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皮一麻,挣扎着,要下去捡。
才落了一只脚,就站不稳了,刚接触到地面,腿脚就跟着一软,她一手还勾着他肩颈,将他差点儿也带倒了。
程宴北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动作。就势这么一低身,两指一衔,从她手旁劫走了她的房卡。
顺带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3702。
他们现在在35层。
“——给我。”
怀兮满面羞恼的,伸手要抢。跟着往上窜了窜,又一次贴近了他胸膛。
程宴北灵巧地绕开了她。
淡淡笑着看她一眼,呼吸落下。与她几近咫尺。顺便按下37层的按钮。
“急什么?”
他睨着她笑,用房卡挑了挑她下巴,拇指一滑,将她唇畔被晕染开的口红擦了一下。
她气极了,顺着他那力道,张嘴,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拇指。挺狠的一下,好像都破了皮。
程宴北心底暗自沉气,要抽手,她却咬着他手指丝毫不放。他收一下动作,她就恨恨地进攻半分。
力道狠极了。她唇红齿白的,眼底一片氤氲中夹着潋滟的怒意。像只发怒的兔子。
他眯了眯眸,看着她,目光渐深。
她不松口,眼神很挑衅。
电梯向上攀爬,几乎一眨眼就到。
“叮——”一声,门开了。程宴北立刻像刚才一样架起她双腿,怕她跑了一样,将她托抱于身前,带着她大阔步出电梯。
她还咬着他拇指不松开,他便反手叩住她小巧的脸颊,顺势捧过她的脸,哑着嗓音在她唇边轻喃了句:“你给你我等着。”
唇又一次覆上了她的。
“唔——”她心底一沉,还没来得及推他,他便以吻借力推着她,搡着她,边吻着她,边一路找到了3702的门牌。
他手里拿着她房卡,根本不给她机会逃跑或是推开。
刷了卡进门,取电。
唯有门廊亮着一盏昏沉的光。
彼此眉目之间都覆上了一层幽昧的色彩。
过往尖锐,岁月棱角,统统被柔化。他半垂着眼凝视她,将她抵上门的一刻,房门在她身后应声关闭了。
一声尖锐的,又几乎细不可闻的动静。
不知是拨颤了谁心弦。
呼吸交绕之间,灼意喷涌。怀兮腰身被一层层暧.昧的浪潮烘到绵软。
不知自己是回吻还是推拒,她逐渐没了力气,双手抵在他的前胸,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回吻他。右脚踝疼痛,带着她腿发着颤。
“叮咣——”两声,脚上鞋子也落了地。
接着身后一凉,臀侧绑带被轻轻一勾,解开。轻薄的布料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她脚下。丝绸质感,冰凉空虚到令人发抖。
她好像很喜欢穿系绑带、点缀流苏的衣服。程宴北吻她的间隙,咬了咬她的下唇,哑声问:“这么穿,是不是方便蒋燃。”
“……”
怀兮还没说话,他突然深深地一提气,就这么抱着她,向里屋床的方向走去。
昏昧光线洒落在他肩头,他眉目的轮廓又深了几分。眉心却轻拧。
他一步一步,无声推着浓稠夜色潜行,地毯一层又一层,在脚下泛起涟漪。暗渡成一个与夜晚有关,不可言说的秘密。
最后她被他向下推去。坠落的一瞬,他整个人带着一个几乎要深入她灵魂的吻同时覆过来,温柔地,低喃着命令:“腿打开。”
-
立夏今晚大半时间都在处理工作,来的路上还跟蒋燃提起拼酒的事儿,一晚上她却都没喝。七七八八的人散了个干净,她代驾蒋燃的车,载着他,送他回外滩的酒店。
蒋燃刚跟怀兮打电话,对面又莫名其妙地挂掉了。他头脑昏沉着,食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虽极力不想让自己生疑,心底的疑虑却控制不住地浓烈。
“是外滩那家‘季·旅’酒店么?Season House?”
经过一个路口,立夏滑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导航,再次跟蒋燃确认。
她上次在上海开车还是一年多以前。她也是港城人,甚少在此处活动,算算都一年多没来过了。
蒋燃视线从已熄灭良久的屏幕上离开,分别看了她和她的手机一眼,笑着:“对。你熟悉路线吗?”
“我……”立夏顿了顿,有点儿不好意思,摇头笑,“不怎么熟悉。”
“这样吗,”蒋燃也有些抱歉,“我以为你对上海很熟悉,不然我那会儿叫个代驾了,非要麻烦你一趟。”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今晚几句你来我往的闲言交谈中,虽未明说,蒋燃应该是知道了她是港城人的——
他这么一说,除非是听者无心,要么是有意要她送他,不然怎么会说他以为她对上海很熟悉。
而他们今晚一群人吃饭的地方,离外滩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眼见着过了这个路口就快到了,他却刚在电话里对怀兮说,要半个小时。
立夏视线在前方,有条不紊地打了半圈方向,说:“这个点了,代驾应该挺难叫的,刚许廷亦他们不是还在等么?你回去晚了,怀兮该等急了吧?”
蒋燃放下车窗,慢条斯理地从烟盒儿里拿烟。他思绪滞了滞,突然想起,怀兮常抽一款带蓝莓爆珠的七星。
程宴北也爱抽七星。虽然不带爆珠。
他低头笑了笑,随口问:“程宴北今晚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今晚他们私下的话题,聊起程宴北必有怀兮,谈及怀兮,必有程宴北。
立夏也是听蒋燃说了才知道,程宴北和怀兮居然是分手多年的初恋旧情人。他们高三就在一起了,从南城出来,大学一起考到了港城。
一个在港东的港城大学,一个在港西财经。
大学在一起将近四年,毕业前一个月左右分的手。一分手程宴北就去了上海参加赛车集训,怀兮好像也是那之后没多久,签了ESSE。
他们轰轰烈烈,在整个港东大学城都很出名。
怀兮跟程宴北闹分手那会儿也几乎人尽皆知,她还几乎把程宴北身边的朋友好了个遍。
蒋燃说,除了他。
他说他当时对怀兮一见钟情。不过那时碍于她是程宴北的女朋友,并没有追求。
怀兮那时满眼只有程宴北一人,以至于她很多年后再遇到他,都不记得他姓谁名谁。
立夏思至此,缓了缓思绪,笑着回答蒋燃:“没有,我们一般不说。”
蒋燃一手搭车门,指尖烟气缭绕,偏头看她一眼:“你去哪儿了,也没告诉他?”
立夏摇头,“没有。”
他笑了一声。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辆车吧?是个白色的宝马?”立夏问。
“对,昨天车被撞了。”
立夏想起这回事儿,“是怀兮开着撞了程宴北的吧?”
“对,”蒋燃笑了笑,无奈地说,“她刚拿了驾照没多久,我想让她试试开——也怪我,心想着四五公里没什么事,没想到在停车场撞了车。”
立夏没说话。
“对了,你驾照学几年了?”他与她攀谈着。
“四五年了吧,我大学毕业就考出来了。”
“你是港城人吧?大学也是在港城上的么?”蒋燃好像这才想起她是港城人似的。刚才那句“我以为你对上海很熟悉”有种文不恰题的自相矛盾。
立夏想到这一层,却没说什么,顺着他话题继续向下说:“嗯对,我在港城海事。”
“在海事学的服装专业么?”蒋燃半猜测着。
“是啊,你不也在港城大学学的理工,最后当赛车手了么。”立夏开着玩笑。
“说的是,”蒋燃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儿,闷声说,“海事也在大学城那片儿,以前我居然没碰见过你。”
有点惋惜似的。
立夏顿了顿,自然地滤过这个话题,“你从小就在港城生活吗?”
“嗯,”蒋燃说,“爸妈在港城做船厂生意。”
“港城靠海,船厂倒是很好的生计,”立夏笑了笑,问他,“没回去继承家业么?”
“没有啊,”蒋燃侧眸朝她笑,语气无奈,“一毕业就让我回去,我没服从,跑到上海去参加集训——就跟程宴北一批那年。一开始家里一分钱不给我,我爸还把我卡冻了。”
他说着,轻咂了口烟,吞吐着烟气:“最初那会儿,跟家里关系也不好。”
“我懂你,”立夏淡淡笑着,“我也是。”
“你也是?”
“嗯,我爸妈是律师,我在海事本来读的法律专业——嗯,也是他们强迫报的志愿,还动用了关系录取我——我大一结束就转了服装专业,那时候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气得我爸大学后三年都没怎么跟我讲过话。”
蒋燃一怔。
从立夏的谈吐举止能看出,她应该出身在那种环境严苛的家庭。
斯文优雅,一丝不苟的端庄外表之下,应该不若外在那样,也是个严苛古板,无趣的女人。
她反而是个很有趣的女人。令人刮目相看。
怀兮也出身在教育严苛的家庭。听说她妈妈是高中数学老师,爸爸是牙医,哥哥子从父业,是个外科医生。
父母早早离婚或许对她造成了冲击——那晚立夏在酒桌也听到了,她的野与叛逆在高三那么紧锣密鼓的高压之下都未曾有收敛。
那时她妈妈还是她和程宴北的班主任。
蒋燃想到此,不由地皱了皱眉。
立夏继续说:“后来的经历跟你差不多吧,家里不支持,我自己跑到上海,一家家公司面试过去——你这种都算是好的,兴趣能成为主业,能力跟得上。我却不行,我对服装设计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兴趣,设计的服装稿没人要,后面机缘巧合下转行做了造型师,给秀场做造型。也算是跟自己专业沾了点边吧。赚钱了能养活自己了,我爸妈那边也就不说什么了。”
蒋燃认真听完了,不知怎么,与她颇有点儿惺惺相惜的——不仅是因为相似的家庭坏境,相似的经历,或许更多还因为一些,说不出的因素。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从原生家庭到喜好,再到从前大学城的见闻,不无融洽与开心之处。很合拍。
最后不知怎么,又聊回了怀兮与程宴北之一。两人却是不自觉的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蒋燃先打破了沉默,沉吟了一下刚才彼此的话题,不知不觉地抽了好几支烟,最后眼见着要到了酒店门前,他笑着问立夏:“你会跟程宴北聊这些吗?他虽然不是港城人,但也在港城呆了一段时间吧。”
立夏摇头,“不会。”
“为什么?”
立夏没直接回答。
正此时,车身缓到了最后一个路口。
两人聊得入神,她却还是及时地刹停了车,稍稍往座椅靠了靠,伸手要去包里摸薄荷糖。她常有的习惯。
包在后座扔着,蒋燃先她一步帮她拿了过来。
立夏拿出装薄荷糖的盒子,在手心磕了磕,反问了他刚才那句问什么,说:“那你呢,你会跟怀兮聊这些吗。她不是也在港城呆了很久么?”
好像只剩一粒,在小巧的铁皮盒子里乱窜,几次摇摇欲坠,就是不掉出那个小孔。
蒋燃看她磕得费劲儿,主动接过来,边自然地用自己的掌心挨过她的,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握住了她拿盒子的手。
换了个角度,在她的掌心轻轻磕着。
冰凉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地接触着她柔软的手掌。
“我们不怎么聊这些,”他低眸笑了笑,敛去眼底神色,“有时候会跟我说她在南城的事儿,其他不怎么聊——她这次来上海,还是我看她发了朋友圈才知道。去《JL》拍摄也是后面才知道。也难免,大家圈子不一样。”
他拉着她的手,不急不缓地磕着那个盒子,淡淡地问她:“那你呢。”
立夏看着他。
他缓了缓动作,抬头,眸色温柔:“你跟程宴北,平时话题多么。”
“他啊,”立夏叹了口气,说,“他话少,就,挺冷淡的吧。你们训练又辛苦,我也不好说一些工作上的事儿给他——大家圈子不一样嘛,难免说起烦恼什么的给他。不太好。”
她说完,一粒小巧的薄荷糖落在她手心。
她拿起那糖,放到口中,舌根上清清凉凉一片,不知怎么,自己好像也清醒了一些,从他的手心抽回手。
坐回去,看了看前方即将跳绿的红灯,自顾自地说着:“两个人相处到没话说了,不是很可悲么。”
薄荷糖的甜味儿过渡着她的情绪,她正弯唇苦笑,一道低沉温和的气息,突然靠近了她。
蒋燃一手握住方向盘,忽然借势靠过去,轻柔地,吻了下她的唇——不若那晚在一片昏沉酒意之中不分彼此。这次他半是试探的,浅尝辄止,在她唇角停了停,淡淡笑着:“感情的事,从来不公平,是不是。”
立夏微微睁大了眸。
他笑着看她一眼,没坐回去。
立夏明显察觉到他眼中藏了半分真心,不够真诚,在她闭眼的一瞬,他勾缠着她唇齿,尝到了她舌尖儿的一点清凉甜意。压着她在座椅,温柔的,一遍遍地吻着她。与上次一样,他的吻技很好。
身前身后车喇叭轰天巨响。红灯跳绿了许久,他才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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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兮于氤氲朦胧的视线中,去看头顶的灯。金铜色的表面儿依稀投映出她与他此时的形容。她双腿架在他肩头,他埋在下方。
灯很像他在他们家老屋阁楼的那一盏。很熟悉,很陌生。
从前她也好像躺在这个位置。
不想被回忆牵绊,于是去推他,推一下腿立马被迫箍紧一分,固定在他肩头动弹不得。她又疼又痒,在一波波的温热中将脖子扬起,大口大口呼吸着冷空气。如一只濒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