,防止生魂的气息干扰,你们离远点儿就好了。”守静一边吩咐着,一边正对着古乐谱将符箓等器物一一摊开。
高翔和秦晨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守静表情浮夸,动作更浮夸地从展馆一边蹦到另一边,时不时地用火柴点燃一张符箓烧掉,再将符灰洒向天空。就这么蹦了一圈儿之后,他又一手拿着拷鬼棒,一手拿着一个硕大若篮球的三清铃绕着古乐谱小跑了起来。
高翔和秦晨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烟雾缭绕,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铃铛声,俩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守静跑完了一圈,将器物们打包收了起来,道:“行了,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你们今天下午可以按计划开演奏会了。”
秦晨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展馆,能见度绝对低于一米,就算是有勇士可以冒着这滚滚浓烟进来,估摸着也看不清古乐谱。秦晨四处看了一眼,他记得昨晚似乎在工笔画上方见到了一个通风口。
烟雾中,秦晨似乎看到红光一闪而过,秦晨一个激灵,该不会是着火了吧?博物馆起火可是大事,他顾不上被呛到,一个箭步朝着刚才红光闪过的地方冲了过去,一直冲到工笔画前面,也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的火光。
“大师,我刚才似乎看到了有一抹火光一闪而过!”秦晨剧烈咳嗽了几声,指着苍鹰的眼睛,哑着嗓子对守静说道。
“一抹火光?”守静赶紧上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幅工笔画,才道:“这幅画看起来就像是刚画了没多久,这种怎么可能会沾染上古物的灵气?你看错了。”
“这幅画的确是新画的,装帧这个展馆的时候,刚好空了这么一块地方,我便拜托老友画了这么一幅画来应景。”高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说话瓮声瓮气,近前来,秦晨才发现高翔戴着防毒面具。
“……”好东西分享一下会死啊?虽说他是个指挥家不是个歌唱家,嗓子也很重要的好吗?
就在众人转身离去之时,将军的左眼泛了一下红光,地上的符灰猛地散开,像是被强气流吹散,却又缓缓地落了下来,好似有什么东西飘飞而去。
…………
下午两点,S省博物馆多功能厅中。
古乐谱首次演奏现场,除了秦晨的交响乐团之外,便是特邀嘉宾,而迟瑞赫然在列。虽然他真的不想放下手头标的三千万的商事案件来听这劳什子的演奏,但是作为保护了古乐谱的公益律师,他不能不到。
守静身着一身休闲西装,坐在角落里。尽管他非常想要穿着宽大的道袍出现在这里,但被高翔制止住了。
秦晨身着燕尾服,手上拿着指挥棒,骄傲地站在乐队正中间,手一挥,开始演奏。
乐声起,好似打开了沉重的历史之门,拨开时间的浓雾,将古战场上酣战呈现在众人面前。
忽然间,众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竟然都陷入了古战场。
秦晨惊恐地拿着羽扇站在将军身侧,而面前流血漂橹,无论是己方还是对方,死伤无数。
“军师,我们已是强弩之末,是时候放手一搏了。”说着,将军猛地伸手,握住了秦晨的手腕,秦晨挣扎了一下,却是没有挣脱开,眼睁睁地看着他控制着自己的手挥动着羽扇。
从他身后走出几名将士,双眼无神地扑向对面。秦晨惊恐地发现,这几名将士竟然是他交响乐队的演奏家,而对面与他们厮打的,赫然是来听演奏的特邀嘉宾!而守静,则是对面军队的军师!
“不!不要!别打了!”秦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想要冲过去制止住他们。
将军唇边咧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道:“怎么?我的军师想要背叛我吗?既然如此,军师也去替我战斗如何?”左手的剑已经顶在了秦晨的后腰窝上,若是秦晨敢说一个不字,恐怕就得被穿成羊肉串。
秦晨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已经被汗完全浸湿了,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把现在社会体验不到的“将要士死,士不得不死”的感觉。秦晨现在真的想要跪下来抱着将军的大腿哭一会儿,将军大人,我上有正在上老年大学的老母亲,下有上个周暴雨天刚捡回来还没断奶的小奶猫,您不能让我上战场啊~
将军残暴地笑着,剑往前指了指,秦晨汗毛倒竖,这不是假的!他感受到了痛!
“将军,军师一介文人,你让他上去不就是送人头吗?我替他上去如何?”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捏住了将军的手腕,将军手一松,秦晨重新获得了手腕的自主权,连忙放下了摇动着的羽扇,战场上刚才还掐得你死我活的演奏家和特邀嘉宾像是忽然断电的机器人,定格在原来的动作上。
迟瑞面上依旧是标志性的礼貌笑容,将秦晨护在了身后,直面将军。
将军手上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一瞬间,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中。
将军站在指挥台旁边,秦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指挥台上掉了下来,而现在负手站在指挥台上的,正是迟瑞。迟瑞淡淡地笑着,秦晨却是在迟瑞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君临天下之感。
而其他人就比较惨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起来都还活着,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互掐的时候掐晕的。
“君王!”将军比秦晨更加激动,身形魁梧得好似小山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鼻涕眼泪都沾到了胡子上。
秦晨看得眼睛都快要脱眶而出,这是一出什么戏?众里寻他千百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指挥台子上?秦晨偷瞄了一眼迟瑞,很显然,迟瑞虽然面上笑容不变,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迟瑞嘴角的抽搐,看来迟瑞也没有弄清楚这出戏是什么情况。
将军见迟瑞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哭得更加凶,抽搭着快要说不清楚话了。
迟瑞终于忍不住了,反手想要将将军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将军太过于激动,差点儿把迟瑞拽倒在地。而自认为闯了祸的将军更是一抹眼泪,鼻涕快要蹭到迟瑞的西裤上了。
“行了,别哭了。七尺男儿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迟瑞终于忍不住了,一敛脸上的笑意,收回手,呵斥道。
将军有些慌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还顺便吸了吸鼻子,好像只是个受了委屈的身高两米胡子拉碴的魁梧大孩子。
迟瑞放在口袋里的手迅速地给安瑶发了个信息,他口袋里一般放两部手机,一部智能手机还有一部古董一般的按键手机,智能手机不方便在口袋里操作,而这部按键手机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不看屏幕将信息发出去。
迟瑞从旁边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指了指将军身边的椅子,道:“坐。”
将军还有些惴惴不安的面上迅速堆满了讨好和愉悦的笑,赶紧从旁边拽了个椅子,小心地将半拉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似乎随时准备向迟瑞下跪。
“他们都没事儿吧?”迟瑞朝着晕倒的众人点了点下巴。
将军偷偷觑了一眼,道:“没事……吧……要是我队伍中有这么怂的军士,我早就先砍了他们了。”
“他们不是你的军士!”迟瑞沉声道:“秦晨,你去看看他们。”
秦晨向迟瑞投了一个感谢的目光,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这位将军把迟瑞当成了他的君王,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将军看出了端倪,到时候可能情况更加不可控。而迟瑞这句话,就是给了他逃离将军攻击范围的理由。
“我把江山交给你守护,你却……哎!”迟瑞一秒戏精上身,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君王,我对不起您啊!您这么信任我,我却没有将蛮夷赶出国土!”说着,将军眼泪有涌了出来。
“将军,你还没意识到你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一道女声从门边传了过来,紧接着,一枚五帝钱打在了将军的眉心上。
看似没有用什么力气的五帝钱,却将将军直接打翻在了地上,将军有些狼狈地爬起来,看着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手提流星锤,朝他走了过来。
将军激动想要站起身,可是脑门上的五帝钱制住了他的动作,于是将军呈青蛙趴的姿态看着安瑶,眼神中透出一股狂热,道:“王妃!”
安瑶被噎了一下,手指向下一压,将军直接五体投地,却还是努力抬头看向安瑶和迟瑞,道:“君王赎罪,王妃赎罪!”
走到近前,安瑶这才看清楚这位将军的容貌,安瑶心下一惊,手指一动,五帝钱从将军的脑袋上飞到了空中,其余的五帝钱也跟着绕在将军周围,若是被明眼人看到,定会惊诧,因为此刻,安瑶的五帝钱阵已经不是制约而是保护。
“将军,你听我说好吗?现在是公元后九一零二年,距离你生活过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千年,你已经死去了。”安瑶看着将军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沉睡在指挥棒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秦晨演奏的古乐谱是你醒来的契机和导~火~索。”
将军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缓缓地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是要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良久,将军才笑了一声,道:“王妃,我其实已经知道我死了,但是我不想承认。战争还没有胜利,我还没有向在王城中等我的君王报捷。所以当我醒来之时,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担心害怕恐惧和不知所措之下,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拥有可以重新回到那场战争中的能力,我还能将听到这个乐曲的人一同拽进战争现场。”
就在此刻,一道火光从侧旁飞了过来,凌厉的气势甚至将指挥台上面的大提琴都燃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