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功德无量——青丘一梦
时间:2020-05-12 09:16:07

  书生下意识地驻足,身边友人觉察出不对来,唤他道:“应兄?应兄?”
  这位名唤应凌的书生回过神来,指着那一辆马车道:“这是德恩公府的马车吧?”
  周围几人细细看看,均是点头应道:“正是呢。想来是德恩公府的贵女出游。”又疑惑地看了应凌,“应兄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应凌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有些事情,需得回家一趟。诸位慢慢游玩吧,凌先行告辞,改日再设宴与诸位赔礼。”
  众人只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点了点头,就放人了。
  这边应凌带上小厮就往自家府邸回去了,虽然还保持着风度,却不难看出些许的急切来。
  回到应府,应凌匆匆往母亲院子去了。应夫人正坐在庭院中挑选首饰,见应凌匆匆进来,疑惑道:“今日不是与郑家、周家那几个小子出去赏菊花吗?怎得这早回来了?”
  应凌话到了嘴边反而迟疑了,许久才吱吱呜呜地道:“母亲可知德恩公府的小姐是哪位?”
  这话说得无甚逻辑,也前言不搭后语的。应夫人略想了想,道:“德恩公府的小姐?她家一位养女、一位亲女,大的也是将笄之年了,小的方才八九岁大。”一面说着,应夫人恍然大悟,对着应凌笑道:“你莫不是……”
  应凌脸一红,略有些羞赧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应夫人听了就颇为激动了,忙问:“是大的那个?”话方出口,就被侍女嗔怪着看了一眼,忙忙摇头,轻笑道:“是她家大的吧?那是薛家旁支的女孩儿,早年父亲去了,被敬德郡主接到府中教养。这些年养在你陈姨身边,我也时常见到。这音丫头,素日最是品性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得对于掌家中馈之事也颇有耐心与天分。如今也要开始议亲了,你要喜欢,母亲就往薛府里走一趟。”
  又感叹道:“得亏你看上的是这养女,若是他家正经小姐,薛家那公爵门第,可不是咱们这眼见就要沦为旁支的人家能搭上的。小子且等着吧,你阿娘我亲自走这一趟,你陈姨会给我面子的。”
  原来应家也是金陵当地的书香世族,如今族中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数,应家父亲虽然未曾入朝,醉心书画风月,在本朝却极有名气,一手菊花图画的栩栩如生,于文人中地位不低。且他和这一带的应家家主又是嫡亲的堂兄弟,比起旁人血缘更为亲近,他们这一支底蕴丰厚,日子过得也不错。
  听她说完,应凌对她长长作揖:“儿,多谢母亲。”应夫人看得好笑,又道:“我还以为你一心只有圣贤书呢!原来呀,是缘分没到。但要娶他家的女儿,明年会试、殿试,你可得努力着!不然敬德郡主那一关可不是好过的。”
  应凌信誓旦旦:“儿会的!”
  “好!”应夫人舒了口气,道:“我儿子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得用心着。且等着吧,过两日,我去一趟德恩公府里,与你陈姨通通口风。但要正经谈婚论嫁,还得你明年有个好名次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边,音姐儿在外赏菊玩了半日,回到府里先往由仪处请安。
  “姑母。”音姐儿笑盈盈对着由仪请了安,身后松鹤长春雕花的长窗透出秋日温暖的阳光,在音姐儿的碧绿衣衫上打出浅影。
  由仪对她轻轻一笑,道:“坐吧。”
  音姐儿含笑落座,四下看了看,笑着问道:“浔儿呢?怎么没见他。”
  由仪道:“让人带他去下头铺子看看。今儿润姐儿跟着你叔母去看她舅舅了,你晚膳去陪你叔祖母用吧。替姑姑给你叔祖母请安。”
  ——润姐儿正是陈氏早年诞下的一女。
  音姐儿笑着答应一句,又拣今日宴席上发生的趣事略说了两句,见岁云捧着些账目、文书进来,便起身道:“音儿告退了。”
  “去吧。”由仪点了点头,道。
  转眼秋去春来,又是一年莺歌燕舞百花齐放的时节。
  应夫人早上门和陈氏说了两句儿女之事,陈氏圆滑地顺了过去,回头与由仪说过,又在由仪的示意下问了音姐儿的意思。
  音姐儿对应家的名声也颇有耳闻,被陈氏带在身边也见过应夫人两面,只记得是个极温和的长辈。此时听说这件事,音姐儿一时有些慌乱。
  陈氏耐着性子将应家的事一一与音姐儿说了,又道:“郡主的话:咱们家不攀附那些豪门贵族的,就嫁个言情书网,有这公府依靠,咱们家的女孩儿日子不会差。”
  音姐儿思索了两日,点头答应了。
  后来陪同陈氏出门挑选胭脂钗环的时候却“偶然”碰上了应凌,二人在陈氏和应夫人的撮合下浅浅交谈了两句,如此,婚事便彻底尘埃落定了。
  前话不多提,这边应凌早早上京预备会试、殿试。
  音姐儿去庙里求了嵌,回来亲自绣了个蟾宫折桂的小荷包给应凌,应凌欢欢喜喜地戴上出门招摇过市,引得众人无奈之余的艳羡,都道:“应兄好运气。”
  应凌小朋友听了一耳朵的好话,这才欢心。
  回头这件事就作为趣事在金陵贵妇人间流传了起来,陈氏偶尔打趣着和音姐儿说起两句,也是满带着好笑。
  音姐儿当场羞红着脸,待应凌远行上京的时候却也忍不住去送了。
  再有应凌的消息就都是高中,会试第九,殿试上凭着出众的长相与还算不错的文采被钦点为探花郎,一日看尽长安花。
  殿前作诗,引得陛下欢心,钦点入翰林。
  应夫人欣喜若狂,当下便与陈氏商讨起了婚事。
  音姐儿往文庙还了一回愿,一连几日都是极为欢喜的。
  小夫妻二人婚后要长居京中的,应家给应凌在京中添置了宅院,但婚还是要在金陵成的。
  这年音姐儿十五,已在薛府中待了七八年了。
  而京中此时也是时局动荡。
  正当音姐儿预备着十里红妆,抬着满满当当使人艳羡的嫁妆嫁给她的少年郎的时候,贾家出事了。
  原来那日由仪正坐在软榻上翻着账本,薛浔坐在她身边,姑侄两个一个教,一个学,都是兴致盎然的。陈氏坐在一旁翻着音姐儿的嫁妆单子,偶尔吩咐婢女添减两笔,音姐儿伏在炕桌旁教导润姐儿功课、写字,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忽然听外头一阵局促的脚步声,由仪眉头微拧循声看去,就见薛夫人身边的顺喜脚步匆匆地进来,面带急色:“京里来的消息,姨太太家被人抄家了!”
  “什么?你仔细说着。”陈氏一拧眉,见由仪没有表示,便开口问道。
  顺喜往地下一跪,道:“是姨太太来的信,说、说京里荣府、宁府都被抄家了,荣府二房的家产倒被返还回来,只是……只是京中境况不好,预备着举家回金陵呢!”
  陈氏听了,狠狠拧了拧眉,又问:“那大房怎样?荣府老太君呢?大房的琏二奶奶怎样?”
  顺喜道:“信里说,贾家大房的赦老爷被派了流放充军,老太君已不好了,这回正要扶灵回来呢。琏二奶奶……已经去了。临终前将大房的姑娘托付给了宝二爷和宝二奶奶。如今荣府的二等将军爵位给政老爷承袭了。”
  陈氏听了长长一叹:“世事无常啊。”
  又对由仪道:“咱们不如去鹣鲽苑一趟?这到底是大事情。”
  由仪点了点头,道:“也是。”
  陈氏于是点了点头,转过来叮嘱音姐儿和润姐儿:“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儿,我们去去就来。”
  “姑姑和叔母放心去了,音儿会带好润儿的。”音姐儿也知道事情大,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
  陈氏这便放心了,又看了看薛浔,询问由仪的意思。
  由仪道:“这些事情他早晚要知道的,跟着吧。”
  薛浔于是点了点头,跟着由仪与陈氏去了鹣鲽苑。
 
 
第91章 宝钗十八 薛家宝钗。
  鹣鲽苑里气氛很是压抑。薛夫人如今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但由于保养得当,此时看上去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颇为鲜艳的橘红色的绣五福暗纹的长袄儿,发髻上插着一支颇为华丽的朱钗,光泽莹润的大珍珠正插在两股麻花发辫交错的地方,头发梳的很精巧。
  耳边的翡翠坠子更是碧绿通透,碧的一汪水儿似的,更衬得肌肤白皙。
  这样的打扮真是显得他年轻极了,走出去在在整个金陵城老一辈中论好姿容都是排的上号的。
  但此时的薛夫人面色却不大好,她歪在炕上,身下搭着一床薄被,念着书信中王夫人说得她身体不安。她嘴唇紧紧抿着,手中将一张柔软顺滑的雪白绢帕攥的满是褶皱,正代表着她慌乱如麻的内心。
  小丫头在一旁劝道:“老太太不必太过忧心,姨老太太老爷不是承了二等将军的爵位吗?姨太太这回可是好了。再者,虽然姨老太太身子不大好,可这金陵城名医遍地,也不愁姨老太太的身子。”
  这话实在满是歪理,若论起名医,金陵中哪里比得过京城呢?况如今贾府日暮西山,明晃晃为圣人厌弃了,便是二等将军又如何?在金陵中,这一家人再也不可能如同往日一般光耀嚣张了。
  可薛夫人听了竟然觉着有理?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由仪等人到的时候薛夫人已经略略恢复一些,见众人来就命人上茶,又急切道:“你们姨妈的事想来你们听说了。他们如今已经上路奔金陵来了,虽比信慢些,但我想着,怎么到了秋天也到了。你姨妈托我寻些梓人收拾收拾这边的老宅。宝钗,她到底是你亲生姨妈,待咱们家不薄,如今她落难了,咱们少不得帮衬帮衬。”
  由仪听了,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回去命人安排就是。只是如今咱家的第一要紧事还是音儿的婚事,希望母亲珍重身体,好送音儿出嫁。”
  薛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为了看团哥儿娶妻生子,我也要好生保养身体。”
  又问道:“音姐儿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氏忙笑道:“快好了,除了音儿她父亲当年留下的,另有郡主着意添上的许多。咱们家音儿出嫁,定然是声势浩荡的。”
  薛夫人听了点头道:“女孩子的嫁妆还是要备的丰厚些,日后出了嫁,嫁妆就是腰板子,立不立得住,在夫家有脸没脸,且看嫁妆的丰厚。”说着,她面容又带出了些骄傲来:“不是我自夸,当年我的嫁妆那叫一个丰厚,满金陵无人不羡慕我。”
  陈氏含笑听着,由仪随意拄着扶手,漫不经心地左耳进右耳出,转头一看,薛浔虽然做的板正,笑容也恳切,但看着那一双眼中满满的祈求,就知道他已经被薛夫人每日长篇大论的讲述从前给祸祸的极有经验了。
  出了鹣鲽苑时时候不早了,由仪慢慢走出一段路程后,转头与陈氏道:“嫂嫂不必随我回持安苑了,先回去歇着吧。我留润姐儿和音姐儿晚膳。”
  又对薛浔道:“去陪陪你母亲吧。”
  薛浔乖巧应了,陈氏看了由仪一眼,见她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便抿着唇应了一声,拉着薛浔回了自己的院子。
  持安苑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音姐儿偶尔和润姐儿的交谈,便只有婢女们轻浅的呼吸声。
  见由仪回来,朱颜忙应了上来,一面服侍她宽了大衣裳,又奉了热茶过来,见由仪神色淡淡的,索性也不问了,与岁云交换了两个眼神,然后了然地退下。
  次日,由仪果然吩咐人去寻找手艺好的梓人为荣府修理老宅,又命人将事情说与薛夫人知道。
  日子就这样波平无澜地过着,由仪仍旧教导着薛浔打理家中的生意,丝毫没有压榨童工的愧疚感。
  音姐儿见了那厚厚的一沓嫁妆单子反而松了心,虽仍有些将嫁的期待与慌乱,却将更多的心思分到了作绣活上。
  嫁衣自然有应家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来为她缝制,应家的彩礼也早送来了,一口口大箱子沉甸甸的,能看出应家对这一桩婚事的看重。
  这样丰厚的聘礼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艳羡,接下来音姐儿的及笄礼之盛大却也是令人交口称赞的。
  及笄之后,便是出嫁。
  婚礼定在秋日,天气比起夏日又清爽了些,音姐儿被侍女服侍着换上大红的嫁衣,应凌如今官拜正七品,音姐儿嫁过去便是七品敕命,也是令不少人羡慕的了。
  “音儿谢过叔祖母、姑母、叔母多年教养之恩,永世不忘。”
  盛装打扮的音姐儿异常的美丽,双手交叠对着上首三人认认真真行了大礼,然后腰背挺直,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出了薛家正堂。
  应夫人与陈氏关系极好,对音姐儿这个未来儿媳也极为看好,这一桩婚事她的极满意的,江湖传言,婚宴上应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向音姐儿的目光中包含着足足的满意。
  三朝回门时,看音姐儿的样子,也不像是过得不好的。如此,陈氏便放下了心,念着音姐儿就要随应凌入京,便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直到天色将晚了,留过晚膳,方才依依不舍地放人走了。
  目送着音姐儿和应凌携手离去,陈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叹一声:“送走了音姐儿,等再过些年,送走润儿,又不知该怎样伤心了。”
  由仪听了却笑了:“你如今该着急的实在不是润姐儿,而是咱们浔儿。再过两年,也到了该要给他订一桩婚事的年纪了。该给他挑一挑适龄的女孩儿,样貌并非第一,品性才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氏点头附和道:“终究德行才是第一位的,若是娶回来一个德不配位的,遭殃的可是一大家子。挑选媳妇,又是未来的宗妇,还是要小心再小心的。”
  由仪轻轻一叹,道:“孩子大了,该操心的地方也多起来了。总归一点要紧的,咱们家三代之内不许与勋贵联姻,若真此时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那一滩浑水里,怕的是君心难测。养活天下万民的功劳大,名声也大,贤名广传的同时,也更容易引起忌惮。如今这样享受着尊荣便好,也没人敢轻视咱们家。等这公爵传完了,到了侯爵再让后代子弟出仕,惦记着这一份功劳,日后仕途也好混。”
  她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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