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是在对着别人说话,其实只是对着缥缈的虚空,也没指望着距离不知多少的那人听见。
谢灵毓见她突然变得攻气满满,颇为担忧,“师傅——”
她扯了扯由仪的袖子,想如当年一般对由仪撒娇。
由仪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他以为搞一个徒弟来能让我放下最后的戒心,同时提高我对于感情的期望。最后知道他的下落,我自然会因此而努力。”
“但他万万没想到——”由仪抬手,温柔地抚摸着谢灵毓柔软的黑发,“竟然是你这个棋子,破了他的居。”
谢灵毓听得满头雾水,指着自己道:“我,棋子?”
“对呀。”由仪看着她,唇角笑意仿佛嘲讽,“你以为当年我为何突然收徒?”
谢灵毓瘪了瘪嘴,“我还以为我是天选之女呢!”
她有意引由仪发笑,由仪也知道她的心意,师徒二人笑过一番,谢灵毓方才说起了正经事,“师傅你既然说他算计您,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由仪邪魅一笑,气势汹汹地道:“那当然是——举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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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仪:歪,jjw嘛?我这里要举报!有人以权谋私!侵犯公众利益丰满自己腰包!
由仪:听说有人看透了我装逼的本质?甚是欣慰啊!
第101章 问仙第六 云暮仙师(妙玉)。
举、举报他。
谢灵毓嘴角抽抽地放下了自己挽袖子取武器的手,默默吐槽道:“我还真是好久没听过这样单纯不做作的报复方式了。”
“你不知道,时空管理局也是有辖制的。虽然那位大多数时间单位都在睡着,但是对这种事情绝对是零容忍的,让它知道了,咱们那位大人绝对捞不着好。”
由仪慢慢道:“虽然禽兽报仇很有快感,但是让他侵占我吃喝玩乐的时间就不值了。”
“他敢这么做,无非是仗着那位常年休眠,下面想发什么消息过去都得经过他。但谁说我发的消息要经过他呢?”由仪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挥挥袖召出光屏,一面慢条斯理地操作着,一面随口对谢灵毓道。
一面说着,又仿佛想起些别的,问谢灵毓道:“回过总部吗?”
“新手试炼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才结束,然后才能去总部。”谢灵毓摇了摇头,乖乖巧巧地回答师傅的问题。
由仪点了点头,轻轻摆弄着光屏,将一个地址和一段号码发给了谢灵毓,道:“回到总部后去这个地址,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他早年欠了我个人情,会尽量帮你的。”
谢灵毓感动,“师傅!”
“行了,泪眼汪汪的给谁看呢?”由仪闲闲打了个哈欠,道:“郡主您老人家不打算快点当上皇帝,然后让你师傅我横着走吗?”
“您不登仙了?”谢灵毓疑惑。
由仪随意往身后靠了靠,懒洋洋道:“那玩意急什么,还是耍够了再去。”
“在您口中,登仙可真不是一般的简单。”谢灵毓叹了口气,道:“我什么时候能跟您一样厉害呢?”
“丫头还嫩着呢,欠火候。”由仪随手在谢灵毓额头上敲了敲,道。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对于“那位”的工作能力由仪还是很有信心的,消息发过去果然没多久就有了回应,也对得起由仪忍痛分割出去的那一缕神识。
且说系统空间里,幺儿现在还是懵的,怀里抱着薯片也不嚼了,满脸的生无可恋,“我竟然没发现——我竟然没发现——我竟然没发现!”
“呜呜呜,阿仪我不活了。”幺儿哭道:“都被人算计了我竟然还没发现!”
由仪无奈安抚,“你乖,我这不也刚刚才发现吗?”
“不!咱们不一样!我是个系统啊!我有大概率分析!竟然都没发现被人算计了!我真是太没用了!”幺儿生无可恋,论坛也不刷了,薯片也不嚼了,瓜也不吃了,憋着嘴哭道。
由仪无奈,叹道:“行了,别哭了。我给你转一笔功德值,去商场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见幺儿迟迟不动,又道:“这样能够麻痹他的视线,也算是忙了我的忙了。幺儿乖,去吧。”
“那我叫上我的系统朋友们,商城最近推出了最新型团购!我们可以一边打视频一边买东西,团购价八五折呢!”幺儿发动了脑洞,“还得把九六七、二二三它们都叫上!反正我就喜欢跟它们炫耀,它们也不会发现不对来!”
以上两位代号系统都是主人和那位一个派别的。
见幺儿如此,由仪甚是欣慰,“乖宝,真聪明。”
于是幺儿开开心心地怀揣着使命感去大买四方,由仪则沐洗更衣一番后盘腿坐在床上,掏出了诸如神草人、秘银针、丝萝红线等等自己珍藏多年的东西。
然后……恨恨地开始扎小人!
死东西!敢算计你姐姐我!搞你!
等到由仪施展身手一番之后安心睡下,幺儿还拉着系统们血拼,它难得聪明了一回,搞了一个:系统外交,似有似无地透露出许多消息,实在是棒棒哒了。
……
第二日一早,见到若无其事的由仪,谢灵毓心里就有了底了,问她道:“师傅您朝食想用点什么?我让人去买去。”
“那可好了。”由仪笑了,“我记得本地的云吞汤面颇为有名,再要些口味咸香的小点心吧。”
“记住了吗?”谢灵毓回头问护卫,却不是对护卫首领,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男子,没什么存在感,但昨日由仪见过他的伸手,倒是颇为干脆。
而此时,他看向谢灵毓的目光中倒是带着满满的崇拜,不含男女之情,反而是崇拜偶像一样的。
听谢灵毓如此说,那护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也没去想为什么谢灵毓会有一个背着剑的坤道做师傅,只按照谢灵毓的吩咐出去准备。
护卫首领在一边,等候着谢灵毓的吩咐。
谢灵毓略想了想,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傅,教我武艺的。这一回会于咱们一同入京。”
护卫首领带着众护卫施礼道:“道长。”
“贫道道号:云暮。”由仪淡淡颔首,道:“劳烦了。”
谢灵毓又吩咐护卫首领道:“预备着,咱们用过朝食上路。”又看了看周围的护卫婢仆们,随口问道:“你们的早膳怎样?”
护卫首领拱手一礼,“多谢郡主关怀,属下们早用过。嬷嬷们带领女婢仆役在您用膳后用餐。”
谢灵毓矜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吞果然鲜美异常,点心咸香酥脆,再有两样开胃蜜饯小菜,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朝食了。
那些个嬷嬷婢仆本该站出来念叨念叨不合规矩的,无奈她们昨天都被谢灵毓吓蒙了,也不敢开口。
就连那位在谢灵毓面前素来自持身份的“奶过大爷的老人”此时也不敢开口,讪讪地在一旁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再有规矩不过了。
谢灵毓不愧是皇宫大内混过的,此时稍稍扫她们一眼就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就晾着她们,自顾自地用朝食。
这地方虽然小,食物的滋味却是极好的,谢灵毓用着,不免想到了当年在小镇上的日子,想起了温柔和蔼又有一手好厨艺的郑夫人,神情有些郁郁。
由仪瞥了她一眼,大致知道了些什么,轻轻抿了抿唇,心中略有些许无奈。但这些事情都是无可奈何了,也没人能劝些什么。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预备启程。
由仪仍然与谢灵毓一辆马车,不愧是王府的车架,这马车外表看着平庸,其实内有乾坤。
马车内的空间几大,不似平常马车只有座椅,而是木板垫出来的高底,铺了厚厚的毯子,能让人在上面趟坐。
鞋子脱在马车内一小条平地上,旁边架着一个小铜盆,架子各层上摞着一沓雪白的巾帕,并摆着一盒子香皂。另外还有一个小炉子架在平地上,预备煮茶滚酒或是慢慢炖煮些羹汤。
马车里备了一个小炕柜和一个带各层的小桌,能放些零碎的东西。并角落处摞着四五个靠垫引枕一类的东西,还搭着一条毡毯、一条绒毯,简直是舒适极了。
在前头镇子里,谢灵毓自掏腰包买了一筐石榴,除了分给下头了,还留了四五个路上吃。
如今在晃晃悠悠马车上盘膝坐着,谢灵毓取了小刀来分着石榴,一面对懒散坐着的由仪道:“师傅您尝尝,这石榴滋味真不错,汁水也多。”
由仪拧了巾帕净手,一面尝着石榴,一面随口道:“有计划了吗?”
谢灵毓叹了口气,“唉,人生啊,坎坷。”
“慢慢筹划着吧,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做习惯了就是顺手的了。”由仪随意用巾帕擦了擦手指上的石榴汁,觉着黏腻腻的感觉不见了,方才正色道:“你那个护卫不错,是个好料子,培养培养,近身护卫不是问题。”
谢灵毓点了点头,二人默契地转口说起了别的话题。
从昨天开始,莫名其妙的,和谢灵毓沟通的任务从嬷嬷身上转交给了护卫首领身上。
午间,侍卫首领来询问午膳,谢灵毓打量四周,见还在野外,便道:“随意备些吧。”
“是。”侍卫首领应了一声,于是午膳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最后送到谢灵毓和由仪面前的就是烤肉、菜汤、米饭、酱菜,虽然简单了点,但是在荒郊野外来说,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二人略略用过,下午再次启程,奔着下一个落脚的城镇而去了。
谢灵毓寻了棋盘出来,拉着由仪大战三百回合。
额……五子棋。
由仪难得耐心陪谢灵毓玩着早被她淘汰掉了的游戏,饶有兴致地溜着徒弟,实在是太不善良了。
“师傅~”又输了一局,谢灵毓无奈往自己脸上再贴了一条宣纸,瘪着嘴撒娇道:“您就不能让我一回嘛!”
由仪随意将棋子捡了起来,闻言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你想让我怎么让?”
“算了算了。”谢灵毓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委委屈屈,“还是不下棋了,咱们换点东西玩吧。”
“荒郊野岭有什么好玩的。”由仪随意将棋子收起,慢条斯理地摆了个打坐调息的姿势,伸手在谢灵毓身上轻轻一拍,“静心,打坐调息。”
第102章 问仙第七 云暮仙师(妙玉)。
这日天气晴爽,谢灵毓在马车上待闷了,不顾嬷嬷们的反对强烈要求出来透风。
由仪懒洋洋地歪在马车里,一面拈着零食吃着,一面运转着灵力,随口答应了谢灵毓借马的请求。
谢灵毓满心欢喜地蹦下马车,用慈爱目光给由仪那匹温顺神俊的枣红马儿顺着毛,还摸了两个大苹果出来给马儿加餐。
嬷嬷对此颇为不喜,但想起那日谢灵毓杀神一般的身手又不敢招惹,再瞄一眼马车,想起里面那个还是谢灵毓的师傅,于是愈发不敢得罪了,只能自己嬷嬷嘟囔着。
由仪听着嬷嬷念叨着那些:“没规矩!乡野丫头!没见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类乱七八糟的话,手指微微一抬,那嬷嬷脚下猛地踉跄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谢灵毓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而却觉着心中颇为温暖。
于是她喜滋滋地驱马来到马车旁边,对着由仪道:“咱们就要进长安府地界了,师傅您什么章程啊?”
“访友。”由仪随口道:“你不必顾忌我,我本来就没个目的地,随处乱逛。”
谢灵毓点点头答应了,又问道:“那我可以联系您吗?”
“随意。”由仪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我是不会帮你的。”
说着,她又仿佛有些不忍心,随意从袖中扯出一个东西来,透过窗子递给了谢灵毓,道:“拿着这个吧。应该有点作用——吧?”
听着她迟疑的语气,谢灵毓心中无奈,还是认真收下了,随口说起些别的事情来。
后头那个唯谢灵毓马首是瞻的护卫寒泠眼间扫到了令牌上烫金的“寒衣”二字,心里略略一惊,对由仪的身份另有了一番猜测。
以马车这慢悠悠的行进速度,到长安府后至少还要用上两三天能进长安城。
由仪左右不是冲着长安来的,当机立断和谢灵毓道别。
谢灵毓管家婆一样问了由仪一大堆问题,确认自家师傅身上不缺钱、不缺日用之后方才放人走了。
“唉。”看着自家师傅潇潇洒洒打马离去的身影,谢灵毓拄着下巴忧愁地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师傅那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只觉心中满满都是担忧。
回过头,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地走着,谢灵毓缓缓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战争就要开始了,灵毓加油,你能行!
由仪这边一路散漫走着,前头一个老妇人见她一身道袍、气韵悠远的样子忽地眼前一亮,一下铺了过来,痛哭道:“道长!您救救我女儿吧!”
“你女儿怎么了?”由仪忙拉了老妇人起来,问道。
老妇人哭道:“小、小女前些日子许了人,昨日出嫁,不想那女婿忽然去了!那人家非说是我女儿克死了姑爷,要让我女儿陪葬!”
“我朝从来不许活人殉葬,那人家好大的口气。”由仪细细打量她,见她白发松散,身上的衣裳倒是簇新的细棉布衣裙,偏偏分外的凌乱,整个人看起来都少了一股子精神气,此时抓着她的衣摆,就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您引我去看看吧。”又问:“报给官府没有?”
老妇人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离这儿最近的道观寺庙也有一二里路,等她去了再回来,只怕女儿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