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办公室离得不远,那个老师回办公室后还拿了盒泡面到她办公室里给她。
路无坷其实不打算吃的,她现在一点儿也不饿,早上阿释叫了一堆早餐,她吃得比平时多了点儿。
但那老师盛情难却,还说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路无坷虽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但也知道不能拂了人面子,就接下道谢了。
也好在有那盒泡面,路无坷整个下午才不至于被饿到前胸贴后背。
因为澜江整个下午暴雨未停,很多地方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信号,人压根出不去,司机也不接。
她在舞蹈教室练了两个小时舞,沈屹西给她来了电话,她才拿上手机去办公室。
沈屹西后面有事忙,两人发成了消息。
他应该挺忙的,消息回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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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天色将暗未暗雨才渐渐小了下来。
外面交通在渐渐恢复,天色一片混沌的灰。
路无坷关了办公室的灯下楼,不上课的舞蹈中心空荡荡的,安静到有些渗人。
门口的保安守了一下午门闲得发慌,正背着手在大厅那边看大盆栽。
路无坷拿了手机叫车。
大门外雨势小了不少,但还是下得哗啦啦响。
风迎面吹来,夹带细雨丝落在台阶上。
路无坷刚从里头走出来就听到了一丝掺杂在大雨里的小孩哭声。
雨声把小孩哭声掩盖了不少。
起先路无坷没去注意,直到下一秒她听出了孩子哭声里的恐惧和害怕,她视线从手机上的叫车界面离开,循着小孩的哭声望了过去。
但这么一看路无坷却是一愣。
这个小孩儿她一点儿也不陌生,陈安宁。
陈安宁正被一个男子抱着要往雨幕里走,平时一乖巧爱笑的小女孩此时此刻却满脸涕泗横流,尖声惊叫里充满了恐惧。
陈安宁才五岁半,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是父母接送,来接陈安宁的大人除了沈屹西,就只有她的父亲,路无坷是见过陈安宁父亲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这个抱着陈安宁的穿着邋遢长衣长裤的男子不是陈安宁的父亲。
这男子明显就是趁着现在下暴雨周围没人不容易被发现抱走的孩子。
她怕惊动到眼前还没有跑起来的男子,没有喊陈安宁,朝他们跑了过去。
但她一时情急忘了她穿的是带跟的鞋。
鞋跟踩在大理石上噔噔响,她不过刚跑了几步,那男子便警惕地发现了,回头看见有人后立马抱着孩子就冲进了雨幕里。
冲进雨里前还不忘试图撂下一句试探人:“有病吗?这是我的孩子,我抱走我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路无坷也顾不得其他了,朝舞蹈中心内喊了声保安,然后就从台阶下去跑进了雨里。
陈安宁显然也看到她了,哭着喊老师。
那男子见明显露馅了,抱着陈安宁狂奔。
路无坷再怎么也跑不过一男子,她索性趁着现在还没拉开距离停了下来,摘下自己的高跟鞋往前面那男的扔了过去:“陈安宁,躲好。”
高跟飙了出去砸在男子背上。
男子毫无防备,闷哼一声差点一步踉跄摔在地上。
路无坷听到他骂骂咧咧。
路无坷见有用,又摘下另一只脚的扔了出去。
女人的高跟看似除了女人味外一无是处,但有些时候它却是一件救命的东西。
不至于致命,却可以救命。
男子这被高跟鞋往背上一砸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就被另一只高跟招呼在了后脑勺上。
后脑勺这块儿和腰背那块儿相比要命多了,男子这次扛不住了往地上一摔。
连带被他强行抱走的陈安宁。
路无坷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雨滴砸得她眼睫微颤,她光脚跑了过去,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长裙边。
等跑近了路无坷才发现这男子右手是废的。
他用左手抱的陈安宁,摔下去后一时着急之下想用右手撑起身子,没跟拄了条软棉布似的没爬起来,再次狼狈摔进了水里。
路无坷一愣。
她突然想起那次和阿释去同学聚会,她发烧去楼下药店买药遇到沈屹西那晚。
那天晚上她们去烧烤店被正在教训人的郭旭赶走了。而后来在药店里他们隔着货架,她听到了沈屹西在和郭旭通话。
他问郭旭人哪边手动的小孩,得知是右手后让郭旭废了那人右手。
她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的,脚下没停跑了过去。
“陈安宁,过来。”
而那头陈安宁那小丫头也同时趁男子摔倒在地无暇顾及她甩开那条笨重的胳膊,哇哇哭往路无坷这边跑。
几乎是路无坷快把她抱过来的那一刻,陈安宁被男子猛地勒了回去,小孩儿在成年男子的胳膊下不堪一击。
陈安宁惊恐的稚嫩哭声冲破雨幕。
说不清那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是知道她不把陈安宁抢回来这孩子就完了,她凭本能冲了上去。
伸手就去和男子抢陈安宁。
陈安宁哭着喊老师,男子用背去抵路无坷,就是不让路无坷抢。
“我告诉你别管这事,不要多管闲事!”
路无坷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不怕死地揪住了男人的衣服,去抢。
表明了她就是要管这事。
路无坷浑身都湿透了,几缕碎发贴在了白皙的颊边,雨水顺着下巴滴下。
她抢得有点吃力,眉心拧着。
如果面前这男子是两条胳膊的话路无坷肯定抢不过,但男子现在只有一条胳膊是能用的。
她最后咬着唇一狠,把陈安宁抢过来箍进了自己怀里。
路无坷早在刚跟男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碰到了他身上某个有棱角的金属的东西。
她几乎是把陈安宁抢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背过了身子,把陈安宁扣在了自己怀里。
像这种带了东西又迟迟不伤人的,都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拿出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死。
恼羞成怒助纣为虐,魔鬼最终疯狂。
她抱着陈安宁转身跑开,一个东西往她腰上招呼了过来。
几乎是在坚硬的东西硌上她腰的那一刻,从对面匆忙跑过来的保安吼了一嗓子把刀放下。
就是在这么紧迫又生死攸关的一刻。
路无坷想到了沈屹西。
想到了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都没变。
跟五年前一样,从来不会去想跟他的以后。
她咬得嘴唇发白,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跑了出去。
刀尖划破上衣,凉风裹着锋利的刀刃触上她的肌肤。
路无坷没有放弃。
可下一秒料想中的刺痛没有袭来,刀尖偏了方向,在她腰上锋利的刀尖在她腰上划开了细细的长长的一道。
与此同时男子忽然被踹倒在地,路无坷听到了男子摔下去后的哀嚎声,还有刀子哐当落在地上的声音。
路无坷身体里紧绷的那条弦骤然一松。
往前赶来的保安和她擦肩而过。
路无坷走了几步后,把陈安宁放了下来。
腰上那丁点刺疼细细密密袭来,她脸上有一丝痛苦,却没去管,回头去看。
沈屹西咬紧了腮帮子,拎住了男子的衣领子一拳砸在了男子脸上。
中间一秒间隔都没有,他又一拳砸在了上头。
连续不间断的,他一声不吭,又是一拳揍了下去。
路无坷注意到了沈屹西拎着男子衣领子的手微抖。
他在极力克制愤怒。
旁边的陈安宁刚才摔下去就磕破了额头。
现在额角已经红了一块,本来就疼,现在又看到大人打架,小孩子经不得吓一下子就哭了。
路无坷把她拉到了身边,没让她看。
那头保安想把沈屹西拉开,却被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他铆足了劲儿揍。
保安有三四个人,最后还是齐力把沈屹西拉开了。
又让他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沈屹西倒是没再上去打了,只指着躺地上那男的。
“我跟你说过没?”
“再他妈让我看见一次老子他妈揍你一次。”
那男的已经鼻青脸肿,方才对待路无坷时的那种嚣张气焰已经被灭得半分不剩,他没有辩解,没有对骂,而是像看到什么瘟神一般,手忙脚乱爬起来屁股尿流地跑了。
沈屹西甩开保安的手,看向了路无坷。
几天没见,他理了发,一头短寸更短了,却衬得他五官越发凌厉。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
他紧盯着路无坷。
路无坷湿着发,雨水不断落在她脸上。
像一件几乎快破碎的易碎品,脆弱中生出了一丝病态的美感。
沈屹西没说什么,只是懒懒地低了下头。
他走过去把她掉在地上的两只高跟鞋捡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她面前。
沈屹西拎着那高跟鞋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他挂了条胳膊在腿上,宽大的手去握她脚踝。
路无坷的脚踝像冰一样,被他温热有力的掌心握着。
沈屹西把高跟鞋套回了她脚上。
第80章
在大雨里折腾个这么一趟, 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 冰冷的湿潮爬进了骨子里。
就这么去医院就是去遭罪受。
舞蹈中心闲置了不少孩子的舞蹈服,路无坷办公室里就堆了几套, 他们把陈安宁带楼上去了, 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舞蹈服。
小孩子就是高兴了笑难过了哭, 陈安宁这小孩儿今天遇着这事换成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就一五岁半的小孩,哭声嚎得走廊上都听得到。
路无坷给陈安宁换衣服的时候楼下保安在走廊上跟沈屹西说今天下午这事儿。
保安大叔不是本地人,操着口有口音的普通话:“这小孩儿是一奔驰送过来的, 我瞧她背着个书包进来,跟这妮子说下午的课停掉了让她回家, 她说她要去楼上看看其他小朋友在不在。你说一小孩儿脾气怎么这么倔, 我怎么跟她说她都不信, 我也就让她上去了。”
路无坷回头朝门外看了眼, 沈屹西从烟盒抽了根出来递给对方。
“然后?”
保安接过去了:“这不上去没见着人, 她很快就下来了, 我问她她爸妈来接她没,她说没有,要去外面等奶奶来接。她出去后就一直蹲在外面大厅门口,在那儿接水玩儿。”
后面就是路无坷从楼上下来看到的那些了。
那保安下楼去了, 沈屹西从外面进来。
陈安宁还坐在沙发上大哭, 脸上堆了鼻涕眼泪。
路无坷也没安慰小孩儿什么, 只是蹲在那两条小短腿面前帮她擦干净脸。
她蹲的那块儿地方已经晕开一片水渍。
沈屹西插兜靠在门板上, 瞧着她那浑身湿哒哒的, 深色外套上一道几寸长的口子。
他莫名有些烦躁,也急着去医院:“还不把你身上那身衣服换了?”
路无坷听他这语气,也不吭声了。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连陈安宁都没管了,起身往外走。
沈屹西靠那门上,目光灼灼。
路无坷却跟没看到他似的,就要从他身边经过。
沈屹西扣住了她的手:“去哪儿?”
路无坷要往外走:“我自己去医院。”
她跟来真了的似的,力气不小。
沈屹西深吸了口气,把她拽了回来:“要去也得先把你身上这身换了。”
路无坷也是个不肯服输的,就要推开他:“不换。”
沈屹西也使了蛮力,抱着她往衣柜那儿走,腾出只手拉开了衣柜门。
结果打开后里面屁都没有,就只柜角那儿堆了几套用塑封袋封着的小孩儿的新舞蹈服。
沈屹西有点来气:“路无坷,你自个儿的命不是命?”
路无坷说:“陈安宁呢,你不管?”
“别偷换概念路无坷,不是不管,是现在有你这伤重?”
她一开始上楼来沈屹西还以为她是楼上办公室里有衣服换,没想压根没有。
路无坷也赌气,伸手推开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出了门。
沈屹西瞧着她背上那道被刀划开的口气,偏头吐了口气,压下了心里那点躁意。
他看向了沙发上的陈安宁。
陈安宁还在哭,小孩子一旦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很难去感知周围发生了什么。
沈屹西朝陈安宁走了过去,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陈安宁,那坏人走了。”
坏人这名字是陈安宁起的,从上次差点被那男的抱走就一直这么喊的这个人。
陈安宁到底跟沈屹西熟,终于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一点感知给了沈屹西,但还是哭,吓到那滚珠似的泪珠就停不下来。
但也还好她现在是个孩子,对很多东西懵懵懂懂,只以为这个抱走她的坏人是个人贩子。
沈屹西咽了咽嗓子,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哄不好,摸了摸她的头,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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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一口气都没喘。
楼下那堆保安闲着没事儿在那儿议论民间疾苦,说一堆住低洼棚户区的叫苦不迭,再这么下个四五个钟头,今晚人保不齐睡一半就躺水里了。
路无坷已经走到了大厅。
后头的沈屹西瞥了她背影一眼,抱着陈安宁保安那儿走,让他们照看一会儿,他马上回来。
这几个保安经过刚那茬都认识他了,跟他说行。
路无坷这人肉好像不是长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一般,受伤的腰仍挺得很直,走路完全看不出身上哪儿还受着伤。
她走到大厅门外后停下来,看动作应该是在拿手机要叫车。
她这一时半会儿肯定叫不着车,外头那倾盆大雨摆着。
沈屹西走到她身后伸手把她手机抢了过来。
“就这种天气还想叫车?”
路无坷回身要去拿手机:“你管我。”
结果这下连人都被沈屹西掳走了,强抱着往自己车那儿走去。