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想到就立即行动的人,于是第二天邱戎便去了陆府拜访。
恰好当天陆峰在府上,便十分热情地将邱戎迎了进来。
邱戎说道:“请恕小婿失礼,回泽安几个月才想起来拜访岳父大人。”
陆峰摆了摆手,“不碍事,贤婿政务繁忙,还能记得上门我很满意了。”
邱戎便直说来意:“夫人孕中总是念叨在家时爱不释手的几卷书册,小婿此次上门就是为了带上那几卷书回去给夫人。”
“这……”
邱戎疑问道:“怎么?岳父大人有什么困难吗?”
“哦……没有,只是悦容出嫁之后,我便吩咐下人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一间小院里。多年没有打理,有些杂乱。”
“无妨,我找几本书应该还是可以找到吧?”
陆峰沉吟片刻,说道:“那好吧,我带你前去。”
“多谢。”
陆峰领着邱戎一路走进后院,一直走到陆府最里面的角落处一座小院。
小院的门上颤颤巍巍地挂着一只生了锈的铜锁,不需要钥匙便打开了。
邱戎自从进了这间小院之后,便一直眉头深锁。
这个院子小得可怜,只勉强够人生活而已。
他打量着院子里简陋的石桌石凳,还有不远处墙边两棵树中间,用绳子和旧布做出的简陋秋千。
他想,当初将军府中的那个秋千她一定很喜欢,所以才会连看书的时候也要坐在上面。
陆峰看着邱戎站在那儿不发一言,尴尬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仆人把书放在了哪一间屋子。”
“无妨,我自己来找。”
邱戎向前走去,推开了第一间屋子。
很幸运,他立即就找到了陆悦容的“书房”。
与其称作“书房”,不如说只是一间堆满书的房间。
他看着眼前窄窄的走道,抬起脚,踏上这条陆悦容走过千万遍的路。
一直走到房间的最里面,在那张放着灵位的桌案前停下。
房内的光线十分不好,邱戎只能借助从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勉强打量着四周。
当站在陆悦容生长的地方,他终于明白,她的妻子,不是由什么环境塑造而出,而是自然生长到恰到好处令他心动的模样。
走出放满书的房间,邱戎又去了其他房间,他把这间小院的所有地方都看了个遍才算终了。
陆峰走到邱戎身旁问道:“贤婿找到了吗?”
他看着对方令人作呕的模样,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恭祝您攀住二皇子这座后台,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陆峰涨红了脸,“你!”
“对了,我一下记不起来夫人告诉我的那几本书的名字,所以明日我会派将军府的人来把所有的书都搬走,还希望岳父大人通融一下。”
说完邱戎便立即离开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动手打眼前这个名为父亲、实为渣滓的人。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绛贡,他有许多话想要对陆悦容倾诉。
几天后,归心似箭的邱戎带着对陆悦容的思念以及送给他们的孩子的礼物,踏上了回归绛贡的路程……
作者有话说: 男主剧情写完啦!!!我没有咕咕咕!!!真的已经缩减了,不然根本写不完。
明天开始就是女主单人生活,火葬场要等五年后男女主重逢。
我为什么花那么大篇幅写男主剧情,一个是写清楚他为什么那么久不回家,还有一个是刻画一下本文最大反派二皇子。
剧透一下好了,快要结局的时候,女主和二皇子也有对手戏。
第45章 偶遇
邱戎回了绛贡后,先是去了军营安排了备战北夷的相关事宜, 一直临近傍晚了才回了将军府。
门童替他牵下马的缰绳, 他一边向府内走去,一边问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 夫人情况如何?分娩顺利吗?”
门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邱戎又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门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将军您临走前不是给夫人写了休书吗?您离开当天, 夫人就拿着休书离开了。”
邱戎皱眉:“休书?我不曾……”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见到过陆悦容躲着自己在练字。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但是邱戎还是看到了她是在模仿自己的字体。
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扩散, 邱戎立即赶往书房。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纸张,还有压在纸上的钥匙。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纸, 上面一字一句明面写的是丈夫对妻子的控诉,可看在邱戎眼里, 却像是自己的妻子在愤慨着不满。
他苦笑:“这是在休夫吗?悦容。”
邱戎尚在设想着未来的日子里, 与陆悦容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当他回到两人的家却发现, 原来对方根本没有参与到自己设想中的意愿。
他被单方面宣判罪名, 毫无辩解的资格。
邱戎走到陆悦容的卧房,房间内的摆设与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她离开没有带走任何记录了他们共同回忆的物品。
他转过身奔向马厩, 牵起尚未来得及休息的马匹,向着府外便离开了。
一路策马到了钟磬的医馆,邱戎刚一下马就开口道:“钟老……”
钟磬手里整理着药材,瞥向邱戎,“回来了。”
“回来了。”
“老夫听说了泽安发生的事情, 难怪你延误如此久。”
“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情。钟老……”
钟磬问他:“又要和北夷开战了?”
“是。钟老……”
“她走了。”
邱戎立即问道:“她去了哪里?”
钟磬摇头,“不知道。”
“连你们,也没有告诉?”
“没有,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天,老夫帮小徒弟租赁的马车也被遣返回了绛贡。显然是她行至半路便自行离开了。”
邱戎沉默不语,心中失落颓丧、痛苦愤怒交杂在一起。
最后,他却只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钟老。”
他转过身去,一身寂寥地回到了将军府。
他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先前被陆悦容用箱子送过来的衣服全都搬了回去。
邱戎看着重新被两人衣物堆满的衣柜,就好像她不是已经离开他们的家,当明天清晨他睁开眼时就能再次看到她。
邱戎缓缓褪去外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她已经离开了很久,这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清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爱一醉解千愁,此刻的他也想来一场烂醉如泥。
可是他不能,他是西北军主将,他还要为与北夷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在邱戎辗转反侧、愁绪万千的时候,陆悦容正憩在绛贡以东远隔千里的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小瑾淮尚未到三个月大,本还是脆弱的幼婴,可是她这位任性的母亲便带着他旅途奔波。
更甚者,她还把马车遣返了回去。
陆悦容借着油灯的光亮,给小瑾淮喂食了今晚的母乳。
她轻轻摇晃着襁褓,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哄着孩子睡着。
看着小瑾淮安静地躺在襁褓里,陆悦容无论看过多少遍这个场景,都觉得自己心都被融化了。
她用嘴唇轻轻碰着他的额头,喃喃地说着今天的睡前问候:“晚安,我的宝宝。”
如果是她孤身一人,她为了赶路,多半是会选择露宿郊野。可是带着孩子,她只能谨慎又谨慎。只要路过有城镇,她就一定会住在客栈里。
今天是遣返了马车的第七天,陆悦容感觉良好,小瑾淮也没有任何不适。
陆悦容把襁褓放在床榻内侧,最后再看了一眼孩子,然后闭眼睡去。
明天他们要继续向东而去。
第二天清晨,陆悦容背着行李,抱着小瑾淮离开了这个停留了半天的小镇。
其实,陆悦容并没有想好具体要去哪座城邑。她只是对东南之地有着由来已久的向往,所以才会对师父说她要去南方。
或许她会停步在某一个富庶的鱼米之乡,也可能她会驻扎进一个小桥流水的古镇。
陆悦容的行程十分缓慢,一个月的时间才经过了两个州城。
也不知是她照顾得好,还是小瑾淮体贴母亲,他到现在竟没有生过一次病。
每天例行为小瑾淮把脉后,她总能松一口气。
有时候在经过城镇里,会遇到染病的患者,陆悦容便会伸出援手帮助他们。
现在的她,也算是一名云游四方的郎中了。
八月初的时候,陆悦容到达了东南一个名叫迟溪的小镇。
这里给她十分舒适的感觉,她决定在小镇里多住几天。
这天傍晚,陆悦容背着小瑾淮在那条穿过小镇的溪边散步。
此时晚风和煦,溪边的石凳上三三两两地坐着行人在悠然闲聊。
一位孤身坐在石凳上的鬓边斑白的老者,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然而他刚刚站起身来,就摇晃着倒了下来。
旁边的行人立即扶住了他,把他放在平地上。
不远处看到这里动静的陆悦容,急忙走上前去为老者把脉。
她把小瑾淮从竹篓中抱出来,递到旁边一位妇人手中,“劳烦帮我看一下孩子。”
为老者把了脉后,陆悦容立即行针。
幸而,她早就养成了习惯,无论是去哪里她都会带着药箱。
结束之后,老者尚未醒来。
人群中有人问情况如何。
“稍等便会醒来,不是什么大碍,”陆悦容站起身,把小瑾淮接回自己怀里,“多谢。”
她看向周围的行人,问道:“诸位有认识这位老先生的吗?不知能否叫老先生的家人过来将他接回去,或者有谁知道老先生的住所,可以帮忙送回去。”
有人回答道:“这是住在东街的裴老先生,他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家人。”
这时,这位裴姓老者幽幽转醒。
陆悦容走上前去扶着他坐起,问道:“老先生感觉如何,是否有些许不适的晕厥感?”
“略感头晕目眩。”
“老先生年纪大了,以后不能久坐之后立即起身。而且我刚刚为您把脉,您的身体状况欠佳,我需要为您好好调养一番。”
“有劳。”
扶着裴姓老者又坐了一会儿后,陆悦容跟着几名壮年一起,送着他回了家。
因为老先生一人独居,所以陆悦容写了方子之后,又前去药房抓了药,熬好了之后送给他。
裴易接过药碗,饮尽后将空碗递还到陆悦容手中:“多谢女大夫。”
她接过碗,笑道:“我叫陆悦容,老先生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陆悦容。”
“这段时间在迟溪镇上暂留数日,就住在离老先生住所不远的客栈里。所以我会每天过来查看老先生的身体状况,还希望主人家不要厌烦我。”
裴易笑道:“岂敢岂敢。”
十天后,裴易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
寓意团圆的中秋节也到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远在异乡的中秋。
所以这天上门给裴易问诊时,陆悦容还特意带了一包从小吃店买来的月饼。
裴易给她开门时,陆悦容抱着小瑾淮对他笑道:“裴老,中秋快乐!”
裴易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和善的面庞,罕见地感受到了如同来自儿孙的幸福感。
“小陆同乐。”
进了门后,陆悦容照常询问裴易今日情况,“裴老今天感觉怎么样?”
“比之前好很多。”
结束了今天的问诊之后,陆悦容收拾着药箱准备离开。
裴易叫住了她,“小陆。”
“裴老还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中秋,就不必走了,陪孤……陪我这个孤家寡人过一个团圆节。”
“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无碍。”
陆悦容开心地应道:“多谢裴老!我可以做几个家常菜。每天吃客栈的膳食,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说着,她就把小瑾淮放在了裴易的手中,自己去择菜了。
裴易看着怀里的小粉团子,生疏地颠了颠,“陆瑾淮。倒是和你爹长得更像一点。”
六个多月大的小孩子,又懂什么,只会看着这位眼熟的爷爷,“啊啊”叫着,惹得裴易会心一笑。
晚间的时候,勉强算作三个人的桌席摆在厅堂之中。
一边吃着,两位大人一边聊着。
许是此时氛围轻松,陆悦容看着墙上挂着那幅让她好奇许久的画,问道:“裴老这幅画看着有些年头了,看来是非常喜欢了?”
“是一位故人所赠。”
“那看来是关系很好的故人了。”
“年少时的挚友,只是后来我从军戍边,关系就淡了。”
“从军?所以这幅画画得是年轻时候的裴老?”
“是,是某一次我归京时,那位故人站在城楼上看到我之后画的。”
“或许是跟着师父当了两年的军医,见过军营里的样子,所以我十分敬佩从军过的人,尤其是边境守军,更值得敬佩。”
“那你的丈夫呢?”裴易突然问道。
陆悦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既然你当过两年的军医,现在又有了孩子,想来你的丈夫也是一名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